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王 從夫(二)

作者 ︰ 蘇俏

雖然過了年,但夏府門口還掛著兩個大紅燈籠,本是喜氣洋洋的顏色,但孤零零地吹著風,顯盡寂寥之態。

寧棠嬌和劉靈毓剛下車,夏府的門房就瞧見了,也不上來行禮,一溜煙地就跑進了府去。

存正道︰「他一定是去通風報信了。」

寧棠嬌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腦袋,笑道︰「他是門房,干的本就是通風報信的活。」

存正被敲了一下,臉上一紅,躲到劉靈毓另一邊去了。

寧棠嬌這才想起自己的舉動過于曖昧,恐怕被人當做了調戲,不由尷尬地將手縮在袖子里,低頭往里去了。

他們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夏磐急匆匆地從跑出來,臉上猶帶著淚痕,看到寧棠嬌和劉靈毓迎面而來,吃了一驚,用袖子胡亂地抹了把臉才跪下行禮。

寧棠嬌笑呵呵道︰「過年忙糊涂了,忘了給夏相公拜年,所以趁著喜氣還沒散,趕緊上門補一個。」

夏磐剛要站起來,一听這話又跪下了,「殿下言重了。」

劉靈毓伸手將他扶起來,拭去他眼角的淚花,輕聲道︰「你哥哥呢?」

夏磐看了寧棠嬌一眼,才道︰「哥哥在後堂。」

劉靈毓道︰「我去看看他。」

夏磐拉住他的手,遲疑道︰「父親也在。」

寧棠嬌道︰「那正好,我去看看他。」

夏磐原想拒絕,轉念一想,那個門房估計已經將信帶到了。這樣也好,在芙蓉王面前,父親再怎麼憤怒也不至于失態。

他便轉身領著兩人往後堂走。

夏磐走得不快,想給夏張氏一點準備的時間,卻急壞了存正。要不是劉靈毓不動聲色,估計他早就越過夏磐往里闖了。

幸好走再慢也在走,路再長也有頭。

後堂前頭有個小院子,只栽著兩棵杉樹,簡單又冷清。

夏磐腳一踏進院子,夏張氏就迎了出來,臉上稍稍抹了點粉,看得出很匆忙,沒勻開,眼角和下巴有兩塊白得很顯眼。

在姝朝,男人涂脂抹粉也不是件稀罕事。但大多數都涂得很薄,提亮膚色,甚少往女人方向打扮的,看起來並不突兀。

寧棠嬌看到也只是愣了愣,並不覺得訝異。

「夏張氏拜見芙蓉王殿下,王夫殿下。」他盈盈拜倒。

寧棠嬌道︰「快快請起。幾日不見,夏相公風采依舊啊。」

夏張氏道︰「本該下臣去府上給兩位殿下請安,勞駕殿下親自前來,下臣惶恐。」

寧棠嬌道︰「說得哪里話。夏相公太見外了。王夫與夏大公子是至交,我們兩府本該多親近親近走動走動。」

即使撲著厚厚的粉依舊看得出夏張氏臉色僵了僵。無論是把夏府卷入三大攝政王與女帝的紛爭中,還是讓芙蓉王關涉嚴能靜的事都非他心中所願。

寧棠嬌好似看不到他沉下的臉色,徑自笑道︰「咦?這次怎的不見夏大公子?」

夏張氏道︰「他身體不適,正在房中靜養。」

寧棠嬌道︰「這可來得巧。我身體也不好,這幾天虧得靈毓悉心調養,才好了些。不如讓靈毓看看夏大公子,說不定今日看了,明日就好了。」

夏張氏忙道︰「王夫殿下千金之軀,萬一把病過了去,那下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寧棠嬌道︰「放心放心,王夫身體好著呢,連我這麼個病怏怏的芙蓉王都沒法過病氣給他,難道夏大公子比我還有能耐不成?」

