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提出封任繯為貴人,在郭氏看來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她也沒有什麼必要去反對。她又想起了之前提過要給陰氏封個夫人,也不知道劉秀心里是不是還惦記著這事兒,如今任繯都要封貴人了,她也不好在裝糊涂。事實上陰氏有孕的時候這事兒就該辦了,只不過那時劉秀正在興頭上,郭氏也不願意真的自己添堵,而現在,就完全是試探而已了。
「陛下,既然打算提一提任美人的位分,是不是連著陰姐姐也一同提了。一直以來臣妾都是十分的敬重姐姐,以姐姐的賢德,給個夫人的名分也不為過。」
劉秀當然還記得郭氏的提議,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轉變看法。當時還以為她不過是隨意說說。而陰氏有孕的時候他本來也想過封她個夫人,因為郭氏早產,才拖了又拖,卻不想,拖出了這麼多的問題。對于宮里沒有陰夫人,劉秀現在只有慶幸的份兒。
「還是算了吧,朝令夕改總不是好事,陰氏該得的也沒少什麼,這樣就可以了。」
郭氏幾乎無法掩飾心中的狂喜,勉強露出個為難的表情,「陛下,如今宮里貴人多了,臣妾是怕姐姐心里委屈著。」
「怎麼會,陰氏最是賢德寬厚,怎麼會為了這樣的事情委屈著。」劉秀不以為意的說道,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用的稱呼一直都是陰氏,而不是過去常用的麗華。
郭聖通差點就要仰天長嘯了,沒想到陰氏居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虧她天天做一副賢惠大度的樣子,卻被劉秀用到這里。她發自內心的微笑著,輕聲的說道,「陛下說的是,都是臣妾想左了。姐姐這樣的人,恨不得宮里人人都好,怎麼還會介意這種區區小事。」
「是啊,這事兒以後就不要再提了。」被郭氏這樣一說,劉秀反而覺得有些不是個滋味,明明陰氏嘴上都說著些賢德的話,為什麼還總留露出委屈的神色。看來還是郭氏之前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但是,陰家現在就忘乎所以,再升她的位分已是萬萬不能了。
「諾。」郭氏喜滋滋的退出了廣德殿,至于劉秀要什麼時候下旨冊封,那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的了。她原本想著去側殿探望探望任繯,又擔心劉秀恐怕馬上也要過去,只得悻悻地作罷。
郭聖通回到長秋宮紫蘇兩眼發光地看著她,「娘娘,您知道任美人跟皇上說了什麼嗎?」不跳字。
「她說了什麼呀?」郭氏好奇的問道。
「原話沒人敢說,奴婢也只听了個大概,美人把皇上比作了桀紂一樣的昏君呢」
「啊」郭氏不由的大吃一驚,這任繯的膽子是怎麼長的,而劉秀居然就真的忍了下來。「她可真是豁出命去了」
「是啊,皇上當時氣得手都哆嗦了,這才打了任美人一巴掌。而任美人不但不服軟認錯,反而說了句‘隨軍出征,萬死不能,殺剮存留,悉听尊便’。」
郭氏心里很是佩服任繯的勇氣,就是當年的她也做不到這一步。不管她跟劉秀之間是誤會也好,還是真的生出嫌隙,她也只敢冷眼瞧著,一言不發。在她的心里,不管怎麼樣劉秀都是丈夫,都是天。現如今,與其說任繯是把生死置之了度外,還不如說她根本就沒把劉秀放在眼里。這以後可要怎麼辦?
