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蟲,起床了!」
一聲嬌叱驚醒了睡夢中的林振華,睜眼一看,眼前正是風風火火的林芳華。與昨天晚上那個恬然熟睡的妹妹相比,現在這個林芳華讓林振華覺得更為熟悉。
「幾點了?」林振華迷迷糊糊地問道。
「七點半了。」
「才七點半,叫什麼叫?」林振華嘀咕著,把眼楮又閉上了。華青大學的研究生都是「九三學社」的成員,晚上三點睡覺,早上九點起床,哪有七點半鐘擾人清夢的。
林芳華伸手揪著林振華的耳朵往上拉,林振華吃疼不過,不得不坐了起來︰「我說,小芳小姐,你這麼早叫我起來干什麼?」
林芳華惱道︰「我說小華少爺,現在是七點半,不是早。八點鐘上班,你現在還不起來,想什麼時候起來?」
上班?林振華模了模腦袋,問道︰「我還沒報到呢,上什麼班?」
「那你還不趕緊報到去?」林芳華道。
「急什麼?報到證上寫著9月15日前報到,今天是……8月29日,還早呢。」
「你傻呀。」林芳華道,「楊叔說了,你要趕快去報到,現在報到能夠拿半個月的工資,而且以後調工資什麼的,都算你是8月份報到的。晚兩天就只能算9月份報到的了。」
這都什麼規矩啊,林振華在心里詆毀著,不過他也知道輕重,多半個月工資也是好事,至少夠給小芳做幾頓水煮魚吃了。現在還沒想到什麼掙錢的辦法,能拿到手的錢還是要盡量去拿的。
林芳華頗有些當家庭主婦的樣子,已經早早地起來熬好了粥。林振華喝了兩碗粥,在林芳華的指導下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便準備上班去了。
「小華走了嗎?」楊春山出現在林振華家門口,探頭問了一聲。
「楊叔,進來,我哥還沒走呢。」林芳華連忙把楊春山讓了進來。
楊春山手里拎著一個布袋,他走進屋來,把布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上。林振華定楮一看,原來是他昨天送給楊春山的煙和酒,兩瓶酒昨天已經喝掉了一瓶,另外一瓶楊春山給他拿回來了。
「楊叔,這是什麼意思?」林振華問道。
楊春山小聲地說︰「小華,你一會去廠辦,找梁廣平,梁廠長,他是管人事的副廠長。你找他報到,然後把這瓶酒給他,再給他……五包煙。其余的煙留著給車間主任,還有組長什麼的,一人得給一包。師傅得給兩包,其他的工友只要散一兩支就可以了。」
「這個梁……」林振華一時沒听明白。
「梁廣平。」林芳華提醒道,「他是管人事的,過去你在廠子里的時候,得罪過他呢。」
「是嗎?」林振華拍拍腦袋,似乎想起來了,梁廣平是個牛哄哄的副廠長,曾有一次在廠子里罵林振華等人淘氣,結果林振華便與趙勇群一道,爬上他家的屋頂,把他家的煙囪給堵了,弄得他家做飯的時候滿屋子的煙。
楊春山道︰「過去的事情,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梁廠長也不會跟你計較。可是你分工種的事情,就是他一句話說了算,你說幾句客氣話,把煙和酒給他。這麼好的煙和酒,他不會不考慮一下的。」
林振華搖搖頭道︰「楊叔,這煙和酒是我孝敬你的,哪有一份禮送兩家人的道理。」
楊春山道︰「酒我昨天已經喝過一瓶了,你的心意我也領了。這一瓶酒你拿去送給廠長,這對你很重要。分工不好,以後會吃一輩子虧的,連找對象都受影響。」
林振華道︰「楊叔,我說到做到,我絕對不會去給廠長送禮的。至于說找對象,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你這孩子怎麼不听話。」楊春山有些惱了,「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還不知道,你現在不是在部隊里了,在地方上,就興這一套,你不這樣做是會吃虧的。如果你覺得抹不開面子,我去替你送,反正大家也知道你相當于我半個兒子,我替你出面也合適。」
我怎麼就相當于你半個兒子了?林振華心里暗暗好笑,半個兒子可就是女婿了,莫非這老爺子想把姑娘許給我?那個楊欣,和小芳同年,也是十六歲,昨天看了幾眼,倒也的確是有些花容月貌的潛質,好好培養幾年,應當是很不錯的喲……
「小華,你說說看,是你送還是我替你送?」楊春山打斷了林振華的暇想,把他一下子拉回到現實中來。
「都不送。」林振華道,他到林芳華屋里拿過來一支筆,不容分說地在酒瓶的標簽上寫道「敬獻給敬愛的楊春山叔叔,其余人誰喝誰是王八蛋」,寫完,他把筆一放,笑著對楊春山說道︰「楊叔,你看,誰還敢喝?」
