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雖然伸手和月嬋討要銀子,可神情舉止卻一點都不卑微,相反的有一種天然的傲骨在其中。
月嬋看他的樣子,有些贊賞,想著這樣的少年不計名聲去和一個陌生人要錢,一定是到了窮途末路,實在沒有辦法的地步了。
不由自主的,月嬋想到她當初被人追殺時,要是有人搭救上一把,又是怎麼一種情形。
由少年想及自身,月嬋有些感同深受,就想要幫這個少年一把,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只是因為差不多的經歷而已。
月嬋回頭看向環兒︰「環兒,去和黃鶯要些銀子來。」
「呃!」環兒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跑過去和黃鶯要了些銀子。
月嬋接過一小塊碎銀子忍不住皺起眉頭來,她們今天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銀子,這樣一小塊銀子給少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
月嬋為難,想到她所帶的首飾,那些首飾都是有標記的,要是給了少年讓他典當的話,說不定少年立馬就會被人抓住,再安上一個偷盜的名號。
想了一下,月嬋伸手摘下腰間的荷包來,從里面模出所有的各色的金銀錁子來,一股腦的全塞到少年手里,而且,荷包里的一小丸她從老太太那里硬討來的珍貴的丹藥也給了少年。
「我只有這些東西,都給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月嬋聲音溫柔,里面充滿了擔憂和憐惜,讓少年的心一暖,抬頭又深深看了月嬋一眼,好像是要把她記在心頭的樣子。
「你是孟家大小姐,我記住了,這份恩情我會報答的。」少年咬著牙說了一句話,把那些東西裝好,硬撐著快步跑走。
月嬋一直看少年沒了蹤影,這才回身,她轉身看著黃鶯和環兒︰「你們兩個都記清楚了,咱們今天出門什麼都沒看到。」
黃鶯和環兒也知道這件事情很重要,全都嚴肅的點頭,表示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月嬋知道這兩個丫頭已經徹底的站到了她這一邊,算是一根蠅上的螞蚱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不會出賣她的,也便放了心。
很快,月嬋帶著兩個丫頭從西角門回府,先梳洗一番,給老太太請過安,報備過之後,這才回了自己屋子。
一回去,月嬋就琢磨著那個白衣少年到底是什麼人,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搞的那麼可憐狼狽,想來想去也弄不出頭緒來,索性也就不想了。
吃過午飯,月嬋睡了一小覺,起來之後又看了一會兒書,讓環兒打听了,說是皓宇已經回府,月嬋就帶著畫眉,又拿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到了皓宇的屋子。
正巧皓宇才從學里回來,正看先生留的作業呢,見月嬋進門,他趕緊站了起來︰「妹妹來了……」
月嬋笑了笑,讓畫眉把水果放好︰「哥哥!」
轉頭的時候,月嬋看到皓宇放在桌上的字,還有那一本本厚厚的書,笑道︰「哥哥也累了一天了,回來就該好好的歇息一下,等晚間再看書不遲。」
皓宇答應了一聲,和月嬋坐好,笑著把他在學堂的事情講了出來,哪個哪個學生有多笨,哪個同窗調皮搗蛋被先生打,還有哪個同窗寫了一手好字,哪個詩做的好等等。
月嬋一直笑著靜靜听著,听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哥哥說的這麼好,真想去看看。」
說著話,她又看向皓宇︰「哥哥,你整日介出去,我問你一件事情,最近長安城里有沒有新鮮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事情?」
一說起這個問題,皓宇倒是精神了起來,打量月嬋道︰「你說這個,還真有呢,你知道霍家嗎?」
月嬋點頭︰「霍家在前朝就是大家族呢,本家在太原府,現如今的家主,霍家大老爺在長安城為官,這個霍老爺的夫人很是厲害,素有母老虎之稱,我就知道這些,不知道對是不對?」
皓宇點頭︰「學里有霍家的旁枝子弟,和我關系素來不錯,我也是閑聊的時候听說的,你說的這些都是對的,那位霍夫人確實有些厲害過分了,听說霍老爺的一個很寵愛的妾室去年沒了,那個妾室先前生了個兒子,如今大概和我年紀差不了多少,那個妾室去世之後,霍家庶子就被霍夫人責打辱罵,前幾天好像是被打的不輕,那個庶子也是有幾分骨氣的,一氣之下就從霍家跑了出來,直到今日霍家還在四處尋人呢。」
皓宇這話講的,月嬋一陣陣心驚,心說這位霍夫人真是臉面都不要了呢,一位庶子罷了,能翻起多大的浪來,霍夫人竟然容忍不下,非要責打辱罵,搞的長安城都知道,這麼一來,霍家人還要不要臉了?
月嬋這里正想著呢,皓宇就先嘆息起來︰「要說,那個逃跑的庶子也是個不錯的,我听我那位同窗說起過,是個聰明又好學的,人長的也好,什麼事情上都穩壓嫡子一頭,這才使的霍夫人打壓他。」
月嬋怔了一下,心說她踫到的那個不會就是霍家庶子?