「這……」夏張氏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了。

寧棠嬌沖一直默立在旁的夏磐道︰「還請夏二公子為靈毓帶路。」

劉靈毓這才道︰「請。」

夏磐看向夏張氏。

夏張氏道︰「既然殿下執意如此,就由我為兩位殿下帶路。」

寧棠嬌道︰「哎。靈毓是來找夏大公子的,但我可是來找夏相公的。他們管他們的,我們管我們的。來來來,我在路上去了趟綢緞莊,看到有幾批綢緞十分襯夏相公的膚色。金花。」

金花聞言立刻抱著綢緞上前。

寧棠嬌上前一步,擋住夏張氏的視線,然後將左手背在身後,悄悄地擺了兩下。

劉靈毓會意,拉起猶豫不決的夏磐就走。

夏張氏見劉靈毓與夏磐走遠,知道大勢已去,干脆撤下笑容,冷聲道︰「看來殿下今日是有備而來。」

寧棠嬌裝傻道︰「哈哈哈,來看夏相公怎麼能空手而來。」

夏張氏看了她一眼,轉身進屋。

寧棠嬌施施然地跟在他後面。

夏張氏道︰「看來殿下是鐵了心要當逍遙王了。」

寧棠嬌訝異。自己做了這麼多,在旁人眼中都是別有用心,怎的夏張氏一眼就看穿了?「何以見得?」

夏張氏道︰「若非如此,殿下又怎會有閑情逸致管下臣的家事。」

寧棠嬌道︰「我是久病之人,最知病中痛苦。夏大公子與我有一面之緣,自然不希望他步我後塵。」

夏張氏見她執意裝傻到底,干干一笑,不再提及此事。

寧棠嬌與他本就沒什麼共同話題,氣氛弄僵之後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就這麼干坐著,一個看著盆栽,一個看著茶杯,這一看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寧棠嬌覺得在椅子上挪了好幾個位置,始終找不到舒服的姿勢,只能繼續挪著。

「殿下不舒服?」夏張氏突然出聲,把她嚇了一跳。

寧棠嬌干笑道︰「夏府的茶真好喝。」

夏張氏道︰「都是普通的茶,哪里比得上芙蓉王府的珍品。」

寧棠嬌道︰「茶味道的好壞,要看飲茶人的喜好。不然就算是瓊漿玉液也索然無味。這一點,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夏張氏听出她的話中深意,暗想︰她果然是听到了風聲。他心中更是不悅的,道︰「不錯,下臣操持夏府這麼多年,各種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寧棠嬌看他眼底的哀傷,心頭一動,不覺反省,莫不真是她多管閑事了?

外頭傳來腳步聲,劉靈毓與夏磐一前一後走進來。

寧棠嬌以眼神詢問,見劉靈毓微微點頭,連忙起身告辭。

夏張氏也懶得挽留,直接讓夏磐送客。

送到門口,夏磐一路沉默地送他們到門口,才小聲對劉靈毓道︰「其實,父親私底下曾經說過,寧可哥哥一輩子叫嚴能靜,也絕不許他改叫盧夏氏。此話我不敢讓哥哥知道。」

劉靈毓道︰「盧滿芳也是我的舊識,我會盡力而為。」

夏磐嘴張了張,嘆息著低頭。

寧棠嬌心里像被無數只貓爪撓似的,好奇得不得了,卻還不得不忍耐著與夏磐道別。

上了馬車,她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嚴能靜沒事吧?」

劉靈毓道︰「你對他的事倒很上心。」

「呃。好奇嘛。」寧棠嬌偷偷觀察著他的表情。

劉靈毓側頭道︰「你看什麼?」

寧棠嬌道︰「你有沒有聞到酸溜溜的味道?」

劉靈毓怔了怔,垂眸掩去在不經意流露出的情緒,淡然道︰「我、夏棉同一年參軍。盧滿芳是我們的百夫長,在軍營時對我們很是照顧。」

寧棠嬌嘀咕道︰「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劉靈毓道︰「何解?」

寧棠嬌道︰「秀色可餐啊。」

劉靈毓道︰「盧滿芳並非之人。」

寧棠嬌原本只是順口一說,听他這麼認真地為她辯護,心底頓時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軍營也可以算是一家公司吧,百夫長是上司?一對好朋友一起進公司實習,受上司多方照顧,同時愛上上司,最後上司選擇了朋友,另一個人只能黯然神傷地退出。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腦補了一出非常完整的辦公室狗血戀情,並為此暗暗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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