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在卻非殿前迎接聖駕,御輦剛剛停下,她正準備施禮,不想最先下來的卻是抱著孩子的任貴人。
郭氏馬上笑著說道,「貴人辛苦了,快把五皇子抱來本宮瞧瞧。」
任繯只是略微對著皇後點了點頭,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五皇子怕生,還請皇後娘娘見諒。」
「不要緊的。」郭氏收回手,面上笑容不改,在旁人看來,並沒有因為任繯的違逆而有絲毫的觸動。
劉秀下來御輦,正好看著郭氏笑意盈盈的跟任氏說話,他心中十分得意。為了給五皇子補辦滿月宴,他把慶功宴都省了,一時之間,建德殿風頭無兩。
不過,很多時候總是禍福相依的,皇上對五皇子的寵愛的確是超過了所有的皇子,但是,那個小孩子回宮之後卻總是三災八難的,漸漸地湯藥都快要當女乃喝了。于是就開始有人傳言,說是五皇子當不得這樣的寵愛,折了福壽。
劉秀听說之後狠狠地責罰了一些宮人,不過,謠言傳播的速度似乎總是快于人們的想象,等劉秀著手處置的時候這些謠言早就在京城里傳了個遍。他覺得這都是郭氏管理後宮不力的結果,一心想去長秋宮找麻煩。不過等他到了以後,看著郭氏慈愛的哄著三個孩子,他心里頓時一軟,那些責備的話也就沒有說出口。
他現在回宮已經有些日子了,還是第一次到長秋宮來看望這幾個孩子。當然,如果不是對皇後生出了不滿,估計現在也不會想起來他還有這幾個孩子的。
劉輔見到父親很是高興,爬啊爬啊就往父親的身邊湊,劉秀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這個兒子,心中就更加的歉意。郭氏在一旁冷眼看著,心也就更冷了些。
劉秀雖說沒有責備郭氏,但是話里話外的還是暗示她要把宮里管的嚴一些,不要總是傳出什麼閑言閑語來。郭氏自然是把自己從頭到腳一頓檢討,說的劉秀都有些過意不去。劉秀知道,這個皇後向來都是好的,只不過有時候心慈面軟,才讓這宮里的人少了些忌憚。
郭氏送走了劉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紅宛看著有些擔心,「娘娘,五皇子剛剛出世,陛下就這麼寵愛他,只怕以後……」
以後會怎麼樣,郭氏在清楚不過了,看來劉秀心里,陰麗華也可以,任繯也可以,或許將來別的什麼女人,也是可以的,就是她不行,只有她郭聖通的兒子,不能做大漢的天子。
這雖然是早就預料到的,但是郭氏的手還是抑制不住有些微微的顫抖。
「娘娘,您怎麼了?」
「我沒事的。」
郭氏讓女乃娘把幾個孩子各自抱回去,自己緩緩的坐到榻上。這幾個孩子當然是她算準了時候才讓女乃娘抱過來的,但是,現在看來,可以替她抵擋的次數已經不會很多了。郭氏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的,她現在不能氣憤,更不能慌亂,她還有至少十三年的時間可以準備,她不能沉不住氣。
「建德殿那邊有什麼異常沒?」
「回娘娘,沒什麼不同的,只不過月影這些天臉色越來越差,人也變的少言寡語,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月影是以前廣德殿上數得著的宮女,跟了任氏以後也向來得寵,她會出什麼事?」郭氏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能讓人盯緊一些。
雁南很清楚月影是個多麼重要的人物,好在之前跟她有些交情,就算有所來往也不覺得突兀。可是,在雁南還沒有打听出什麼來的時候,建德殿就又出事了。
郭氏一早上听說建德殿一個宮女,偷偷減了五皇子的藥材,所以才使得五皇子的病反反復復,皇上震怒,令中常侍嚴審。
起初郭氏並沒有注意這件事情,她覺得十有八九是宋氏做的,因為陰氏現在沒什麼勢力,而位分高點的也就是宋氏了。她上次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給任繯下藥,這次買通個宮女並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任氏之前利用玉佩的事情把全殿的宮人都趕了出去,現在貼身服侍的都是廣德殿的人,而其他宮女內侍都是月影精挑細選的,應該不會有哪一宮的奸細混在里面。就連長秋宮,也不過是有一個在廚房幫忙的小宮女。
郭氏心中冷笑,這個宋氏的本事倒是不小,能夠買通煎藥的宮女。話雖如此,她也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下午中常侍的到來,讓郭氏意識到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你說她死了?」
「是的,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然,只怕牽連太廣。」
