這邊兩人劃開陣地各有支持,那邊也不甘寂寞,只听明煙說道︰「早有定解的確不錯,若我要想听定解之論又何須問你之見?原來你也不過是市井俗民而已。方才明明听你義正詞嚴的說文能安邦,文能安邦是不錯,問題在于在這安邦之前你首先得出人頭地,你得有高瞻的學識,迥然有異卻又行之有理的觀點,若你只是人雲亦雲,又有什麼立場訓斥你的弟弟?又有什麼立場大夸其口說能安邦定國?在你自己尚未出人頭地安邦定國的時候,不要輕易地給別人下定論,是不是這個道理?」
宋明溍早熟的臉上一片凝重,是他低估了七姨母,不過原也沒打算一句話就能糊弄過去,這樣就糊弄過去那也不是父親忌諱之人了。听著七姨母言辭犀利又很懇切,字字句句能將你逼進死角,女人家家的怎麼會有這一般的見識?
想到這里宋明溍昂起小臉定定的看著明煙,只見明煙神色淡定,眼眸之中帶著徐徐笑意,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明明詞鋒無比的犀利卻偏生面上帶著和煦春風般的笑容,如此的矛盾卻又如此的和諧。
原來一個人也可以在這樣的面容下發動最有攻擊力的言論,笑里藏刀,棉里帶針不外如是了,今兒個見識到了。
「七姨母高瞻闊論明溍佩服,姨母所言真乃是一語中的,在我看來,士農工商之所以有個階梯變化,等級存在,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士為何排第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立德于心,建功于世,宣德功于言,澤被後人。農為何排第二︰倉廩實而知禮節、民以食為天、家有余糧、心里不慌,尤其在農業為主的國家。工為何排第三︰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借助工具可以提高效率。商為何排第四︰商是互通有無的,必依賴他人而後能行。只可少數參與,如果大家都去經商,都去依賴他人,則無人可以依賴了。商的地位排在末尾,有不禁止又不提倡的深意。此乃外甥一己之見,雖一己之見卻是大眾之流,國安民泰之根基也。」
「四民者,國之石(柱石)民也。《淮南子•齊俗訓》曰︰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正所謂行有行規,術有專精,你之所言乃是數百年來大家之論,早已經成為人人心中,眼中的一條標準。然則,時至今日,你放眼望去,國泰民安,盛世之兆,商人的地位已經不是數百年前如此低微,俗語雲︰時勢造英雄,而今也是時勢論地位,京都經商者甚多,富甲一方著甚多,你幾時見經商者還跟以前一樣,衣不能穿錦,喝不能用金?世事變化不外如此,讀書要靈活運用,若你只想著先賢之言,聖人之論,不能活學活用,只知道照本宣科,那你也不用走仕途,為民生了,百姓需要的是真正的解憂之輩,而不是只守著前人之言不同變化的愚者。」明煙款款而談,甚為暢快。
明煙的言論顯然與當下的士大夫尊崇聖人之道大有相悖之意,然則卻深諳發展之道,宋明溍聞言大受震動,今年以來他已經換了三位夫子,皆因為所請的夫子已經不能為他解惑,他心中有所感悟,對古人之言有懷疑之時,夫子不僅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還指責他詆毀聖人之言,他原以為莫非自己真的錯了?可是今日听到明煙的言論恍若茅塞頓開,原來不是他詆毀聖人之言,而是聖人之言放至今時今日已經行不通,社會是不斷發展的,陳規舊陋早該廢除……
想到這里宋明溍看著明煙眼光一閃,繼續問道︰「若依七姨母之言,若要舉言行之蹊徑,只怕勢必會引起群起而攻之,汝當如何?」
明煙越看宋明溍越是喜歡,微一沉吟,便說道︰「唯有奮力登高,等自己身有實力,方能去除陋規,推進新法。」
「姨母此話甚有矛盾,按你所言如不能獨樹一幟便不能一鳴驚人,如不能一鳴驚人如何身居高位?與此同時,若要一鳴驚人,別走蹊徑,便會被人群起而攻之,在你處于萌芽狀態便會被敵人消滅殆盡,又何來機會身居高位,豈不矛盾乎?」宋明溍一針見血指出弱點。
明煙現在懷疑這小子真的只有七歲?這麼小的腦袋里怎麼會有這樣深入的理論觀念,並且能徐徐推之毫不錯亂?驚訝歸驚訝,明煙還說道︰「存乎一心,時至當發!」
宋明溍默默沉思,一旁的蘭陵听的頭昏腦脹,不明所以,這繞來繞去的,真是讓她的小腦子承受不住,所以說明煙不是一般人能惹得。
宋明程似有所悟,早已經收起頑劣之心,蹙眉凝思,明煙的話很是新奇,與他接受的教育完全相悖,甚至于可以說是與整個禮法相悖逆,然則卻深得他心,雖然有些地方還不懂,只是一知半解,但是看他大哥的模樣也沒有全部懂得心理平衡了。他才五歲,不懂得那是正常的,若懂得變不正常了。他大哥比他年長兩歲,又恰巧比他聰明那麼一丁丁點,他都不甚明了,自己可以安心了,且把這話死死地記在心里,等他日學識漸深。便無所畏懼了。大可看說。
明煙自己死後重生,深深的體會了這八個字,存乎一心,時至當發……若不能深藏于心,何來今日的郁明煙?zVXC。
「說得好!」突然一聲響亮的男聲隔著簾子傳了進來,屋子里眾人唬了一跳,明煙首先听出了是周昊騫的聲音,不由得驚喜交加,他怎麼來了?緊接著簾子晃動,周昊騫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依舊一言不發的宋秦,只是那張臉上現在多了一絲明煙有些看不懂的神色,看著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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