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字無廣告剛了大綱,減去了些不必要的情節,估計再有六節左右就能寫到黃巾起義了。全文字無廣告
謝謝大家能容忍著完前邊兩卷,到第三卷。前幾天我給編輯︰寫前兩卷的時候似夢游,寫得慘不忍睹。總是斷不方便大家,也不利寫書啊。已經托人把前邊兩卷打印出來了,六百多頁,等存些稿子,保證每日有的情況下,拿出幾天的時間刪減修改一下,到時請大家再,是否些。
總是後一天前一天的也不行啊,這一節快九千字,想分成兩節,徐福一節,歸家一節,拿一節當今天的,想了想算了。今天再熬一熬,不睡了,下一應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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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回家,荀貞不打算帶唐兒。陰修給了他五天休沐,回去、回來得一天,家多四天。陽翟離潁陰雖不算太遠,對唐兒這樣的子來,也會車馬勞頓,不如留她舍里。
他把打算對唐兒了。
唐兒昨夜得他溫柔,正滿足開心,又見他體貼自己,是高興,答應了。吃過飯,許仲、夏等人備坐騎,諸人離舍歸家。宣康、李博把荀貞送到路上,等他們走遠後,也沒回舍里,自去功曹院里要除書。他倆準備就按昨晚的,拿到除書後就搬出督郵舍。
街上人已不少,荀貞等人策馬緩行。城門口,對面一隊官家的車騎。
前是四個持「便面」的步卒開道,其後兩輛軺車,各有一個百石的文吏車上策馬而行。軺車過去後,是一輛一邊屏障被涂成紅色的黑色輜車,兩個扛棨戟的騎吏扈從車的兩側。
荀貞心道︰「這是千石吏和六百石吏的出行儀仗,也不知是誰?」
督郵雖然只是百石吏,但權重。荀貞這一次案行諸縣,一口氣驅逐、手刃了五個六百石、千石的大吏,可見其威。要換個氣盛的人來當這個督郵,狹路相逢時,不讓道,乃至爭道都不奇怪,只是荀貞性子沉穩,而今雖名震郡北,依然低調,保持著一貫的謙讓作風,即令許仲、夏等勒馬停駐,避讓道邊。
步卒、軺車、輜車、騎吏過去後,又有一輛一點的輜車,一輛翠色的軿車緊隨其後,絡繹馳過。
軿車經過的時候,車內人剛撩起帷裳往外邊。
輕俠里邊有人「咦」了聲,道︰「這不是遲婢麼?」
荀貞把視線從前邊的輜車上轉到軿車這里,見車窗里露出一個麗人的容顏,細眉櫻唇,眼如水波,正著自己。可不就是遲婢麼?他愣了下,心道︰「遲婢?……,原來這是費暢的車駕,郡丞可不就是六百石麼?軿車前頭那輛輜車里,坐的應是費通了。他們這是剛從西鄉來麼?」
車都奔馳過去了,遲婢還扭臉往他這里。荀貞騎坐馬上,目送她遠去,想道︰「我這回行縣,一下查處了那麼多的官吏、豪強,對我來固是得到了美名,對前任北部督郵的費暢來不啻一個狠狠的耳光。我這來郡中多日了,還沒見過他,也不知他對此會有何反應?」
他猜的沒錯,這個車隊正是費暢的車隊。第一輛輜車里坐的就是費暢。
費暢昨天休沐,回家了一趟。費通家待得悶了,非要跟他來郡里,「想再見見世面」,他剛被任為郡丞不,也想炫耀炫耀,——須知,兩漢之官制,六百石是一個關口,六百石位列下大夫,從這一級開始往上就是「貴人」了。因此,他就帶著費通、遲婢一塊兒歸來了。
和遲婢一樣,他也見了荀貞。遲婢到荀貞後都想了些什麼不知道,他正咬牙切齒地想︰「荀家子辱我過甚!行一趟縣把我搞了個聲名狼藉不,知我今早歸郡,他又一大早帶人城門口耀武揚威!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今天須得再去主人家哭訴一番,必要請少君為我出氣!」
他此前去過一次張家,張直面前搬弄是非,大荀貞的壞話,荀貞表面上是「侮辱」他,實際上項莊舞劍意沛公,其實是「侮辱」張家。誰不知道他費暢是張家的賓客?打狗還要主人,荀貞明顯是沒把他費暢的主人當回事兒啊!張直听了後,覺得他得有理,也很惱火。
費暢心道︰「少君已經意動,今天我再去推上一把,不愁此仇不報!」
他眼里,張讓權傾朝野,張家潁川自是無人能惹,只要張直答應出手,荀貞還不死定了?
