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癸幾乎是撲進臥室的,一把拽下床頭的那個鈴鐺,緊緊握在手中,鈴鐺還在響,細小而悅耳的鈴聲從他指縫間滑出。
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蘇癸靜靜地站在床邊,手里的鈴鐺在這一刻像是有了生命輕輕歌唱的精靈,他咬著嘴唇,壓著那種強烈地想要流淚的沖動。
丁小爪輕輕地蹦了進來,脖子上的鈴鐺也帶著輕響,它靠在蘇癸的腿邊,豎著尾巴輕輕蹭了蹭他,喵!
蘇癸蹲了下來,把丁小爪抱到懷里用力地摟住,淚水再也無法控制,一串串地滑落,他干脆坐到地板上,閉著眼開始哭。
喵……嗷嗷……
它被蘇癸摟得快喘不上氣了,但卻沒有掙扎。
就像以前蘇癸沒有見過它哭一樣,它也從來沒見過蘇癸哭得這麼厲害。蘇癸有時候會讓它覺得很憂傷,特別是想要回到從前的生活時,它每次都能從蘇癸眼里看到無奈和寂寞,但他卻從來沒有這樣痛快地哭過,哭得全身都顫抖了。
「蘇癸,」季驍站在蘇癸身後,伸手想要把丁小爪拽出來,但拽了一下發現蘇癸把它抱得很緊,只好作罷,「你們在家等我,我回中隊拿車,我們去找大叔。」
季驍跑回去的路上給陸寬打了個電話,但提示無法接通,只能先去陸寬那里看看,如果沒人,就直接去大叔家。
他開著摩托車回到蘇癸家樓下時,丁未已經站在樓下等他了。
「蘇癸呢?」季驍把車停到他身邊。
「變回去了,我要兜風,車上又坐不下三個人。」丁未把手伸到他面前,他這才看清丁未手里握著一只小老鼠,正瞪著小圓眼楮瞅他。
「原來……蘇癸這麼小。」季驍有些吃驚,手指在小老鼠腦袋上撓了撓。
「老鼠嘛,本來就只有這麼一點,」丁未捧著跨上了車,「我要是用力一捏,蘇癸就嘎 了。」
丁未手里的小老鼠用尾巴在丁未手指上繞過了一下,吱吱叫了一聲表示抗議,相比丁小爪的叫聲顯得斯文多了,季驍樂了︰「小灰比你溫柔多了。」
說出小灰這個名字的時候,季驍立馬覺得自己絕對是跟林梓在一塊呆的時間太長了,再呆個幾年就該被林梓同化了。
「你怎麼跟林梓一樣白痴,」丁未抓著蘇癸抱住他的腰,「快開車。」
車開到咖啡館的時候,正好有個服務員在門外擺桌子,看到丁未笑了笑︰「丁未好久不見啊。」
「陸寬呢?」丁未用手遮了一下蘇癸,他怕這人看到他拿著只灰老鼠會大驚小怪。
「昨天跟那個大叔出門了,到現在都沒回來呢。」
「謝謝,你忙吧,」丁未用下巴在季驍肩上磕了一下,「去大叔家吧。」
「嗯。」季驍把車開了出去,又騰出手在丁未的胳膊上捏了捏,這孩子居然開始對人說謝謝了,這種轉變實在讓人覺得安慰。
車開出城之後,季驍加大了油門,丁未在風里很興奮,把蘇癸舉了起來︰「吹風是不是很舒服。」
蘇癸明顯沒有他這樣的愛好,輕輕吱吱了一聲,爪子抱著他的手指,尾巴也纏在他手指上,看上去挺緊張。
「你別折騰了,自己樂就行了,你當人人都跟你似的。」季驍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蘇癸只喜歡散步。」丁未笑笑,收回手繼續捧著它。
大叔住的那個小院子沒有人,季驍站在院子門外,發現大叔真的在院子里種了菜,挺神奇。
屋子的門沒鎖,季驍他們幾個進去轉了一圈,的確是沒有人。
「怎麼辦啊?」丁未站在屋子中間,有些茫然,手腕上的鈴鐺一直在輕輕地響著,讓他心里對于陳修宇現在的情況不斷涌出各種想像。
「電話還是不通,他們到底上哪去了?」季驍拿著手機一直在撥號。
「我覺得,」蘇癸坐在沙發上抱著膝,「他們是去陳修宇那里了,就是他們藏馭貓人的那個地方,鈴鐺這樣一直響,陳修宇那里肯定有新變化。」