她正思量間,听皓宇感嘆起來︰「要說起來,這長安城里這樣那樣的事情也多的是,不是哪家小妾反抗主母,便是哪家的主母容不下妾室或者妾室所生的子女,霍家的事情也並不算什麼。」
皓宇說話間,回頭打量月嬋,見她正入神呢,還以為自己這話刺激到月嬋了呢,趕緊笑道︰「你也別想了,反正咱們家是好的,劉姨娘為人和善又有分寸,老太太也慈愛,必是不會虧待你的。」
呃,月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心里話,既然皓宇也知道那大家里內宅的紛爭,怎麼就會這麼死命的認為劉梅是好的呢,看起來,她還得繼續努力了,總是要讓皓宇看到劉梅的真面目,不然的話,指不定哪時候皓宇就被劉梅給拐帶的歪了呢。
又和皓宇講了一些話,月嬋也把她最近看書時的疑問提了出來,很認真的听皓宇解答,間或月嬋插上幾句話,雖然話講的很稚女敕,可是卻給了皓宇很大啟發,往往讓皓宇眼前一亮,心里說著,原來這個問題還可以從這方面解答啊。
兄妹倆談了一會兒書,眼瞅著天色晚了,月嬋這才告辭,去給老太太請晚安。
不說月嬋如何,單說今日傅文彬心情就有些不好,這幾天他每日都興沖沖的到慈恩寺去等著,一直等了好些日子都沒見到月嬋的人影,無奈之下,傅文彬只好去孟府外邊守著,想要等月嬋出門的時候看上一眼。
哪知道,他這里一頭的高興,在孟家守了幾天,卻是踫了一頭釘子。
月嬋竟然一次門都沒有出過,讓傅文彬心里郁悶的很。
他原想著放棄的,不再這麼巴巴的等著見月嬋,可一想到月嬋俏麗容顏,溫婉氣質,還有那犀利的話語外加精明的心思,傅文彬就有些舍不得放手。
今日,他又騎馬去孟家,遠遠就見孟府外邊搭了粥棚,好些人都圍著領粥,傅文彬一時好奇,就過去詢問,問了一番,卻原來是月嬋搞出來的。
據說孟家劉姨娘要扶正,月嬋感念她多年的照顧,也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可以送她,就拿了自己的私房錢出來搭了粥棚,給那些災民施粥,一是為了給劉姨娘積些福德,二是也能救人一把,總是一件好事。
听到這事,傅文彬心里更不是滋味,在他想來,月嬋真的是很好,可惜的是,佳人再好他也無緣再見,讓他心情低落的很。
問了那施粥的下人一些話,傅文彬上馬離開,琢磨著再有時間去慈恩寺磨上一磨,讓智渡請月嬋來,他再見上一面。
想事情想的入神,傅文彬也沒有再去會朋友,騎馬回了府,把馬交給府里的下人,他一身青衣風塵僕僕的進門,繞過影壁,穿過前堂,才要進二門,卻听到一個婦人的聲音︰「站住,這又是到哪去了?」
傅文彬站住腳步,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笑了笑道︰「出去轉了一圈,母親,您這是要去哪里?」
原來,說話的人是傅家太太,傅文彬的母親,就見她穿了一件淡青長裙,外罩秋香色的長衫,腰間系了同色的絲絛,一張圓臉有些平凡,不過那雙眼楮卻很厲害有神,讓人一見就先落下個這個婦人很精明厲害的印象。
傅太太一頭長發挽起,頭上梳了桂花油,顯的紋線不亂,發上戴了一朵半開的牡丹,另一側插了幾枝金步搖,走動的時候,步搖微微顫著,當真是顯的富貴極了。
「我能去哪里,不過是看你總不回來,出來瞧一瞧罷了。」傅太太皺了皺眉頭,看傅文彬身上的灰塵,忍不住厲聲道︰「又出去騎馬玩了,你說說你,怎麼就這麼不听話,你兩個哥哥全都認真讀書,偏你總知道玩耍,你父親又偏愛那兩個,你再不上進,這府里哪還有咱們娘倆的立錐之地了。」
傅文彬低頭,暗自一笑,過去扶了傅太太︰「母親這麼言重了,自古以來謫庶有別,再怎麼說,你都是正房太太,誰能越過您去,您說是不是?」
說話間,他把傅太太扶回房里,卻听傅太太嘆了口氣︰「真讓人不知道怎麼說好了,你這個孩子,讓我操碎了心啊……」
傅文彬不說話,只是站在一旁听著,半晌才听傅太太道︰「算了,我也不管你了,你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只大後天不能出去,我接了孟家的帖子,到時候要去孟家,你就跟我去得了。」
一听這話,傅文彬差點沒有樂的蹦起來,他這里正愁怎麼著見見月嬋呢,卻不想孟家早已給他家下了帖子,要是早知道這樣,他哪里還用得著那麼犯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