他計議已定,又冷笑想道︰「我听阿通,荀家子吾鄉為有秩時,對我家也算可親,沒尋過我家的麻煩;接了我的任,被府君任為北部督郵後,他也找南部督郵過,請一如我時的舊樣,繼續減收吾鄉該給鄉里郵置的月錢。沖這兩件事,我不該尋他是非,奈何自作孽不可活!哼哼,接二連三地示威於我,我若不奮起反擊,郡人定會於我!……,半個月沒下雨了,府君有意去嵩高山求雨,且等我去過主人家後,再去太守府,請府君急罷了他的北部督郵!若非因他郡北殺人無數,胡作非為,引得天怒人怨,又怎會連日不雨?」
……
荀貞猜測費暢「會有何反應」,這就是費暢的激烈反應。只不過荀貞對此尚不知曉,他的注意力從費暢的車隊、遲婢的軿車上轉到了街上。
遲婢的軿車剛經過了一條巷子。從這個巷子里走出了四五個帶劍的少年,年紀大的十四五,年紀的十二三。他們轉上街道,往城門口來,一路橫沖直撞,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躲避不及,被撞翻地。這些少年哈哈大笑。經過的行人側目而視,無人敢上前喝阻。
荀貞蹙眉,問夏︰「這幾個少年你認得麼?」
夏來陽翟後,對縣里的「市井豪杰」、「閭里大俠」、「里中惡少年」做過一些了解。他答道︰「不認識。人過去問問。」
「把他們的劍繳了,十幾歲的孺子帶什麼劍?撞倒老人不扶,還笑!粗野無禮。」
「要不要把他們送去官寺?」
「算了,里諺雲︰‘縣官漫漫,冤死者半’,陽翟縣令要知是我送去的人,還不得把他們折磨死?幾個少年,訓誡一下就行了。」荀貞現威震郡北,要是把這幾個少年送到陽翟縣寺,十有陽翟縣令會從重懲處。
夏叫了幾個人,騎乘過去。
左右不過是幾個惡少年,荀貞沒興趣留下,招呼許仲等人揚鞭策馬,先出城去。城門洞里听到了夏的笑罵︰「喲,還敢拔劍?兒殺過人麼?帶個劍就自以為是勇夫了?」
荀貞轉首回顧,見少年中有一人左手拿劍鞘,橫胸前,右手把劍拔出了大半。
這少年是諸少年中年紀的一個,起來才十二三,劍長臂短,倉促間無法把劍數拔出,饒是如此,沒有半點的畏懼之意,仰著臉,桀驁不馴地瞪騎馬上的夏等人。
隨同夏一起過去的一個輕俠揮動馬鞭,纏劍柄,輕巧一拉,把劍從少年手中拽出,舒臂探手,半空中將劍柄抓,左顧喝道︰「三郎左側的輕俠拔環首刀出鞘,劈向這劍,如削土泥,不帶停滯地將之劈成了兩半。「啷」一聲,被斬斷的劍頭掉落地上。
揮馬鞭的輕俠把剩下的半截劍隨手丟下,笑道︰「這也算劍?」
那少年吃驚地張大了嘴,緊跟著,一臉艷羨地「三郎」手里的那把環首刀。「三郎」把刀手里舞了兩下,瀟灑地還入鞘中。
荀貞身邊的諸人大多也到了此幕。一人笑道︰「荀君,三郎求著要沈家的百煉刀時,你就不該給他,瞧他得意的!一群孺子面前也這般顯擺,實可笑。」眾人皆笑。
一個十四五的少年能有什麼錢?那少年的劍來就是個粗制濫造的劣等貨,對上百煉精鋼打造的寶刀,斷成十截也不奇怪。