「你知道在哪里嗎?」丁未坐到他身邊,托著下巴問,送走陳修宇那天,他跟季驍都不在,只有蘇癸在場。
「不是太清楚,他們沒有讓我跟著去啊,」蘇癸皺著眉想了想,「我們等吧。」
「等?」丁未有些不能理解地看著他,蘇癸的鎮定讓他吃驚。
「嗯,」蘇癸點點頭,「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我們知道大叔他們肯定已經去了,他們也肯定知道我們這邊感覺到了,這就行了啊,等吧。」
「蘇癸,你如果是只貓,」季驍笑了,靠在牆邊,「肯定能比丁未先修出九條尾巴。」
「你閉嘴!」丁未看著他,眼楮瞪得很圓。
「應該不會,」蘇癸笑笑,「我跟丁未不一樣,我很久以來一直都……討厭眼下的生活,我後悔修出人形,後悔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丁未卻從來不會。」
「嗯。」丁未應了一聲。
「丁未一直都有希望吧,不管希望是什麼,總得一直往前走,」蘇癸有些不好意思,「我總是想回到過去。」
「現在還想麼?」丁未看著他。
「啊,現在啊,不是太想。」蘇癸笑了起來,現在感覺不一樣了,心里有一份溫暖可以期待。
三個人一直坐到快中午的時候,季驍終于撥通了陸寬的電話。
「老天,你給我打了多少個電話,我手機都要爆了!」陸寬估計是叼著煙,含混不清地在那邊喊。
「不知道,從早上打到現在,」季驍看了一眼端坐在沙發上盯著他的丁未和蘇癸,「你們在哪呢,我帶著丁未和蘇癸在大叔這里……鈴鐺一直在響。」
「我們快到了,」陸寬停了一下,「陳修宇可能會醒。」
「可能?」季驍愣了愣,他潛意識里一直肯定陳修宇已經醒了,要不鈴鐺為什麼會那樣,「怎麼只是可能?」
「我只是重復了一下大叔的話,」陸寬笑笑,「人我們帶回來了,但還是在睡。」
「知道了。」季驍掛了電話,沒出聲,看丁未和蘇癸的表情,他估計電話里陸寬說的話他們都听見了。
「一定會醒的,」丁未有些失望,身子一歪靠到了蘇癸身上,不知道是在安慰蘇癸還是在安慰自己,「陳修宇和別的人不同。」
「嗯。」蘇癸笑笑。
陸寬的車停在院子門外的時候,屋里幾個人都听到了,但卻都沒動,像是被定住了。
季驍覺得自己喘氣都有些吃力,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陳修宇了,听到鈴鐺響的強大的期待和陸寬說陳修宇沒有醒過來時的巨大落差讓他有些邁不出步子。
「季驍!」陸寬在外面喊了一聲。
「哎!」季驍像是被這聲驚醒了,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出了門外。
「做夢呢,你把他抱進去,」陸寬拉開車門沖他笑笑,季驍看到了靜靜躺在後座上的陳修宇,「我一夜沒睡,抱不動了,你們消防員這個是強項。」
陳修宇沒有什麼變化,臉色還是蒼白,閉著眼沉沉地睡著,季驍抱起他的時候感覺都怕把他從睡夢中吵醒。
「真挺沉……」他抱著陳修宇往屋里走,他不明白這些看著都不胖的人為什麼抱著的時候都這麼沉,丁未就更不用說了,他經常懷疑丁未長賊肉。
把陳修宇安頓在大叔家二樓的小臥室里之後,幾個人都回到了客廳,蘇癸沒下來,他趴在床邊說是想呆一會。
「許什麼願了?」大叔面帶微笑地站在窗前看著他滿院子的菜秧子。
「丁未跟我一塊變成小老頭。」季驍點了根煙。
「沒讓他跟你一塊死麼?」大叔轉過頭,笑得挺開心。
「沒,」季驍被大叔笑得有些不自在,「你別對著我笑,怎麼這麼別扭呢。」
大叔轉過頭笑著看陸寬︰「別扭麼?」
陸寬沒說話,直接轉身去倒水。
「不別扭。」丁未半躺在沙發上,腿搭在季驍身上,他心情還不錯。
「為什麼許這樣的願望?」大叔看著季驍,挺聰明,是踫巧還是想好了的?