「娘娘在擔憂什麼?」許氏最近得了兒子,不常出來走動,不過任繯這個事情鬧得太大,連她也听到了些動靜,皇後剛進門,她就跟著來了。
「任繯。」郭聖通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郭氏雖然沒有明說,許氏略一想也就明白,于是笑著說道,「娘娘何必擔這個心,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您沒看皇上自己都沒那麼在意,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拿好話哄著人家呢?」
這話換了別的女人,都是要帶上幾分醋勁兒的,偏偏許氏說的就平平淡淡,就好像跟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也只是暫時的,皇上現在不過是新鮮而已,日子長了,任繯這個性子皇上是不可能忍得了的。」
「這也有可能,不過誰又知道皇上能新鮮到哪一天呢?誰又能知道任美人會倔強到哪一天呢?不過,奴婢反而覺得任美人要是一輩子都不改這個脾氣,皇上興許還真能寵她一輩子,如果改了,那倒是可能會失寵。」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可是皇上啊,誰能給他一輩子氣受。」前一世她就是偶爾使個小性子,劉秀都受不了,何況任繯這樣大逆不道
「就是沒人給他氣受,所以才新鮮。奴婢說句不敬的話,宮里的娘娘現在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兒,至少在皇上面前都那麼的溫婉賢良,皇上看得多了,難免覺得無趣。任美人最吸引皇上的,也許根本就不是美貌,而是那個冷冰冰的性子。」許柔然覺得劉秀十有八九是要對宮里這些女人審美疲勞的,而任繯渾身上下透出的那股子冷淡,不但能吸引他,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如果哪一天,任繯真的被征服了,也就失去了她的意義。
郭氏仔細想想覺得也是的,劉秀從來都不是那種色令智昏的人,現在他對任繯的熱情遠遠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也許真的是讓許氏說中了。「唉,到底是君心難測啊?」
「要我說娘娘就不用操那麼多的心,看看熱鬧也就是了。」
「我哪有你那麼好的命,在宮里一躲,什麼都可以不聞不問的。今兒皇上要是真的一怒之下把任繯處置了,我這心里怎麼過意得去。」郭氏這會兒並不是矯情,她確實是覺得虧欠了任繯,現在說別的也沒用,至少保她平安是應該的。
對郭氏心里的這點別扭,許氏倒是明鏡兒似地。郭聖通現在還沒有深諳宮斗的精髓,她除了對上陰麗華,很多時候都還保持著一種叫做良知的東西。而她的這種良知早晚要在殘酷的斗爭中不斷的扭曲,現在她是可以一心保著任繯,等她成為威脅的時候不知道要如何自處?
「陛下要真打算處置她,還能等到娘娘過去?」
「這次是這樣,我是擔心以後。」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娘娘何必杞人憂天,也許我們這位任美人就是有本事讓陛下寧可自己憋出內傷來也不動她一分一毫呢」
郭氏可不敢相信有人能在把劉秀拿捏得住,畢竟前世糟糠結發、重逾泰山的陰麗華現在都沒有那麼要緊了,別的女人能有什麼分量可真的不太好說。
許氏見郭氏不言不語,只好繼續說道,「西宮那位不會善罷甘休的,等皇上出了京,那才是真的麻煩開始了。」
「不會有什麼**煩了。」郭氏沉聲說道。
許氏有些不明白,眾所周知陰氏不是那省油的燈,還不趁著皇上不在家,趕緊把寵妾料理了。郭皇後卻那麼冷靜的說沒什麼**煩,這讓許氏十分不解。
「皇上要封任氏為貴人,最慢也會在出京之前下旨,如果快的話,也許不用明天」
郭氏這邊話音未落,紅宛就過來報信兒了,皇上的旨意已經下了,「美人任氏,恭謹謙誠,恪守婦德,直言進諫,深慰朕心。著即加封為貴人,賜住建德殿。」
這麼快郭氏跟許氏對視了一眼,都無奈的笑了起來。「看來我前腳出了廣德殿,後腳皇上就擬了詔書,還真是白操心了。」
「這也是好事,畢竟陰貴人從此拿她就沒什麼辦法了,只是以後我得更少出門了。」許氏自嘲的笑笑,現在宮里的女人,除她意外就都是貴人了。以後見了誰都的磕頭,當然還是不出門的好。
「也是你自己不肯用心,現在英兒養在你的身邊,陛下不看旁的也是要看孩子的,你多少下點功夫,也不至于這樣。」
郭氏現在明顯是很鐵不成鋼,不過她卻不知道,許氏可是連鐵都不打算做了,直接做泥人兒就得了。
「娘娘以前不是總說我這兒沒個依靠,現在不是好了,什麼都不缺了,還湊那個熱鬧干什麼。陰貴人、宋貴人、任貴人,皇上現在都已經是分身乏術了,我作為妃嬪,自然應該多多體諒才對。」
郭氏被許氏夸張的表情逗得合不上嘴,「你呀,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是」
「我現在就想好好把英兒養大,讓他懂事明理。以後如果能跟著他去封地做個太後,這輩子就算值了。」
許氏說的輕松,郭氏卻感到有些蒼涼的味道。太後啊?她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只不過是听著好听,日子並不是那麼好過的。女人這輩子,除了丈夫和兒子,就不能靠點別的嗎?
當然,這些話在郭氏哪里不過是想想而已,甚至說想都有些過了,不過是不滿意現狀一閃而過的念頭罷了。她並不知道也不敢想象,真的是有一個女人可以自己做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