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繯听到這樣的消息,猶如五雷轟頂。郭氏見她徹底傻了,不忍再看。她轉過身去輕聲言道。「事已至此,本宮也別無他法,你有什麼心願就說吧。」
「他是無辜的。」任繯流著淚,想了半晌也就這麼一句,淒淒慘慘的,倒是讓人聞之心酸。
「我們一起死倒也罷了,只不過任隗那個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肉,還請皇後娘娘救他一命。」
「捉拿任隗的人已經出發了,本宮不知道能不能趕在他們前面,況且天下之大,他們又能何處安身?」
「隗囂是他的親舅舅,想必能夠保他周全,至于其他的,娘娘一定有辦法。」任繯自嘲的撇了撇嘴角,「這宮里似乎還沒有娘娘辦不成的事兒」
任繯似乎篤定郭氏能幫她,即使是求人,也沒有一個像樣的姿態。
「好吧,本宮會盡力而為。」
郭氏說罷轉身便走,任繯急忙叫住,「且慢,妾身還有一事相求。」
任繯此時倒是瞧著有幾分急迫的意思,郭氏知她想要做什麼,但是這件事情干系不小。
「求娘娘了」
「好吧,本宮命人安排。」
郭氏低頭出去,吩咐王遠把任光帶了過來。任光自出事以來被關在另一間囚室,與任繯通不上半點消息。現在被帶了過來,知道這是最後一面了。
自從廣德殿事發,任光就知道自己是必死無疑,他可不像任繯還在存著萬中無一的僥幸,兩人相對無言,過了許久任繯才低聲說道,「是我連累你了。」
「到了現在還說些做什麼,皇上已經決定了是吧?不少字」
「今天晚上就是我們的死期,我求了皇後讓我們死在一起。」
「皇後?」
「是的,她還答應了營救隗兒。」
連坐族誅,任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把希望都放在了隗氏的身上,但願她能帶著兒子逃出生天。現在又扯出個皇後來,讓他心中有些驚訝。「皇後與你素無交情,近來還連生齟齬,她怎麼甘冒奇險來幫我們?」
「也許是虧心吧。」到了這個時候,任繯反倒看開了,也不哭了也不傻了,她就想好好跟任光說幾句話。
「什麼?」任光還真是沒听明白。
「沒什麼。」任繯不想再說這些,轉頭認真的看著任光,「你恨我嗎?」不跳字。
「不。」任光回答的沒有半點猶豫。
「真的?」任繯的眼中閃出一絲驚喜。
「是的,我怨過你,但是從來都不恨你。」
「我以為你恨死我了。」任繯喃喃說道。
「這次的事情,雖然是因為你過于任性,但是,我們也是被人陷害,宮闈陰私,防不勝防啊」任光是個男人,出事那天他就在等死,他知道不管他們是否被人陷害,皇上都不可能放過他們。做這件事情的人,的確是陰險狠毒,可是他們大錯已經鑄成,再說這些都是于事無補。說到陷害,任光突然明白任繯為什麼說皇後虧心了。
「是皇後做的?」
任繯點了點頭,「她今天如果不來,我也不敢確定。」
「沒想到以賢德端慧聞名天下的皇後娘娘,竟然如此的陰毒。」任光恨恨地以拳捶地。
任繯倒是看得開,「世間傳聞能有幾分真實,咱們現在想這些也是無用。」
「只可惜我們現在見不到皇上,也沒有半點證據。」
「你我時間不多,說這些做什麼」
「想我任光自幼秉承家訓,忠君愛國,堂堂正正,如今被區區婦人陷害,身負污名,遺臭萬年,我又如何能夠甘心」
「不必不甘心,她為求賢名,必定會善待莊兒。為求安心,也一定會救隗兒,至于我們,死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任光現在就算是有千般妙計也是無法施展,但是,讓隗兒欠下仇人的人情,他更是不能安心。
「但願隗氏能早日帶著隗兒逃走,不要再跟皇後有所牽連。」
王遠容他們說了半天的話兒,但是現在牽扯到皇後,也就不能繼續听之任之了。
「娘娘,時辰到了,請上路吧。」
王遠端著一壺酒進來,這還是郭氏吩咐的,讓他們兩個人能走的不要那麼痛苦。任繯心有不甘的看了看任光,無奈之下親手斟了遞到他手里,「來生不必再相見。」
