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病中發昏,怎麼也沒想到給任家那兩位安個什麼罪名才好。而他的憤怒一天也沒有少,廣德殿人人噤若寒蟬。即使是郭氏,每天過去看他,對任氏的事情都是只字不提。
這一天郭氏從廣德殿出來,接了紫蘇進宮。那丫頭在宮外的日子過得越發的得意,走路都帶著風似的。
「娘娘,听說任大人進了宮這麼些天也沒回去,外頭可是議論紛紛的。」
「都議論什麼了?」郭氏等了好幾天,就是要這麼個說法,不然的話,任繯的事情她是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
「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奴婢覺得最可信的倒是說任大人有意投靠隗囂,被皇上發現了連任貴人都受了牽連,娘娘可知道實情?」
「知道。」郭氏並不諱言,「只不過你別打听,也別往外傳。」
「諾」
紫蘇早就猜著也許是皇後娘娘下的手,這樣一說心里就更踏實了,娘娘能夠除了這個心月復大患,她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郭氏見紫蘇偷偷的樂,不由嗔道,「你也收斂點,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了別的地方,當心卓旭惱了你,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娘娘盡管放心吧。」
紫蘇眉眼間都含著笑意,這讓郭氏略覺得心安了些。
「對了娘娘,奴婢這次進宮還有件要緊的事情要說,耿夫人前幾天到過奴婢那里。」
「她?為了耿美人?」
「誰說不是呢,跟我哪兒絮叨了好半天,無非就是日後都唯娘娘之命是從,絕不敢有半點二心。娘娘怎麼看?」
「耿夫人倒不見得真的在意這個女兒,她關心的不過是建威大將軍罷了。而耿美人心機不淺,眼下任貴人倒了,她以後會怎麼樣還很難說,不過是先看著吧」
「正是這樣了,奴婢也沒敢應什麼,不過她說想要進宮來給娘娘請安,您看這個?」
「現在什麼時候了,哪兒顧得上她,你跟她說說,她會明白的。」
耿家如果不是這樣上竄下跳的,郭氏還沒有在意耿美人那個孩子,但是她這麼一折騰,可還給郭氏提了醒兒了,那耿美人如果生了個兒子,再有耿弇那樣的舅舅,可真是後患無窮。
剛解決了一個任繯,又跳出個耿氏,郭氏突然之間不勝其煩,這事情可真是沒有個完了。
「娘娘?」紫蘇見郭氏突然之間臉色極不好,有些擔心。
「無妨,宮里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你們在外面要謹言慎行,不要橫生枝節。」
紫蘇出了宮,郭氏又往廣德殿去了,恰好劉秀已經用了藥在休息,見郭氏來了,也沒什麼喜怒。
郭氏也沒指望劉秀能有什麼好心情,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參見陛下」
「通兒才去,怎麼又來了。」
「臣妾不放心陛下的身體,特意過來瞧瞧。」
劉秀心下感動,趕緊說道,「朕好多了,通兒不用每天都過來這麼多次,三個孩子在你宮里,已經夠你忙的了。」
「陛下這是說到哪里去了,皇子們自有嬤嬤照料,臣妾當然應該時刻都顧著皇上才是。」
劉秀暫且把任繯往一邊放了放,陪著郭氏閑聊了幾句。
「陛下,有件事情臣妾心中一直疑惑,只是皇上身體不適才一直沒有動問,可是現在?」
郭氏說的有些猶豫,劉秀雖然知道過是要問什麼,但是還是不得不問了句,「現在怎麼了?」
「現在朝野內外都議論紛紛,臣妾也就不能故作不知了。」
劉秀心中一驚,以為他著綠雲罩頂已經被人知曉了,他狠狠瞪了眼中常侍,王遠也只能無辜的搖了搖頭。「都議論了什麼,通兒說來听听。」
「這……,臣妾也不過是道听途說,陛下也就姑且一听,是與不是的,做不得準。」
郭氏這樣猶猶豫豫的,劉秀倒是更著急了。「到底是什麼,你只管說來。」
「臣妾听說任大人有意投靠隗囂,被陛下識破才押在了宮里。」