荀貞笑了笑,繼續回望。那幾個少年被揮馬鞭的輕俠和「三郎」的寶刀震了,沒再反抗,老老實實地交出了劍。到這里,他放下了心,不再觀望,轉回頭,迎面陽光耀眼,已經出了門洞。夏的聲音遠遠傳來,隱約听到他問︰「兒們都叫什麼名字?家何里?一一報來!」
出城兩三里,夏幾人追了上來,把繳獲的劍奉給荀貞。
「你們拿著罷。」
荀貞提醒門下的這些輕俠︰「俠者,挾也,以力助人是為俠,以力迫人非也俠。像那幾個少年,招搖過市,橫沖直撞,自以為勇敢,是俠客,實則無賴兒罷了。再又像第三氏,魚肉鄉里、橫行不法,不是俠,是惡。我知汝等皆任俠,都是男兒、大丈夫,切,要做真正的俠,不能像那幾個少年,不能如第三氏那樣欺負百姓,行不法之事。若被我知道汝等中有誰人敢行此類事,別院十三條院規里的第二條,即是為彼等所設!」
西鄉別院十三條院規,又被輕俠們稱作「荀君十三令」。第二條是︰「折辱庶人,以力欺良善,笞百。行不法事,院中人共擊之」。
諸人凜然應諾。
他們中有不少人,可以大部分人投到荀貞門下前都做過不法事,有的是為了報仇報怨,有的是為了錢,投到荀貞門下後,有荀貞給他們撐腰,沒誰敢欺辱他們,沒人敢和他們結仇了,又衣食無憂,要錢給錢,要物給物,實也不需要再去做不法事了。
荀貞敲打過諸人後,隨口問夏︰「那幾個少年叫什麼?哪兒?等咱們回來後,你拿著我的名剌去他們里中,造訪一下他們的里長,告訴他︰如果他管不他里下的民,我不介意替他管。」
「是。……,那幾個少年都是一個里的人,沖我拔劍的兒叫徐福,另外幾個孺子叫徐祿、徐傳、魯彥、魯豹、淳於恭。」
「淳於公?是故中常侍淳於登家的人麼?」淳於氏也是陽翟的一個大族,族中朝中有權名者,一個是淳於登,前年被時任司隸校尉的陽球殺了;一個是淳於瓊,現的官職也不低。
「人問了,他不是。」
「我見那個叫徐福的兒竟敢你馬前拔劍,年紀雖,膽子不。」
一個輕俠俏皮話︰「可惜雖有膽,臂太短,不能將劍拔出。夏,你他叫徐福?‘福’字不適合他,不如給他改名為者,短也。跟著荀貞去了一趟陽城,輕俠們學會了這個字。有人大笑︰「兒。」有人干脆直接︰「短兒。」
荀貞也不由一笑,驀然收笑容︰「徐福?」想起了一人,心道,「難道是他?他是陽翟人?」急回眼望,城牆漸遠。
他點了兩個輕俠的名字,令道︰「你倆現就去找那個叫徐福的兒,把他帶來見我。」
這兩個輕俠茫然不知其意,應了聲,轉馬要走。
荀貞又把他二人叫,沉吟了下,想道︰「那少年才十二三歲,即便真是那人,也還沒長成。一個人的成才與天分有關,也與他的經歷、接觸的環境有關,江南為橘,江北為枳。文聘的成長軌跡已被我改變,日後成就已是難。對這個人,不能再貿然地干預他的成長了。反正他就陽翟,也逃不出我的視線,不如?」做出了決定,對這兩個輕俠道,「找著他後,不用帶來見我了。你兩人就跟著他,也別讓他發現,他每日都做些什麼。」
這兩個輕俠面面相覷,這叫什麼命令?一人問道︰「每天著他?」
「對。」
「不需要做別的?」
「什麼也別做。」
「要是他再如今日?」
「只要不過分,也別管。」