任光心中慘然,不過還是接過毒酒一飲而盡。而任繯眼中含淚,面上卻帶著笑,她自己知道,她終于解月兌了。
夜涼如水,郭氏久久地佇立在窗前,看起來面色平靜,只有紅宛清楚她心中的悲戚。她一直在等待著暴室那邊的消息,更像是一生的詛咒。
「娘娘,兩位罪人都已經伏法了。」
「讓中常侍好好把他們安葬了。」
「諾」
雁南見郭氏還是呆立在窗前,生怕她悶出病來,「沈統領已經派了人出宮去了,一定會提前到達南陽,請娘娘放心。」
郭氏木然的點了點頭,未置可否。沈風對這件事情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這讓郭氏有些許的意外,她本以為沈風會阻止她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卻不想沈風竟然格外的配合。
紅宛見皇後總是這麼呆著也不是個事兒,試探著勸道,「娘娘,夜深露重,早點歇息吧。」
「本宮還不累,你們都退下吧。」
「娘娘?」
「去吧。」
郭氏心里想著任繯入宮以來的一切,越發覺得自己罪孽不淺。任繯雖然時常興風作浪,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是無路可走,然而事情既然已經坐下,再沒有後悔的余地。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照顧著劉莊平安長大,但是,她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能夠做得到。
「娘娘,廣德殿來報,五皇子突然發起高燒來了。」
這段時間,劉莊雖然少了生母的照料,但是有月影在,也沒什麼大礙,郭氏曾經去探望過幾次,能吃能睡的,什麼都好著呢。
「怎麼回事,下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不跳字。
「娘娘,剛才匆匆忙忙的問不清楚,月影在外面呢,是不是叫進來問問。」
「還不快宣」
月影急得滿臉是汗,隱約還有些哭過的痕跡,「娘娘,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驚擾娘娘的。」
「別說這些了,五皇子到底怎麼了?」
「回娘娘,五皇子傍晚時分啼哭不止,奴婢去請了楊太醫,太醫只看了眼,說無礙的。但是到了晚上五殿下發起高燒來,太醫們都在正殿上當值,不許奴婢驚擾。」
「本宮跟你前去。」
自從任繯出事,劉莊就被挪到了偏殿,雖然一直都有人伺候著,但是真正盡心盡力的沒有幾個。郭氏到的時候,殿上也只燃了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的,看不清什麼,就連隨身的嬤嬤也是一個未見。宮里頭跟紅頂白郭氏看的多了,但是身為太醫竟然這樣輕慢皇子,實在是過分。
郭氏伸手模了模劉莊的額頭,果然是有些燙手,「你過去傳本宮的旨意,讓太醫過來,盡量不要驚擾到皇上。」
有了皇後撐腰,月影的底氣也足了幾分。郭氏留在側殿等太醫,不想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陰麗華那個樣子就像是從龍床上剛剛爬起來,郭氏雖然吃驚,但是卻沒露出半點來。
「貴人怎麼過來了。」
「臣妾听說五殿下病了,趕緊帶著太醫過來看看,不知道五殿下要不要緊?」
「本宮也是剛到,還是先讓太醫看看吧。」
陰氏此番復寵,卻看不出得意之色,她的神情焦慮,像是真的關心劉莊。不過郭氏十分清楚,月影此前叫不來太醫,跟她一定月兌不了干系。
轉了一圈,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郭氏心緒不寧,也沒听清楚太醫在說什麼。
「娘娘,您看這……」
「就照太醫說的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