郭氏一邊說,一邊仔細的瞧著劉秀的神色,眼見他臉色瞬息萬變的,心中不由的暗喜,「任大人向來剛正,想來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中間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不,確有此事。」話一出口,劉秀倒覺得後面的事情要容易得多了。「他與任氏密謀逃亡隴西,正好被朕撞破,先將二人秘密羈押。事關皇家聲譽,朕還不曾處置。」
這個故事其實漏洞百出,任光就算是要投靠隗囂,也沒有帶著皇妃一起走的道理,更何況密謀之事還被當場識破。不過,這對劉秀來說,是個最好的借口,比起劉揚的謀反,顯然更趨近于真實。至于會不會引人質疑,劉秀並不介意。
「陛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就算是任大人要走,貴人可是深受皇恩,沒有理由跟著一起呀」
「朕也不願意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大概任氏是怕被任光連累,索性一走了之。」
郭氏好像是松了口氣,「好在這些都只是任大人的計劃,貴人現在回頭也還來得及。不如臣妾去勸勸,再小懲大誡,讓她以後安心留在宮中。」
來得及嗎?來不及了
「他二人密謀奪取馮異步兵詳情,朕已不能容忍。此事也不宜久拖,朕馬上就命王遠下旨。」
「陛下?」
「朕知道你心軟,但此事絕不可以姑息,你不要再說了。」
「陛下,臣妾以為不管他二人如何密謀,畢竟未能成事,看在五皇子的份兒上,還是給任貴人留點體面吧」
「體面,他們何嘗給朕留半分體面」
劉秀突然之間大怒,郭氏也只能做惶恐狀,「陛下,臣妾失言,請陛下恕罪。」
「通兒起來,跟你不相干。」
「諾。」
「你先退下吧,朕打算一個人靜一靜。」
郭氏依言退出了廣德殿,劉秀應該很快下旨處置任氏叔佷,伯仁因她而死,郭氏無法做的若無其事。
「娘娘,陛下已經下了旨了,任大人和任貴人都賜死了,現在派了兩隊人去捉拿任大人的家眷。」
「好了,我知道了。」
郭氏看起來疲憊不堪,雁南忍不住勸道,「娘娘,事關太子,不可心慈手軟。」
「本宮明白,不過,你去通知中常侍,本宮要見見她。」
「娘娘,已經是塵埃落定了,見與不見,任貴人都難逃一死,何必徒增煩惱呢」
「你不明白,只管去吧。」
雁南似乎還想再勸勸,但是,紅宛還是拉著她出了大殿。
「就按娘娘說的辦吧,我估計娘娘是想看看貴人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雁南對這樣的補償不置可否,命都沒了,還哪有什麼可償的。
旨意雖然下了,不過王遠還是拖著沒有去執行,劉秀擬了旨之後病的更重了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王遠去做了什麼。
夜深的時候,郭氏穿這個黑色的斗篷進了暴室。任繯這幾日雖然沒有受什麼大的折磨,但是,生死關頭,也沒有什麼心思收拾打扮,現在看來是憔悴不堪,郭氏險些沒有認出來。
郭氏進來的時候,任繯只懶懶的看了一眼,並沒有起身,也沒有搭話。
「皇上的旨意已經下來了,貴人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本宮可以替你完成。」
任氏也很清楚這一次能夠逃出升天的可能性萬中無一,但是听皇後這樣說還是不願意相信。「皇上不會的,我要見皇上。」
「皇上不會見你的,貴人有什麼話就跟本宮說了吧,力所能及的,我會盡量幫你。」
「我是被陷害的,我要見皇上。」
隔著圍欄,郭氏似乎都能感受到任氏的痛苦,但是,她幫不了,也不敢幫。「皇上不可能見你的,謀反是必死之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不少字」
「謀反?」任繯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不由的苦笑起來,她高聲喊道,「本宮是被人陷害的,我要見皇上。」
郭氏心中一驚,以為她知道了什麼,「皇上旨意以下,萬難更該,本宮此次前來,也是念在你服侍一場的情分,如果貴人沒什麼未了的心願,本宮就不打擾了。」
郭氏作勢要走,任繯急忙把她叫住,「等等。」
「貴人有什麼要說的。」
「皇上真的下了旨意?」
「是的。」
「那任大人呢?」
任繯臨死之間還惦記著任光,只可惜,這人還真是讓她的任性給連累了,「賜死,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