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在郭氏心里,兒女無恙就是太平了。至于天下人天下事,她就算是想操心,也沒她操的份兒。而她作為一個母親,最平凡的願望卻要從孩子的父親身上著手,實在是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笑話。
郭氏把劉秀送走,開始琢磨起他到底是什麼意圖,對她來說,任何的反常如果不想明白了,很可能下一步就會走錯,這樣的風險她可冒不起。
「娘娘,也許就是皇上一時高興呢?」
別人會這樣高興,郭氏是可以相信的,但是,劉秀,她可不敢這麼想。郭氏可是見識過劉秀是怎麼寵愛的劉陽的,外人面前那可從來都先是君臣,關起門來才是父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言傳身教。再加上現在任繯有孕了,劉秀暫時也看不出多大的驚喜,並不像陰氏之前那樣,相反的,他有些小心,這讓郭氏覺得很不踏實。
郭聖通自己「做賊心虛」,總覺得劉秀還有什麼陰謀。
「娘娘,與其您自己在這兒煩心,不如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氣正好,也許在外面走著走著就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呢」
洛陽宮人雖然少,是非可是一點都不少,上苑景致雖好,卻少有人去。紫蘇見皇後自從听了任貴人有孕的消息一直都是心緒煩亂,這才提出要出去逛逛。
郭氏原本無意出門,架不住幾個宮女殷殷相勸,沒想到,一到上苑就見到了任繯,
任繯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的好,但也瞧不出明顯的病態,臉色稍微有一點點蒼白,略顯出幾分憔悴,不過,半點不影響她的美貌,反倒襯出一份病西施的味道來。
「給皇後娘娘請安」
「貴人快點免禮。」郭氏笑著說道,「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行動可得小心。」
「謝娘娘」任繯仍舊是行了禮才直起身子,禮數上是一點都不差。「臣妾身體不適,多日未到長秋宮請安,還請娘娘贖罪。」
「說什麼請安不請安的,你只管把身體養好才是正事。本宮看你臉色也不是很好,可是太醫的方子沒有什麼效驗?」郭氏攜了任繯到一旁的亭子坐下,早有宮女備好了茶點,不過任繯並不伸手。
「回娘娘,太醫已經是盡了力了,不過是臣妾總是不能忘懷。」雲蘿是這宮里第一個跟她貼心的人,就這麼樣沒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不像是真的。
「雲蘿能得你這樣真心相待也是她的福氣,但是,逝者已矣,你如果總是這樣,她在九泉之下又怎麼能夠安心。貴人如今又有了皇嗣,更應該一切向前看才對。」
「多謝娘娘掛懷,臣妾自當謹記于心。」任繯這個人,冷起來就像冰一樣,真正走進她心里的,卻是可以掏心掏肺。雲蘿是一個,任繯可以舍命保她,另一個就是那玉佩的主人了,可是他們今生也是注定難相見。而劉秀,盡管好話說盡,但從來都不是任繯心里的那個。剛開始的時候,任繯的確是常常夢到雲蘿,但是後來,不過就是借著這樣的方法抗拒劉秀罷了,現在成了習慣,想改都難。
「凡是都得往開處想,貴人現在還不是那麼辛苦,過些日子孩子大了,這個樣子可不行。」
郭氏特意的打量了一下任氏身邊的兩個宮女,雲錦還算是熟悉,另一個看起來十分的不起眼,很有可能就是素秋,現在叫做止善的。
「本宮瞧著這兩個丫頭也都不錯,貴人就不要在多思多慮了。宮里面的人的有一些多是後安排的,貴人用著不合適的話就在換過。」任繯原來的舊人,只有一小部分放了出來,更多的都是去了永巷,而且終身都不能出宮。
「多謝娘娘記掛,不過一切也都還好,沒什麼不適應的。」任繯對原來的宮人並沒有太多的印象,出了里面伺候的幾個,幾乎都認不出來換了哪些。
「這樣就好,他們要是又不盡心的,只管派人去找尹善,讓他給你重新安排。」
任繯似乎找不出什麼話來跟郭氏說,皇後真的是太賢良了,挑不出半點毛病來,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很不真實。仔細看來,她更像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不悲不喜,不驕不嗔,離得再進也看不清楚。況且上一次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她始終都沒有猜透。這正是因為如此,對宮里的任何一個人,她都盡量的保持著距離。
任繯覺得今天實在太過熱鬧了,剛在上苑跟皇後分開,路上就遇到了宋貴人,剛送走了宋貴人,又迎來了陰貴人。