王遠這話等于是在承認那宮女是被他所害,郭氏听得明白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去追問這些。
「你說清楚點。」
「回娘娘,那宮女已經招認是長秋宮的雁南姑娘讓她做的。」
「什麼?」郭氏不由得驚呼道。
雁南此時正好在殿上伺候著,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沒有啊。奴婢是去過幾次建德殿,但都是為了月影啊。」
「你起來,本宮相信你。」
雁南不是那種莽撞人,不會做這樣的事,況且事發的時候,雁南還在跟郭氏談笑風生,沒有半點異樣。如果真的是她做的,絕不可能鎮定到這種地步。
「正所謂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中常侍,這次本宮真是要好好謝謝你了。」
「奴才不敢,奴才也是怕事情越鬧越大,最後正主兒抓不出來,反而連累到無辜的人。」
建德殿的事情一向讓王遠覺得詭異莫測,所以在那宮女招出雁南的第一時間,他就選擇了滅口。他這麼做並不是真的要死心塌地的忠于長秋宮,而是,他覺得這個有可能是某人的計謀。那個人要對付誰,這本來跟他沒有什麼關系,但是,如果真的讓她成功了,他這中常侍可也就算是做到頭了。
王遠怎麼也不明白任貴人為什麼總是針對他,上次玉佩的事情,雖然拿了個假的糊弄了她,但是,她也沒發現什麼破綻,怎麼還總是揪住他不放呢?如果這一次真的讓她把皇後拉下馬,後宮自然就是任氏的天下了,那他的以後的日子,簡直就不敢想象。
王遠為什麼會這麼堅定地人認為事情不是皇後做的,其實,根本還在那個煎藥的宮女身上,她還沒挨幾下,就把雁南供了出來,以他所了解的皇後,絕不會用這種蠢人。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能相信,皇上卻未必能夠相信,真的查起來,皇後可未必能洗的掉嫌疑。個中原委,王遠明白,郭氏自然更明白。
郭聖通能夠無驚無險的躲過這一劫,還真是得感激王遠,至于他把那宮女直接處置了,雖說斷了線索,沒了證據,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郭氏並不會覺得王遠處置不當。只不過郭氏還不確定是不是任氏所為,在她看來拿孩子來做這種事情,確實是不能理解。
經此一事,郭氏在不敢麻痹大意,不過,沈風查來查去,也沒有其他的佐證,看來,事情還真就是出在了建德殿。
郭氏作為一個女人,前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保住她的兒子,這一世再怎麼跟陰氏爭斗,她都沒有想過要拿孩子開刀,劉禮在長秋宮雖然趕不上兩個嫡子,但是,郭氏也沒有讓他真的受什麼委屈。劉莊可是任繯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她怎麼能夠忍心讓這麼小的孩子受這樣的罪。
「娘娘,這件事情還真的很有可能是任貴人做的。任貴人在皇上面前很愛孩子,但是,平日並不是這樣。屬下監視了兩天,發現貴人從來都不會去抱五皇子,而且,如果皇子夜里哭了吵到她,她還會發脾氣。」
沈風見過了真定王府的妻妾斗法,知道有些女人不過是把孩子當做爭寵的工具,而種種跡象表明,任貴人很有可能就是這麼一個女人。
「看來本宮還真是小瞧了她了。」
「好在這次中常侍發現了,否則還真是不堪設想。」
「中常侍這回又得罪了任繯一次,看來,以後跟長秋宮再也分不開了。」
郭聖通突然覺得,自己重生這一世也不是那麼的可悲,祭祀上陰氏的算計,被尹善無意中化解。這一次,任繯的狠招,也被中常侍攔下了。她不會天真的以為是上天在幫她,每一步看似偶然的背後,都有他的必然,否則的話,上一世也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你留意一下建德殿的宮女月影,雁南說她最近有些怪怪的,但是怎麼套都套不出話來。雁南也正是因為去找了她幾次,所以才讓任繯鑽了空子。我想,任繯這次沒有成功,下一個要對付的也就是她了。」
一個貴人要對付自己貼身的宮女簡直太容易了,郭氏即使是皇後,都有可能沒辦法相救。而即使救了她,她又能給長秋宮帶來些什麼樣的回報,郭氏也是無法估計。但是,這個宮女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也許就是任繯的秘密。
「屬下明白。」
沈風老早就覺得任繯是個禍害,但是皇後堅持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陰氏的身上,他身為下屬,也無法抗命。而宮中的人手畢竟有限,顧得了這一頭,就顧不了那一頭,如若不然,哪里還有這番驚險。如今娘娘想通了,不在跟陰氏糾纏,沈風當然是樂意把任氏盯死了。
郭氏把事情交代清楚,沈風便不再猶豫,趁著夜色正濃,趕緊出了長秋宮。雖然,他非常的想要多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