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為後 第二卷 好風憑借力 第一二五章 國士無雙(下)

作者 ︰ 醉臥風陵

梁家雖然久居洛陽,但是對于天下大事還是知之甚詳。這位皇帝陛下,在河北未定的時候,對劉揚是卑躬屈膝,恪盡子佷之禮。對彭寵更是奉為上賓,贈馬送劍,動輒以北道主人稱呼。可是還不到一年,一個已經滅了,另一個正等待著覆滅。也許這還不算什麼,最可笑的是隴西的隗囂,之前還有赤眉的牽制,劉秀不顧皇帝的顏面,將隗囂比作千里馬,把自己比作馬尾上的蒼蠅,現在也沒了赤眉,隗囂的兒子也馬上就要進京做人質,以後更是吉凶難料。認真論起來,劉邦其實是個真小人,而劉秀就是十足的偽君子。

梁蕭年紀雖輕,心智卻遠勝常人,適逢天下大亂,也想要有一番作為。奈何各路諸侯都不具備統一天下的條件,而劉秀羽翼已豐,他也難以起到關鍵的作用。因此,他才成天的斗雞走狗,不務正業。等到後來郭況進京,大肆的交朋好友,他也不過是抱著試探的態度與之交往,卻沒想到,兩個人還真生出一份情誼來,並且,還讓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京城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後宮的八卦,梁蕭就更不例外。皇後能在天時地利人和都不佔優的情況下一舉扭轉頹勢,確實是令人刮目相看。當然,這也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後族在朝中無人的局面,其實,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機會。

仔細想想,留侯張良最後能保住一條性命,跟呂後也是有莫大的關系,這讓梁蕭對于前途有了些不一樣的預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在狩獵之時,故意在郭況面前說出熊耳山的推斷。他知道,郭況就是在紈褲,這樣的大事,也不可能像耳邊風一樣吹過。

現在,他這第一步就算是邁出去了,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他還得認真思量一番。不管怎樣,首先要接觸到權力的核心,然後才能決定以後的事情。

郭況呆了半天,見梁蕭始終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有關,于是老實坐在一旁也不亂說亂動。等了許久,才听到梁蕭開口,「你想不想在南陽一戰中出點風頭?」

「怎麼出?」郭況奇怪的問道,雖然他老娘和老姐耳提面命要低調謹慎,但是也不能徹底阻止小男子漢建功立業的壯志雄心。

「岑彭將軍連戰不勝,你可知道為了什麼?」梁蕭到沒有直接告訴他答案,反而問了個看似不甚相關的問題。

「為什麼?」這個郭況也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只是,思考不思考的結果都差不了太多。于是,他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瞪著一雙無辜的眼楮,久久地注視著梁蕭。

梁蕭連嘆氣的心情都沒有,也許郭家人的心眼兒都長到了皇後一個人身上。「當今天下,群雄並起,連年混戰,百姓們不堪其苦,所以才會思念漢室。劉姓宗室借勢而起,正可謂是順天應人。但是,無論是更始皇帝還是現在的陛下,都沒有給百姓帶了安居的希望,特別是諸將肆意劫掠,更是火上澆油。」

梁蕭說的這個郭況倒是深有感悟,特別是現在那一村的人都沒有下落,著實讓人可憐。只不過,「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跟岑將軍又有什麼關系?」

「你怎麼不想想鄧奉當時是為什麼造反的?」

「大司馬?」這個郭況多少還知道一點。

「吳漢把南陽弄的民不聊生,而鄧羲有一個非常高明的謀士,他許給了南陽百姓一個美好的未來。同時,他們的軍中有著嚴明的紀律,這讓百姓看到了希望,為了這個希望,他們可以拼死跟漢軍對抗。所以,吳漢敗了回來,岑彭也一定勝不了。」梁蕭心里很清楚,皇帝陛下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親征。他征的不僅僅是一場叛亂,更是帝鄉的人心。

「希望?」郭況對于戰場的消息多少能听說一些,但也僅僅是皮毛而已,希望什麼的他可從來沒听說過。其實,就算是讓他听到了什麼,也想不到那就是癥結所在。

「就是秋毫無犯」這幾個字,說起來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做。但是,鄧羲和董就是做到了,軍中無論多麼困難都不動百姓一絲一毫,而越是這樣,百姓越願意把自己所剩不多的東西貢獻出來。不得不說,人心,真的是一個非常奇妙的東西。