荀貞心道︰「我得那人後來之所以改名,是因為殺人犯了法。犯法改名後,方才折節讀書。事非經過不知悔,這一件殺人事應是他人大的轉折點。」對這兩個輕俠道,「就算他殺人放火,你們也別管,只要提前報與我知即可。」
「是。」
荀貞命任取出些錢,給這兩個輕俠,交代道︰「你們想辦法那兒的里外附近下。,要把他了,不能把他丟了。你兩人若能辦此事,大功一件。」
「諾。」
雖不知荀貞用意,但荀貞御下素來獎罰分明,西鄉別院的十三條院規里,不止有罰,也有獎,大功的獎勵是很豐厚的。這兩個輕俠聞得他︰若能辦此事,就是大功一件,不覺大喜,接令即去。
余下諸人里不少眼紅的,這事兒也太辦了,一個孺子誰不?居然值一件大功。有的就想︰「唉唉,荀君怎不叫我去呢?」
……
城外官道上人不多,諸人放開馬速,馳行飛奔。日頭漸烈,揮汗如雨。
荀貞了一路的麥田。從陽翟到潁陰,幾十里地,沒有不干旱的。田地干裂,旱情嚴重。農人從井中、河里取的那點水,遠遠不夠緩解災情。憂心忡忡里,到了潁陰縣外。
諸人欲將他送到家中。
他拒絕了,道︰「數十騎入城,動靜太大,恐會驚擾縣人。你們回西鄉去罷。」吩咐許仲,「到西鄉後,你把伯禽、阿鄧、阿褒、季夏和文謙給我請過來。我有話對他們。還有,把阿偃、任也叫回來吧。」「季夏」,是江鵠的字。
許仲應諾,城外與荀貞作別,帶諸人回去西鄉。荀貞只帶了夏,輕騎進城歸家。
……
到了高陽里,先去拜見荀緄,把荀彧的信奉上。
荀緄詳細地詢問了他行縣的經過,後道︰「汝尚年輕,雖為督郵,賴我荀氏名耳。不可驕恣,要敏於事訥於言,愛惜羽毛。」
當天晚上,留他家用飯。他的諸子荀衍、荀諶等列坐相陪。
飯後,談起婚事。
荀緄道︰「八月十三是良日,既非伏日,也非反支、血忌日,得卦大吉,婚期便定這天,如何?」
荀貞沒有異議︰「悉從家長安排。」
又起彩禮,當世婚嫁,「奢靡」風氣盛行,不但富家奢靡,窮家也攀比,沒錢的哪怕借貸也要把婚事辦得體面。「一食之所費」,「破終身之業」。荀氏儒學傳家,陳氏也是奉行簡約,聘禮倒不必刻意求多。荀緄︰「除玄、纁、羊、雁、酒、米諸般禮物外,我與荀衢商量過了,擬再聘以錢五萬,如何?」依照朝廷規制,官吏聘禮有玄、纁等三十種,荀貞現為北部督郵,也是官吏了,須得按此下聘。
荀貞還是那句話︰「悉從家長安排。」又想聘禮由他出,悄悄地了眼荀緄,從他老邁的臉上到了操心晚輩婚事的專注和一族之長的威嚴,自知就算將這句話出來,怕也不會得到他的允許,也就不了。
把婚期、聘禮諸項事定下,夜已深。
荀緄道︰「你回家去罷。郡里做。你與文若並立郡朝內外,權傾一郡,萬事務必心,不可落人把柄,損我荀氏清名。」他們這些經歷過滄桑,深諳世情的老一輩眼里,宗族的名望比一切都重要。名望,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名望若墜,萬事皆休。
荀貞恭謹應諾,倒退出堂,由荀衍、荀諶等人送著,出了荀緄家。
……
他又去荀衢家,陪荀衢對弈。
下到半局,荀衢然無味,拂袖推亂棋盤,道︰「公達一日千里,汝今反不如昔。」這是他的棋技越來越不行。
