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大年初一,前朝的宴會過後,還有內廷的宴飲,皇子、公主和一些有位份的妃嬪都到齊了,本來應該留在宮中照顧劉衡的陰貴人,竟然也帶著個病孩子過來了,听說是為了沾點福氣,好讓劉衡的病早點好起來。
「既然來了,就安排她坐下吧。」
耿氏正在勸陰氏回去,郭氏听到了便說了句不必。陰氏早就過了跟年輕的妃嬪們爭寵的年紀,她此次前來必有目的,郭氏很想看看她到底打得什麼主意。耿氏也怕她沒安什麼好心,不過皇後娘娘發了話,她也不敢公然違拗。只得命人給添了席位,安排她帶著劉衡坐好。
不得不說,劉彊的斗爭意識太差了,兩個女人都能感到不尋常的事情,他卻恍若未覺。對那個弟弟還很是憐憫,站起身來就想過去看看。
「彊兒你過來,這是你雪兒妹妹給你做的,你去好好謝謝她。」
大公主劉義王,小名兒叫做雪兒,雖然還不到十五歲,不過一手女紅已經很是頗為出眾,她給劉彊打了條絡子,配色十分的講究。本來她的母妃宋貴人是想要她親自送過去的,可是這女孩十分的害羞,只肯交到皇後的手里。
「多謝義王妹妹。」
「不敢。」
劉義王羞澀的點了點頭,她的性情跟她母妃宋貴人倒是不大像。因為這麼一打岔,劉彊就沒過去看望劉衡,謝過了妹妹自己回了座位。
等到劉秀過來的時候,眾人都已經坐定,看上去倒是一片祥和、其樂融融的。劉秀的臉色不自覺的也是帶了幾分喜氣,然而他一來,立馬氣氛就變得不一樣了。眾人見過禮,又都各懷心思的坐回去,舞樂似乎並不能吸引眾人的目光。
皇子們在劉彊的帶領下輪流的敬酒,劉秀雖然帶著笑意喝了,但是郭氏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笑意不在眼底,郭氏這會子倒是真心的高興了,著實的喝了幾杯。
因為有不少小孩子,耿氏特意安排上了很多的甜點,郭氏一直在悄悄地觀察陰氏,把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懼瞧得是清清楚楚。郭氏並不太注意這些,能到太子和劉輔那一桌的,都是趙普親自試過,她沒什麼可擔心的。
劉衡吃了口什麼東西,卻突然嘔吐起來。大家都以為劉衡是又犯了病,趕緊的宣御醫。只有陰氏哭得肝腸寸斷,就像是死了兒子一樣。
「陰貴人,不要把九殿下抱得太緊了,太醫說他這病犯了的時候要讓他呼吸順暢。」
陰麗華哪兒管郭氏說什麼,抱著劉衡只是哭。劉禮馬上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恨得雙拳緊握,他走到陰氏身邊,把劉衡抱了出來,「父皇,衡兒口吐黑血,不像是犯了舊疾。」
「什麼?」
劉秀大驚,快步走了下去,見劉衡果然是跟正常發病很不相同。在場的人無不驚慌失措,而負責飲食的耿貴人更是面如死灰。
「都不要吵了,在各自的位子上做好,宣執金吾進殿。」
新任執金吾,祝阿侯陳俊,剛一上任就踫上了這樣的事情,心里面是暗暗叫苦。但是他也只能按照皇上的吩咐去追查凶手,但是憑他的直覺,凶手一定就在大殿上。
「陛下,何須再查,這里一飲一食,都是耿貴人置辦,我衡兒小小年紀遭此毒手,陛下要為臣妾做主啊」
陰氏帶血的控訴,耿氏可是不敢繼續沉默了。「陛下,臣妾入宮多年,從來不曾與各宮的姐妹有半點口角,更不要說謀害皇子了。」
「不是你還有誰,現在宮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在管著,那些個奴婢哪個不是听你的吩咐,我就不明白了,你何故要害我這個苦命的孩子。若是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我給你磕頭賠罪都可以,你何必要害我的兒子。」
陰麗華句句都是無中生有,耿氏本來不是不能反駁,只不過她裝傻年頭多了,不能在關鍵的時候破了功,索性什麼都不說,只一味的流淚搖頭。
「好了,都不要吵了,先讓太醫看看再說」
郭氏遠遠的瞧著孔太醫進來了,于是打斷了陰氏的叫嚷。劉衡是死是活對她來說是無關緊要,自從她知道劉衡生來就有癇疾的時候,她突然之間覺得這個世界很荒謬。那個時候陰氏控制了整個後宮,她不知道劉衡到底是什麼病,但是劉秀不可能不知道,竟然還能夠生生的把劉衡的死算在她的頭上,他的心該是多麼的狠毒眼前鬧哄哄的場面,竟讓她想起了那時候劉秀怒不可遏的來找她,怒罵她蛇蠍心腸的樣子,她突然冷冷的笑了出來。
「娘娘」雁南就在身邊,听見皇後冷笑下了一大跳。她機警的看來下四周,見眾人的注意都在劉衡那邊,這才放下心。「娘娘這是怎麼了?」
郭氏不想多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太醫那邊如何挽救劉衡。
「娘娘,奴婢瞧著九殿下這一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果然雁南的話音還沒落,陰氏那邊就殺豬似的嚎開了。
