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濤到淮揚市的消息,余懷祥也知道了,他很想見見老領導,不過,黃海濤身邊的人不少,又是跟著省委副書記盧雲峰下來的,余懷祥不會造次,想要見到黃海濤,需要機會。余懷祥現在內心充滿了委屈和怨恨,他和徐少杰之間,已經屬于不可調和的矛盾的範疇,到了這個時候,余懷祥需要得到明確的支持。
黃海濤到淮揚市的時間不長,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離開了,唯一的機會,就是晚上,黃海濤住在淮揚賓館,四周的守衛很是嚴密,所以,除非是黃海濤主動表示願意見到他,否則,余懷祥沒有機會。余懷祥明白,黃海濤一定很忙,這樣的機會,自己要抓住。
最近一段時間,余懷祥和淮揚市政府副秘書長陳大志的關系不錯,陳大志以前是沙隆縣的縣長,因為徐少杰到沙隆縣擔任縣長,所以,陳大志不得不讓位,說到底,陳大志也是因為黃海濤的關系,失去了沙隆縣縣長的職位,何況,陳大志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出任沙隆縣縣委書記的,如果不是因為黃海濤的離開,沙隆縣的班子,就是陳大志和余懷祥兩人主持了。
陳大志離開沙隆縣之後,精神一直不好,在市政府分管機要工作,聯系和協調分管文衛的副市長的工作,多數時候都是應付著做工作,陳大志有能力有眼光,眼看著淮揚市的局勢變化,幾乎要看不到翻盤的希望了。
陳大志和余懷祥之間,聯系並不是很多,以前,一個是黃海濤的秘書,一個是黃海濤最為倚重的下屬,黃海濤有一個習慣,不希望自己的下屬相互交往過于親密,對陳大志和余懷祥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所以說,兩人雖然經常見面,但一起聊天的機會不多。黃海濤離開淮揚市之後,兩人都是落魄人,更是沒有想到過接觸,陳大志在市政府,慢慢被邊緣化,特別是郎世福擔任市長之後。
陳大志的見識還是老到的,慢慢發現了淮揚市格局發生變化了,雖然說丁原成為了省部級的領導,徐少杰出任了淮安市市委書記,可黃海濤出任省委常務副秘書長,而且跟隨著分管組織工作的盧雲峰副書記做協調工作,也就是直接進入了省委領導的視線中,丁原離開了西山省,沒有什麼威脅了,如今,黃海濤的勢頭很猛,所以,陳大志看到了希望。
余懷祥的遭遇,陳大志是比較清楚的,自從余懷祥擔任淮安市委常委、紀委書記之後,陳大志就隱隱明白了,市委書記武聖軍一定是和盧雲峰之間有什麼糾葛的,否則余懷祥沒有任何的機會,之後,徐少杰到淮安市擔任市委書記,陳大志斷定,余懷祥一定要吃虧。陳大志內心的傲氣,促使他在余懷祥有起色的時候,沒有接觸,在余懷祥有些落魄的時候,陳大志開始主動接觸余懷祥,這種接觸,和以前是有著很大的不同的。
「余書記,黃秘書長到淮揚市來了,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我想著能夠見一見老領導啊,可老領導很忙,再說了,老領導是跟著盧書記到淮揚市來的,我不想過多打擾啊。」
「你給黃秘書長打電話了嗎?」
「沒有啊,這個時候,才8點多鐘,我想,黃秘書長一定還在和市委市政府領導交談的,現在打擾,不是很合適啊。」
「余書記,你听我一句話,馬上給黃秘書長打電話,不管黃秘書長在做什麼,老領導來了,你要表示關心,我和你情況有所不同,在市政府工作,暫時不好見黃秘書長,你就不同了,很多事情,你可以征求黃秘書長的意見啊,我相信,黃秘書長一定會見你的。」
有了陳大志的鼓勵,余懷祥終于掏出了手機,直接撥通了黃海濤的電話,結果很明顯,陳大志說的非常正確,黃海濤這個時候,正在陪著盧雲峰在賓館里面散步,因為盧雲峰不願意自找麻煩。黃海濤約定了時間,要余懷祥半個小時以後,到賓館的門口來。
余懷祥見到黃海濤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雖然是晚上,黃海濤還是看見了余懷祥身體有些發抖。
「小余,春節之後,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啊。」
「黃秘書長,我一直想著找時間拜訪您的,可您的工作忙,我不好意思打擾啊。」