「你……」楊春山氣不打一處來,可又無法發作。人家孩子堅持要把酒送給自己,也是一片好心,自己還能說什麼呢。他氣惱地跺了一下腳,轉過身走了。
「小芳,一會你把煙和酒給楊叔再送回去。」林振華說道,「我報到去了。」
「哥,你不送東西也行,千萬跟梁廠長說幾句好話,讓他給你分個好工種。」林芳華追在後面叮囑道。
林振華晃晃悠悠地來到廠部,機關里有不少人是認識他的,紛紛喊著他的小名,他也就只好挨個地叫著叔叔阿姨,陪出去無數的笑臉。
梁廣平的辦公室是在二,林振華來到辦公室門口,只見屋里一位頭上有點禿頂的中年人正在澆著窗台上的幾盆花,看起來十分怡然的樣子。林振華認得,他就是梁廣平,與兩年前相比,他的模樣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頭發又少了一些。
「梁廠長,您好。」林振華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說道,他倒不是對梁廣平有多少敬意,只是出于一種禮貌的習慣而已。
梁廣平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林振華,然後點點頭︰「哦,你不是老林家的孩子嗎?叫……」
「我叫林振華。」
「哦,對,林振華。」梁廣平放下澆花的噴壺,走上前來,伸出手和林振華握了一下,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指了指邊上的椅子,示意林振華坐下,然後繼續說道︰「勞資科已經跟我說過了,你退伍了,按照規定,可以回廠工作。」
「是的,梁廠長,我今天來報到來了。」林振華小心翼翼地說道。
「報到的事情,找勞資科就可以了。」梁廣平道,「我這里主要是給你安排一下工種。怎麼樣,你自己有什麼想法?」
「我服從安排。」林振華道,他倒不是說漂亮話,而是他的確對于分工並不怎麼看重,身為穿越人士,買買彩票啥的也能中幾百萬大獎,還在乎什麼工種嗎?對了,1979年的時候,還沒彩票呢,就算有彩票,林振華也從來沒有背過中獎號碼。
梁廣平上下打亮了林振華一通,發現他是空著兩只手來的,身上什麼也沒帶,不禁有些不悅。身為一個管人事的副廠長,他可以決定許多人的位置和工資,所以廠子里無論是工人還是干部,對于他都是很尊重的。且不說為了要辦什麼事而對他行賄,就是平日里沒什麼事情,也要給他遞支好煙啥的,像這種面臨著分工而卻大喇喇什麼東西都不帶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當兵之前是初中畢業,不過好像當時拿畢業證還有一點困難,是武裝部長老蘇幫你去搞到的?」梁廣平像拉家常一般地說道。
「呃,好像是這樣。」林振華答道,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他無法回答得理直氣壯。不過,他這話在梁廣平的耳朵里就成了十足的耍嘴皮,你自己的畢業證是如何拿到的,還要「好像」嗎?
「你這些年在部隊當兵,文化學習應當是不太足?」梁廣平繼續說道。
「還可以,我自學了一些東西。」林振華回答道,開玩笑,自己前身可是華青大學的研究生,文化水平鋼鋼的。
「自學成才是好事,現在黨中央也提倡自學成才嘛。」梁廣平打著官腔道,「不過,部隊里的知識,和工廠里的知識不太一樣,你在部隊學的東西,在工廠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沒關系,我還可以繼續自學。廠長,你也不用為難,車銑刨磨,我學哪一樣都可以。」林振華說道,讀書的時候,每學期都有金工實習,工廠里的活他還真沒幾樣不會的。
「車銑刨磨?」梁廣平幾乎要笑出來了,這個傻大兵不要覺得自己是輕化廳的子弟,空著兩只手來找廠長,就想干車銑刨磨?
「電焊、探傷、化驗,這些我也能干。」林振華渾然不覺,依然在替廠長出著主意。工種真的不重要,就算他沒學過的,以他的智商,加上機械專業的背景,還有什麼干不好的?
「這些技工的崗位都已經滿了。」梁廣平打斷了林振華的話,不能再讓這個傻子繼續做夢了,「小林啊,你剛剛從部隊回來,還需要多一些鍛煉,所以還是從普工做起。這樣,你到金工車間去當搬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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