荀貞慚愧賠罪,道︰「自離家入仕,幾無閑暇弈。」
荀衢道︰「你就愚鈍,才智不及公達,亦不如吾子,又常不練手,今之弈技不如三歲子!以後不要下棋了,免丟我家之名,徒惹人笑。」
荀貞跪拜應道︰「是,是。」
「我聞你今名震郡北,半郡百姓為你作歌。想必你很得意吧?」
荀衢從沒和荀貞談過公事,今夜忽然提起他的郡北之行。荀貞听他語氣不對,伏地不敢起身,唯唯道︰「沒有,沒有。」
「沒有?你可知,你和陳家的婚事差點因你的郡北之行而沒了麼?」
「啊?」
荀衢到此處,轉開話題,問荀貞︰「你行縣至襄城縣,李宣縣界擁慧迎你,可有此事?」
「有。」
「你李家暢談一夜,次日方走。你和李宣都了些什麼?」
「孔孟之道,黃老之學。風土人情,世間趣事。」
「談談世情你還行,孔孟之道你怕非李宣敵手。」荀衢評價了一下荀貞的才學,隨即轉入正題,問道,「你可知李家與長社鐘氏有姻親麼?」
「知道。李膺的姑姑是鐘皓兄長之妻。子覲。覲又娶李膺妹為妻。」
「那你是否知道是誰把李膺的妹妹嫁給了鐘覲?」
「我得听阿兄過,是膺祖,故太尉李修。」
「你還得听我過?那我且再問你,你還不得我當時都對你了些什麼?故太尉李公為何要把膺妹嫁給鐘覲?」
「故太尉李修︰‘鐘覲似我家的性子,國有道不廢,國無道也能免於刑戮’,因將膺妹嫁給了他。」荀貞答至此,大概猜出了陳家為何差點取消婚約了。
果然,听得荀衢道︰「太丘公一謹慎,囊日張讓喪父,郡中名士無一人去者,唯太丘公獨往吊唁。何也?張讓炙手可熱,故稍讓之,以全家族。汝南許子將因而︰‘太丘道廣’。今你郡北強健無所避,所到處血流成河,這是全身保家之道麼?以太丘公的謹慎,他會願意再把孫嫁給你麼?听你郡北驅逐國,手刃沈馴後,他就引了故太尉李公的那段話,對子孫兒︰‘荀家子酷烈行健,此非保家全身之道,招他當我的孫婿,也許會讓我的孫成為寡婦’。」
荀貞不知該如何回答,唯唯諾諾,道︰「是,是。貞知錯了。府君也教諭過貞了,日後貞當改刑戮為仁愛,以禮讓化民。」問道,「既然太丘公如此想,緣何?」
「緣何沒有取消與你的婚約?……,你猜猜。」
荀貞和陳家的人都不熟,只與陳群過話,他試探猜道︰「可是因為陳群?」
「陳群?陳家所以要嫁給你,倒是因為陳群。可太丘公之所以改變原意,並非因他。」
「那是因為?」
「所以我陳家有德啊!催你快點回來,把她迎娶過門。」
「是因為陳家?」
「陳家對太丘公︰‘鐘覲也許能保家全身,但他早亡無名;李膺天下楷模,雖死猶。荀氏今搏擊郡北,為民解倒懸,國人歌之。孫嘗聞弟言︰他西鄉時亦能行禮教,春秋斷獄,鄉民稱頌。這明他不是一味行事酷烈啊。孟子雲︰人無惡是非之心,非人也。每听到濁吏、豪強殘民的傳聞,孫為子,亦氣憤填膺,況荀氏子乃堂堂大丈夫也?酷烈猶可改之,無惡則非人也。孫寧嫁酷烈,不嫁非人。又且,荀氏名族,天下敬之,與我家三代交,今大父既已將孫許配他家,若因此事復又毀約,恐為世人譏’。
「太丘公听了她的話,這才改變了主意,沒有將與你的婚約取消啊。——這些都是我上次去陳家,听陳元方的。」