「陛下,你要給衡兒做主啊,他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啊」
「陛下。」耿氏抬頭看著劉秀,她聰明的地方就在于不辯解。
劉秀相信事情不是耿氏做的,他最懷疑的人,是一直遠遠的瞧著的那位,可是,他手里沒有半點證據。
「你先不要哭了,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陰氏見劉秀似乎有意偏袒耿氏,撇下劉衡,一把把耿氏捉住,口里不住的嚷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的兒子,你還我兒子命來。」
陰氏抓著耿氏死命的搖晃,旁邊的侍女也不敢伸手,耿氏的女兒見了趕緊過來拉扯,頓時亂成了一團。「夠了,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陰氏還不快把衡兒帶走,在這里鬧什麼鬧」
「陛下,衡兒他死了好冤啊」
「朕說了會給你一個交代,就一定不會讓衡兒白死的,你不去處理衡兒的後事,卻在在理糾纏不休,哪里還有半點人母的樣子」
劉秀死了兒子心情也很糟糕,陰氏這麼一鬧騰,他就更加煩悶,這番疾言厲色的訓斥,半點情面也沒給陰氏留。
「陛下,陰貴人初逢大變,心神大亂,這也著實可憐,陛下不要苛責她了。衡兒的後事還是叫禮兒去料理吧,貴人先下去休息。今天負責膳食的宮女內侍,執金吾已經全部都看管起來了,貴人盡管放心,陛下一定會還貴人一個公道的。」
郭氏給她個台階下,她也不能在鬧了,但是這件事情,一定的有人給她的兒子陪葬。劉禮謝了皇後,親自抱著劉衡回了宮,陰氏跟著後面,他頭都沒有回。
劉彊怎麼也沒想到,看似慶祝太子得勝還朝的宴會,歌舞升平的背後,竟然隱藏了重重的殺機。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陛下,這邊的事情就交給執金吾吧,臣妾帶著孩子都退下了,他們也得壓壓驚才好。」
劉秀這會兒還能說什麼,大的全部痛哭流涕,小一點更是驚恐萬狀,「你們都下去。」
劉彊雖然也很心痛那個還沒看清楚長相的弟弟就這麼沒了,但是他好歹也是戰場上過來的,很快也就平靜了下來。大公主劉義王就不一樣了,嚇得腿腳發軟,路都走不了,他的母妃宋貴人也好不到哪兒去,而跟著她們的宮女也都被看押起來了。
「別怕,輔兒和莊兒送你回去。」
劉輔就在旁邊,听見他哥哥給他安排了這麼差事,本來有些不滿的,不過看這妹妹還真是嚇得不輕,他也不好意思不管,「別怕了,我先陪著你出了大殿,等會兒你宮里的宮女就來了。」
殿上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大家都寧願出去也不願意多呆半刻。劉彊安排好了弟弟妹妹們,自己扶著郭氏往回走。
「母後不坐車嗎?」。
「不用了,我想走一走。」
「父皇看樣子想要跟執金吾連夜審問那些人,他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又急又氣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郭氏才沒有心思管劉秀是不是吃得消,她相信劉秀審問出來結果,一定會讓她吃不消。
「趙普是不是也留在殿上了。」
「沒有,出事之前他替兒臣取東西去了。是兒臣打算送給衡兒的,因為之前以為他不會來,所以沒備著,宴會快要散了才讓趙普去取的。」
「那他倒是躲過了一場皮肉之苦,只不過明天白天可能會更說不清楚。」
「母後的意思是?」
「沒什麼,這邊離你宮里很近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兒臣送母後回去。」
郭氏連說不必,但是劉彊卻堅持要送,正說著呢,就看見趙普和蔡嬤嬤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往這邊跑,見太子跟皇後安然無恙,兩個人明顯都松了口氣。
「你們都听說了?」
「正是,奴婢嚇得魂不附體,好在娘娘和殿下都沒有事,皇宮大內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公然的毒害皇子,蔡氏看見太子無恙都還心有余悸。
「若不是皇宮大內,倒出不了這種事呢,你們既然來了,就陪著太子回去吧。」
「娘娘,今天亂得很,還是奴婢跟太子一起送娘娘回去吧。」
沈風今天應該是在宮里當值,又有雁南在身邊,所以郭氏並沒什麼可害怕的,但是蔡氏和太子都不放心,所以幾個人一起回了長秋宮。
雁南吩咐宮女們煮了些定驚的湯水,等著劉輔和劉莊過來的時候服用。劉彊也趁著他們兩個不在,有些事情要跟皇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