「好了,不要說這麼多了,我們一起走走。」
余懷祥陪著黃海濤,慢慢朝著大街上走去,這一刻,余懷祥有著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臨到頭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余,在淮安市工作,一定不大如意吧,你和徐少杰,當初就有些不對付,現在,徐少杰是市委書記,你是紀委書記,工作上總是會有摩擦的。」
「黃秘書長,我工作還可以,去年得到了市委的表彰,反腐標兵,今年,市委開始進行城市建設,紀委的工作任務更加繁重了,我就是想看看您,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您了,我很想念您啊。」
黃海濤看了看了余懷祥,目光中充滿著深意。
「小余,有些話,我說出來,你自己去理解,到省城這麼長時間了,我也看出來了一些事情,我們做事情,總是要有謀劃的,事情在于謀劃,不謀不立,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當客觀環境對我們不利的時候,我們就應該發揮主觀能動性改變它,創造有利于我們的條件。庸人和能人的區別往往就在于對客觀環境的態度上,庸人總是認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米就無法有所作為,能人卻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能為無米之炊的才叫巧婦,千方百計地創造條件,改善自己的處境才是唯一的出路。」
「有時候,為人處事的確面臨著諸多的困難,就像在荊棘中穿行,四面八方都要謀慮的周全,有一方面的疏漏就可能導致窘境的降臨,這時就需要我們保持鎮定,發揮謀劃的藝術,把事情的枝枝葉葉細細地剖析,針對可能出現的情況一一做出應對的策略,慢慢地引導事情向著自己的意願方向發展。」
余懷祥默默品味著黃海濤的話,有些明白,但也有些不明白。
「小余,你曾經是我的秘書,跟著我很多年了,你的心情和志向,我還是清楚的,但做事情不能著急,你看看,徐少杰到淮安市的時間不長,卻做出來了這麼多的事情,引發了很好的反響,這個時候,你就要考慮,有沒有資格對著干,在時機不成熟的條件下,做出來一些自己無法把握的事情,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一定是清楚的。」
到了這個時候,余懷祥明白自己不能沉默了。
「黃秘書長,我和徐少杰之間,關系是無法融洽的,這中間的原因,您是知道的,所以,徐少杰到了淮安市之後,我們沒有和平共處,我要想辦法,讓徐少杰為難,徐少杰也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想辦法對付我,徐少杰是市委書記,從組織程序上說,我不是徐少杰的對手,可我不甘心啊,跟著您這麼多年,我學到了很多的東西,我認為自己的能力,不會弱于徐少杰,所以,我不會想著在徐少杰的面前低頭的。」
听到了余懷祥的這些話,黃海濤走得越來越慢了,顯然,余懷祥的坦誠,令黃海濤沒有想到,前後有著如此大的反差,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余懷祥內心的怨氣,已經忍不住要爆發了,這樣的時候,黃海濤知道,一定要給余懷祥指出一條出路。
「小余,我說了這麼多,主要的意思,你要明白,識時務者為俊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英雄壯舉,是不識時務,是不懂得變通,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和徐少杰去緩和關系,既然徐少杰處處為難你,那麼,你就低調一些,默默做事情,回避鋒芒,而且,做任何的事情,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不要貿然出手,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我相信,你能夠做到。」