荀貞大為驚奇,心道︰「陳氏才十五六,就有此等眼界?」
復又一想,又覺得也許是陳氏有眼界,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年紀。她才十五六,閱世不深,又識字讀書,應該正是處於崇拜英雄,喜歡幻想的時候,陳寔到的是自己「不懂保身全家」,不定她到的卻是一個「英雄形象」,故而「荀氏子乃堂堂大丈夫也」。
這兩種可能都有。不過,她後一句話的卻是很對,陳家若因為自己郡北驅逐了太多的濁吏,殺了一個沈馴而將婚事取消,傳出去,肯定會引世人非議。陳寔之所以改變主意,恐怕不是因陳家前邊的話,而正是因為這後一句話。
荀衢喟嘆道︰「貞之,雖因陳家之勸,太丘公沒有取消與你的婚約,可是他的也不錯啊。不避強御固能得美名,卻也是取禍之道啊!我的從父是怎麼身亡的,你忘了麼?你今天去見家長,有沒有發現他又老了幾分?你郡北殺貪救民,道理上來你是對的,他身為家長,不阻攔你;可是你這麼做,卻極有可能會給你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你回去罷,想想。」
「是。」
荀貞恭敬地又跪拜行了個禮,退出屋外。
自荀衢的從父荀昱死獄中、六龍荀爽亡命江湖、他的父親荀曇被罷官禁錮後,這麼多年,荀衢一直郁郁寡歡,心有郁積,難以宣泄,對這個世道早已灰心喪氣,因而荀貞出仕後,從沒關心過他的公事,包括他誅殺第三氏的時候。
第三氏再驕橫,也不過一個鄉下豪強,殺了也就殺了,族了也就族了,無關緊要。可荀貞這次巡行郡北,懲惡除暴,搏擊豪強,卻竟全然是擺出了一副不避誅責的樣子,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諸父,實不願荀貞如他們一樣走上這條不歸路。故此今夜一反常態,訓了他幾句。
荀貞知他用意,出了他家的院門後,行巷中,望夜色深沉,亦是喟嘆。
兩次黨錮,傷了天下能人志士的報國之心。他既為荀衢的關心感到溫暖,又為荀衢這麼多年的消沉感到不值。
天下不是沒有英才,這國家不是不能治,所缺者,一個明君。
……
次日上午,許仲、樂進、江禽、陳褒、劉鄧、江鵠、任、程偃等人來了。
樂進、陳褒都是多日未見,見面後自有一番歡喜高興。
敘話畢了,荀貞把他們一一叫到側屋,單獨談話。
先是樂進,接著是夏。對他們兩人談的自然是鐵官之事,先叫他們有個心理準備。接著是江鵠,和他談的也是鐵官之事,如前文所述,樂進、夏去鐵官不可無耳目、爪牙,這耳目、爪牙就打算讓江鵠帶著他那隊的輕俠去充任。
鐵官之事談罷,又把許仲、江禽叫進來。
對他兩人談的是買兵器鎧甲、買糧、買奴、買地、再建個莊子,以及向外發展,擴大招攬輕俠、勇士的地域範圍諸事。得來的那兩千多萬錢,除留兩百萬自用,六百萬作輕俠們的消費日用外,其它的都拿出去買東西、招攬人。這管錢之任,由許仲當之。
末了,他笑對江禽道︰「‘城西伯禽’之號,現只是響於潁陰。我希望不的將來,能響徹郡南,被人改叫為‘郡南伯禽’。」