「我就覺得這是個技術活,想得比較多,」季驍叼著煙,他為這個願望的確是好幾個晚上都沒好好睡覺,「我一直覺得這就是個陷井,想兩全很難。」
大叔嘿嘿笑了一會,沒出聲。
「一個願望,對吧,就只有一個願望。」
「是的。」
「我不知道實現了這個願望之後丁未會怎麼樣,我一面不想離開他,一方面又不想讓他失去他最終應該擁有的,」季驍沉默了一會,「所以,如果這個願望不是馬上就能實現的話……」
「他就一直會在你身邊。」陸寬端著水杯走了過來。
「沒錯,我要他用我這一輩子的時間來實現這個願望,」季驍彈了彈煙灰,「怎麼樣?」
陸寬看著大叔,嘴角帶著笑︰「還懷疑人類的智商麼?」
「我懷疑過麼,」大叔還是笑,又轉向季驍,「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願望實現之後呢,你死了,丁未呢?」
「大叔,你說過,你沒有見過別的九尾貓,我覺得,這世界上也許根本就沒有飛升的九尾貓。」
「我是。」丁未用腳尖點了點他的腿,提醒他。
「嗯,你是,」季驍捏捏他的腿,低頭看著手里的煙,整理了一下思緒,「九尾貓到底為什麼要在人間經歷這麼多事,這個不是秘密了,體會他們該體會的一切,所以……」
季驍伸了個懶腰︰「我覺得,最終我的願望實現了,丁未也就圓滿了,至于這個圓滿是什麼……」
「是什麼都無所謂了,死而無憾,」丁未閉上眼楮,「像一個人那樣,擁有這些情感,才是最終的目的吧,大叔?歸宿。」
大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無需回答了。
每只能走到終點的九尾貓心中都有一份屬于自己的答案,隨心而已。
無論最後的結局是什麼,都不再重要,季驍躺在河邊石灘上,閉著眼楮,身上蓋著暖暖的陽光,像一床輕暖的被子。
他休息的日子里都會跟丁未一塊到河邊來躺著曬太陽,從春天一直曬到夏天,再從夏天曬到初秋。
石灘上長出的草都還是綠色的,很茂盛,軟軟地墊在身下,散發著清香,這種寧靜而愜意的生活讓他覺得安心踏實,就這樣吧,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丁未枕著他的胳膊躺在他身邊,一直眯縫著眼看著太陽。
他曬太陽沒有季驍這麼老實,他喜歡先仰躺著,撩起衣服先曬曬肚皮,然後翻個身曬曬後背,他覺得這樣才能把身上都曬松軟了。
「季驍。」丁未趴在地上,側著臉看著季驍。
「嗯?」
「你黑了。」
「曬的。」
「我黑了嗎?」
季驍偏過頭睜開眼楮看了看他,在他臉上輕輕模了一下︰「你本來就是黑貓,一根白毛都沒有。」
「我是說我現在!」丁未胳膊撐在地上,「你這個白痴。」
「沒黑,挺白的,可以去做曬防霜廣告,」季驍樂了,「貓白白,夏天算什麼,我用貓白白,敢于直面真的烈日!」
「你真煩人,」丁未推了他一把,坐了起來,盯著河水,過了一會又回過頭很郁悶地說了一句,「大叔又要我去上學,說九月開學就要去,真麻煩。」
「哎……」季驍愣了一下,長嘆了一口氣,「你煩什麼,我又要幫你寫作業了我才煩呢。」
丁未笑了一下,撿了塊石頭站起來往河里扔了過去,石頭在水面上蹦了好幾下,他打水漂已經很熟練︰「看。」
「牛逼,漂霸。」季驍沖他豎了豎姆指。
「我想吃小魚干。」丁未又扔了一塊石頭出去。
「那天我媽做的又吃完了?」
「嗯,晚上餓了就吃掉了。」
「……丁未,我跟你說,你沒有變黑,」季驍坐起來,抬手在丁未的腰上掐了一把,「我覺得你變胖了,總半夜吃東西。」
丁未沒理他,自顧自打水漂玩。
季驍躺回石灘上打算打個盹,晚上要值班。
手機在兜里震了一下,他懶洋洋地模出來看了一眼。
發信人,糖泡泡。
夫君,你居然把我號的密碼改了!
作者有話要說︰完……完……完結了!
正好,明天周四,我……休息。
然後周五放第一個番外,蘇癸和陳修宇。
然後,下面是我每次完結的時候都會說的廢話。
從去年平安夜那天開這個文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又完結一個文。
謝謝你們能陪我到現在,跟著我一塊了這麼久,也希望這個文能讓你們感覺到一些溫暖,生活里有各種不如意,我們也許不能像文里那樣圓滿,但也還是可以懷著一顆柔軟的心去感受每一份溫暖。
哦也!好麻啊!你們一定不知道,其實我是一只正宗的文藝青年,只是我的面具!尊的!
謝謝你們,謝謝各種或歡月兌或月兌線的熊孩子們!你們居然沒有去看盜文,你們在一直在抽從未被超越,並且永遠也不會被超越的環境中一直陪在我身邊,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感動了!
潛水的,冒泡的,養肥的,催更的,還有在這個文下催別的文番外的(混蛋,你們真討厭!),我愛你們,真的。
我拼命更文,強迫癥一樣地回留言,話癆一樣地寫作者有話說,都是因為你們!
哦!哦!
好了,再說點正事。
大約有三個番外,每個番外會有一個主題,然後各種你們點過名的人和CP會夾著一塊寫寫,因為每個被點名的都開一個番外的話,我一定寫不出。
然後定制會在番外放完的時候開,會加一個肉番在里面,多少字不清楚,因為還沒有寫。
新文是兄弟文《表弟凶猛》,大約會在四月中旬開,希望到時還能見到你們。
下面放一下封面的圖,只是圖,完整的封面還在制作當中,另外還有一張插圖,是很多妹子表示過喜歡的那個場景,季驍呵氣畫丁小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