「黃秘書長,徐少杰現在的手法,就是想著我主動提出申請,調離淮安市,他的做法已經很明顯了,我不服氣,我絕對不會主動提出調離淮安市的申請的。」
「那你說說,徐少杰采取的是什麼辦法。」
「第一個方面,是分工的方面,按照規矩來說,市委常委是應該分管有其他的工作的,如今,我沒有分管任何的事情,主要的精力就是在紀委的工作上,您是知道的,紀委的日常工作,不需要我去過問的,所以,在淮安市干部的眼里,我屬于無所事事的,說的不好听一些,我是沒有什麼權力的,第二個方面,調整紀委的干部,我看好的幾個在紀委工作的干部,在這次的人事調整中,走了好幾個,而且安排的地方不好,都是到鄉鎮去了,擔任副鄉長,黨委委員都不是,他們不滿意,我也沒有辦法,這次的干部安排之後,我的威信已經降到了最低谷,眼看著在淮安市無法立足了。」
「嗯,是做的有些過分了,徐少杰到淮安市之後,你做過什麼事情,針對徐少杰的,可能讓徐少杰知道的。」
「徐少杰應該不知道,要說最為突出的事情,就是楊念勇的事情,楊念勇是公安局治安大隊的大隊長,因為刑訊逼供的事情,紀委這次處理的時候,沒有听從徐少杰和錢大志的意見,給的處分很重。可處理楊念勇,也是在徐少杰調整了紀委的干部以後,既然徐少杰這樣做了,我就不客氣了。」
黃海濤搖了搖頭,似乎有些責怪余懷祥的意思。
「你們處理楊念勇,本來的動機,一定不是源于刑訊逼供,這件事情,我已經教訓過小軍了,小軍本來就做錯了,你們跟著錯,太不應該了,譚振是多年的領導了,為什麼也這樣不謹慎,就不知道勸一下你啊,你們的目的是保護小軍,任務已經完成了,重處楊念勇,還和徐少杰斗氣,從哪個方面,都說不過去的,徐少杰是市委書記,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武聖軍都是要支持徐少杰的,所以說,這件事情,你真的沒有做好啊。」
听見黃海濤這樣說,余懷祥心里有些發涼。
「不過,已經做了,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如果你堅持要在淮安市工作,可能會有很長一段困難的日子,我不是很贊成,徐少杰到淮安市的時間不長,加之很年輕,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的,淮安市的城市發展了,淮揚市委更是不會隨意調整徐少杰了,你不需要和徐少杰斗氣,你這樣做,很大程度上是和自己在斗氣,我建議你,到了這個時候,選擇離開淮安市,到其他的縣市去,不要計較條件的好壞,淮安市的條件雖然好,可你在這里沒有出頭的機會,再好也是無用的。」
余懷祥點點頭,黃海濤這樣說,是真的為他考慮的。
「如果你下定決心了,給我說說,我來幫著你想想辦法,你一定要認真考慮我的建議。」
「黃秘書長,我听您的建議,調離淮安市,這個地方,我已經不留戀了,懇請您能夠幫助我,到其他的縣市去,我也不想到市直單位。」
黃海濤點點頭,沒有說話。
余懷祥陪著黃海濤,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大街上的人不多,賓館的附近,單位居多,居民不是很多。
再次回到賓館門口的時候,黃海濤開口了。
「小余,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一帆風順的事情不多,遭遇一些挫折是好事情,關鍵是做事情一定要謀劃,要有策略,不要頭腦發熱,面子值不了多少錢,有很多時候,退一步是為了更好的進步啊。」
余懷祥眼里出現了霧氣,他感覺到,黃海濤今天是在真心教誨他的,余懷祥不知道今天黃海濤為什麼會說這麼多,就是以前給黃海濤擔任秘書的時候,黃海濤也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的話。余懷祥不會知道,黃海濤此刻的心情很不好,原因就是黃思軍,侯義兵將所有關于黃思軍的情況都告訴了黃海濤,黃海濤很贊成侯義兵的做法,可黃海濤了解到,黃思軍並沒有完全听從侯義兵的勸告,依舊在不遺余力經營著金劍公司,黃海濤非常失望,和余懷祥談話的時候,完全將余懷祥看成了黃思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