「他們真的能做到?」郭況有些不敢相信。

梁蕭點了點頭,「至少南陽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樣的。誰要是給了你最迫切需要的東西,你說你會不會對他死心塌地?」

郭況也不知道自己目前最迫切需要什麼,他好像什麼都需要,又好像什麼都不要。不過,如果有人跟他說可以讓皇上從此以後對皇後一心一意,他倒是願意為那人做任何事情。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拜托說清楚點」郭況揉了揉額頭,兵法之類的東西,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我現在也只有一個大概的思路,就是破壞掉百姓對他們的信任。現在鄧羲手底下的人都是本地招募的,為的不過就是保自家的平安。而當地的百姓支持叛軍,也是因為自己親戚都在軍隊之中,這就是一種魚水相得的關系。如果能夠從根本上破除他們這樣的一種關系,自然就會士氣低落,一潰千里。」

「你的意思是偽裝成叛軍禍害百姓?」

梁蕭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差不過,不過還是要仔細謀劃一番。」

然而,郭況顯然對他這個主意並不認同,「還是算了吧,這種事情不要做得好」

「郭大善人,等你到了戰場上就知道什麼是婦人之仁了。」戰場是從來都不論什麼陰謀還是陽謀,況且,這位皇帝陛下也不是真正的良善之輩,之前除李軼那招借刀殺人,用的就是相當的漂亮。

郭況瞥了眼梁蕭,並不答話。

「戰爭本來就沒有什麼道德可言,況且不用攻心之計,只能死更多的人。能用最小的損失,獲取最大的勝利,那才是戰爭的藝術。」

戰爭,還藝術?郭況對這個很是嗤之以鼻。

「現在,南陽一戰是皇上登基以來最大的難關,而且是非勝不可。」

「就因為南陽是帝鄉?」

「沒錯,陛下如果得不到南陽的支持,就不要再談天下。」

「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嗎?」不跳字。郭況今天听了太多新鮮的言論,覺得一時接受不了。

「你覺得呢?為什麼天下這麼亂卻沒人敢動公孫述?」

「巴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郭況也只能想到這些,公孫稱帝,各方都是一種默認的態度,就連劉秀都在信中稱其為公孫皇帝。

「就沒人去攻過,怎麼知道有多難攻?蜀地沃野千里,物阜民豐,現在中原殺紅了眼,誰不惦記著。但是公孫在巴蜀經營了數十載,可謂樹大根深,若論起人心相背,更是誰去誰死,就連隗囂現在都有意向他靠攏。咱們這位陛下,如果連帝鄉都不支持與他,你說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梁蕭侃侃而談,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意思,換了誰都會覺得這是不世之才。不過可惜,他對面坐的是郭況,就算不完全是在對牛彈琴,也沒差很多。

「就算你說的都對,咱們也可以用別的方法打敗叛軍」

「岑彭先前在堵鄉大敗,陛下到了也是要先戰堵鄉,只有這樣才能把鄧羲和董分化,從而各個擊破。可是你知道岑彭打了多少次?一個小小的城鎮,兩個多月都沒打下來,軍中死傷更是不計其數。而鄧羲的主力,卻都是屯在了淯陽,淯陽城池堅固,遠勝堵鄉,其中艱險可想而知。」

郭況心里也知道梁蕭說得有道理,但是這麼不夠光明磊落的事情,還是超出了他能夠接受的底線。「你堅持要這麼做,我也不好攔著,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我是在給你機會噯」梁蕭沒想到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郭況還是不動心。

「你自己跟皇上說不是也一樣?」郭況不知道梁蕭到底什麼用意,雖然他覺得不會有什麼惡意,但是總感覺怪怪的。

梁蕭一時讓他問住,不知道該拿什麼來搪塞,「你不是說,皇後不讓我鋒芒外露嗎?況且你是皇上的小舅子,你將來得了勢,想著帶挈著我就行了。」

郭況倒也沒再多想,就只是搖了搖頭,「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做跟班兒吧,皇上的心思也不是隨便就能猜得出來的。」

梁蕭覺得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還是不能操之過急,畢竟皇上對郭家能信任多少都不太好說。他暫且把這些心思都收了一收,跟郭況談了些別的東西,後來漸漸就提到了目前最寵美人任氏。

任美人居然是長秋宮出來的這是梁蕭此前所不了解的,皇後看來還真夠狠得,不僅是對敵人狠,對自己也足夠狠。這樣的女人,也許真的堪比呂後。他突然對這個女人充滿了興趣,真想找機會見上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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