……
此事談完,又把陳褒叫進來。
和他談了兩件事。一件是繁陽亭里民的操練。問了一下操練情況。
陳褒答道︰「如荀君舊制,三日一操。只是近日酷熱,練姿時偶爾會有人暈倒。」
「暈倒也不能停。若連寒暑的磨練都經受不,終難堪大用。」
一件是太平道的事兒。荀貞命他要對繁陽亭的太平道信徒多加注意,這個「多加注意」不是提防的意思,而是要對他們「」一點。
繁陽亭太平道信徒多的是敬老里。荀貞任時,給敬老里買過桑苗。陳褒以為他是擔憂人去政息,害怕他們不能把這些桑苗照顧,爽快地應諾答應了。
談完這兩件事,荀貞問起當日亭中的下屬,杜買、黃忠、繁家兄弟。
「老杜和大繁還那樣子。老黃顯老了,腿腳有點不利了。」
「你回去問問他,他要是願意,可以辭了亭父,來我這里。」
陳褒笑道︰「這話讓老黃听見,定然又會︰‘荀君仁厚,顧念舊人’了。他的孫兒還,不知他舍不舍得離家遠去郡里。我回去問問他,他意思。」
荀貞離開繁陽亭後,對這些往日的屬下向來照顧,送去過不少吃食錢財。他頷首道︰「他若不願,你就去找君卿,拿些錢贈給他,讓他回家養老罷。年老了,也該享享福了。」
……
和陳褒談完,後是劉鄧。
和劉鄧談的時間長。從屋里出來後,荀貞面色如常,劉鄧斗志昂揚,也不知荀貞和他了些什麼。
……
這一天,許仲、樂進諸人沒走,晚上又把文聘叫來,擺宴吃酒。
荀貞親自下廚炒菜,陳褒、程偃給他幫手。
許仲、樂進結伴出去買酒。夏、任點起火把,插院里地上。江禽、江鵠、劉鄧樹下擺席設案。
酒菜齊全,圍坐痛飲。酒至酣處,文聘起舞弄劍。
諸人擊築,月下高歌,唱的是︰「壯士何慷慨,男兒重橫行。君舞劍兮我擊築,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歌聲古樸悠揚,傳出院外,驚起宿鳥,越過夜空。
暢飲至旦,許仲、江禽、樂進等辭別歸鄉。荀貞把他們送出城外。
……
回到里中,把荀彧托他捎回來的瓦當、書,分別給荀成、荀悅送去。家了三天。秦干、劉儒、文直、謝武等這些舊日相識聞他歸來,紛紛登門。高素、馮鞏也來見了一趟。第四天,他帶著程偃、劉鄧、夏、任等一干人等啟程回郡。
入了陽翟縣城,快到督郵舍時,前邊人叫馬嘶,兩三個騎士不避不讓,沖將過來。
——
1,淳於登,淳於瓊。
淳於氏的郡望山東、河北,前漢緹縈上書,緹縈的父親淳於意就是淄博人。
河南的淳於氏似不多。
淳於瓊後為西園八校尉。能當上西園校尉的要麼是勛貴子弟,要麼是宦官親戚,觀此八校尉︰袁紹、曹操,公子公孫。蹇碩,黃門,得寵於靈帝。馮芳,大宦官曹節的婿。禰衡罵趙融︰「荀但有貌,趙健啖肉」,把趙融和荀彧並列,此人應也出身不低。以此,淳於瓊的家世肯定也不差,至少也得是宦官親戚,姑且將他和淳於登定為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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