「陰姐姐請坐,雲錦奉茶。」
陰貴人是始封貴人,按理說任繯是要行禮的,不過,她被皇上收了金印紫綬,在宮中地位也就尷尬了。所以任氏只稱呼了姐姐,倒也顯得親切自然。
「我是特地來恭賀妹妹的。」陰氏滿面堆著笑,看起來就像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一樣。
「多謝姐姐。」任繯低頭謝過,一句也不肯多言。對皇後,她必須得好生應付,對宋氏,她可以勉強應付,但是,對這位陰氏,她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妹妹年輕沒經驗,這頭一胎可是要緊著呢。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派人到西宮去找我,姐姐自然是知無不言。」陰氏說的熱鬧,但是她似乎忘了,她的孕期也不過是三四個月,並沒有真的生下一兒半女。
任繯除了道謝也沒別的可說,她也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太醫解決不了的。不想陰氏卻在一旁笑著說的,「皇上對妹妹的心在這宮里可是頭一份兒,你這兒自然是什麼都少不了。只是妹妹入宮時日尚短,有很多事情都還不明白,姐姐自然要來提醒你一聲。」
任氏以為她要說些什麼孕婦當注意的事項,也不好斷然拒絕,她只能說句,「姐姐請講。」
「妹妹可要知道這宮里頭懷孕生產可是最凶險的事情。」
女人生產向來都是鬼門關上走一遭的,這個任氏早有準備,可是,陰麗華說道神秘兮兮的,這讓她感到一絲緊張,「姐姐何出此言?」
不過,陰麗華不但不答反而問道,「妹妹是不信姐姐吧?不少字」
「不敢。」
「這也難怪,上次的事情到現在都還沒能弄個清楚,妹妹懷疑我也是應該。這件事情,姐姐只說一句,我是沒有那個本事能讓妹妹睡上一個月的。」
任繯覺得她說的也有些道理,如果她真有那樣的毒藥,一定是要先給皇後娘娘用上的,怎麼會輪得到她。
「妹妹不妨好好想想,從你進宮到現在,姐姐什麼時候對妹妹有過半點不滿。而那件事情,最終受益的又是誰。」
陰氏說來說去,都是把目標指向了皇後的。但是,任繯並不能因為她這幾句話就去懷疑誰,況且那時候鬧得沸反盈天的,有些東西可不是皇後能知道的。她並不敢因為自己出了這麼一次事情,就忘了之前陰貴人是怎麼小產的,皇後、她、還有那個看似魯莽的宋貴人,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姐姐不要說了,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妹妹心里不過是當做意外而已。」
「妹妹這樣的心善,難怪皇上會如此的寵愛你。只不過,該說的話姐姐也不能藏著。這宮里除了那位,可還沒有什麼人平安生下孩子。就好比是姐姐我,就好比許美人,還有三皇子的生母,最太平無事的就是宋貴人了,可是你想想,宋貴人跟她是什麼關系。」
陰麗華說的也是實情,不過,任繯並不像宮里其他的女人那樣迫不及待的生下皇子,對此也沒有那麼的熱衷,這個孩子,更多的是她痛苦的見證,她的期待其實非常的有限。「陰姐姐,這樣的話,妹妹只當沒听過,姐姐萬不可再說了。」
「姐姐說這些可都是為了你好,你年輕不知事,哪里能明白她把你送到皇上身邊安的是什麼樣的心。」
她怎麼到的皇上身邊,自己是最清楚的,皇後的確沒安好心,但是,又何嘗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領了。」
「妹妹什麼時候要是改了主意,隨時到西宮來找我。」
陰氏瞧著一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起身出了大殿,任繯看著陰氏出去的背影,心中越發的沉悶。這宮里受過寵的女人,沒幾個有好的下場,想要獨善其身,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默默地沉思著,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宮女也在偷偷的觀察著她。
晚上,劉秀居然破天荒的沒有住在建德殿,郭氏猜著是有什麼緊急軍情,但是,也想不起到底這段時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在她印象里,這一年是漢軍算得上勢如破竹,只有彭寵會讓他感到為難。但是,現在也不是親征彭寵的時候啊
建武四年夏四月,劉秀帶著陰麗華出征彭寵,這個時間郭氏畢生難忘。
沒過多久,沈風把紅花給郭氏送了來,一並把下午發生在建德殿的事情告知了皇後。
陰麗華這是有恃無恐還是破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