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最近的日子過得無比愜意順心,她給兒子找了個好岳家,身為御史的宴大人在這山東連府尹都要賣幾分薄面,旁的人更是沒有敢觸其逆鱗的,這個旁人沈氏很愉快的把孟二爺也包括了進去。听聞宴家大姑娘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脾氣溫和性子好,沈氏那是更滿意了,孟家子孫皆通文墨,像沈氏這樣的奇葩是百里挑一有一個就大家吃一壺的了,連三女乃女乃自己都下意識地選了個文采好的以後好帶出去顯擺。沈氏覺得兒子將來是要封官拜相的,岳父耿直,夫人賢惠,自己真是太有眼光了!
讓沈氏更開心的消息隨著三爺的告家書一起寄到了山東︰夏姨娘生孩子生死啦!听到這個消息,沈氏拿著信紙把這句話來回看了十遍,然後仰天大笑三聲︰和我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沈氏對夏姨娘的死實在是太興奮了,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三爺信里對孩子的後續安排——新出生的八姑娘交給傅姨娘撫養。
倒是謝氏從派去的眼線嘴里得知這一消息後,倒吸一口冷氣,剎那茅塞頓開!她判斷失誤了,幕後黑手居然是她!她早就懷疑,傅姨娘和夏姨娘怎會同時懷孕如此巧合,想來那傅姨娘從頭到尾全部都是裝的,假裝有了身孕,假裝流了產,沈氏房里的慘劇不出意外也是傅姨娘自導自演,一手策劃的,甚至連夏姨娘的死傅氏也月兌不了干系。要說傅姨娘精心布了這一局的目的倒是顯而易見的︰借著流產一事博得孟三爺憐愛、將嫌疑轉嫁到夏姨娘頭上挑撥沈氏主僕關系、抹黑主母減低印象分,好個一箭三雕!
千里之外的蜀中孟府。
新生嬰孩見不得風,八姑娘又是個難產兒,身子就更虛了,出生到現在將將滿一個月,病倒是病了好幾次,這藥汁喝得比女乃還多,府里上上下下都認為這八姑娘是個養不大的。
傅姨娘將八姑娘放在小橡木軟床上,柔柔的唱著小曲兒,輕輕拍著孩子軟軟的後背哄著她。嬰兒吐了個女乃泡泡,緩緩入睡,傅姨娘握著孩子不比核桃大的小手,心里一片柔軟。
傅氏閨名碧霄,年幼時也是個官宦家的小姐,家里曾經金玉滿堂富貴無憂,豈知一朝父親猝死,昔日的親朋好友紛紛化作豺狼虎豹將傅家產業一搶而光。傅家從此家道中落,傅氏的母親將女兒托給親姐後殉情而亡。可憐年幼的傅碧霄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看著姨母的臉色過活,她也不奢望姨母視她如己出,求得不過是將來嫁個老實人,平平淡淡白頭偕老而已。豈料姨母早盯上了妹妹留給女兒的最後一點薄產,不但佔為己有還先發制人將傅碧霄送到丈夫的上司府中做妾!為了不得罪上司的正房太太,姨母更喪心病狂的給碧霄灌下絕子湯。
每每回想到那夜,那傾盆而下的磅礡大雨,那震耳欲聾的平地驚雷,想到姨母那陰狠毒辣的眼神和嘲弄得意的冷笑,還有那令人絕望的漆黑湯藥,傅碧霄都恨不得啖其肉蝕其骨,千刀萬剮了那女人都解不開她心里的恨!
她的孩子,她的親人,一個個離她而去,既然上天將她愛的人全部帶走,又為何徒留下她一個在這世間承受這無盡的折磨?姨母將碧霄抬入聶大人府邸的第一個晚上,碧霄選擇用身上唯一的一根金釵——傅母留下的最後紀念,劃破了自己的手腕,炙熱的鮮血與正紅色的織錦被交相輝映,似是哀悼著碧霄最後的歸宿。母親,你可願帶孩兒一同離去?
傅碧霄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聶府的客房里,聶大人得知了碧霄的經歷既可憐她小小年紀遍嘗人世辛酸,又佩服她錚錚傲骨誓死不願玷污家門,決定免了她的不敬之罪準她在府中養傷直至康復。若說聶大人救的是她的命,那麼聶太太便是碧霄的再造恩人。是聶太太告訴碧霄,死亡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對敵人最好的報復便是活得比她們都好,爬到高處看她們在自己腳下討生活。你傷我一分,我便還你十分,你令我痛苦一日,我便還你一世悲苦。
聶太太有自己的算盤,她不願這後府里再多個更年輕漂亮,且丈夫另眼相待的傅姨娘與自己爭寵,可碧霄不在乎聶太太對自己的算計。聶太太的話猶如醍醐灌頂,為何這世間的惡人不死,歹毒至極的姨母能安享富貴,可她卻要賠上性命為姨母的榮華富貴鋪路?她不甘!她怎麼會甘心?!
碧霄听從了聶太太的主意,于良辰吉日拜了聶大人為義父,嫁給孟家三爺為貴妾。碧霄冷笑,貴妾再貴也是個妾,何況她還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這將來的榮寵、一切的報復都系在三爺對自己的寵愛之上,擺在她眼前的路就只有爭,只能斗!傅碧霄出生官宦人間,見慣了後宅爭寵的你死我活,喪父喪母之後寄人籬下最會的便是看人臉色,虛與委蛇,一朝思想轉了過來,普通內宅女子誰又是她的對手?
謊稱懷孕、陷害主母、恐嚇忍夏,碧霄做的心安理得,順風順水,這人呢,爭不過別人就活該被踩在腳下,就像她過去這十幾年一樣。忍夏的死並不是她設計的,她要的是富貴、是復仇,手染鮮血是無可奈何也是逼不得已,忍夏難產是命,命中注定夏姨娘沒這個福氣看著孩子長大,那她就當這個好心人,替夏姨娘照看著孩子長大成人出嫁生子,夏姨娘,你說可好?
孟三爺下了縣衙回到府中看望小女兒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傅姨娘溫柔的看著小床上躺著的嬰兒,縴縴玉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嬰兒後背,好听的歌聲悠悠回響在屋子里,就像是副畫,如此溫馨、如此感人,孟三爺覺得心里的一個小角落突然化了,感覺軟軟的,潮潮的。三爺輕手輕腳的跨出門檻,離去前又回望了屋里一眼,嘴角微微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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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
這幾日鄒城大戶人家的小姐們都像打了雞血般興奮不已,布料店首飾樓脂粉坊的生意好的爆棚,就連毗鄰的茶館飯店都賺了個盆滿缽滿。
短短幾天,這些小姐難道一齊抽風了?非也非也,乃是三年一度的貴小姐歡送會又到了。何謂貴小姐歡送會類?山東府官宦人家里的貴族小姐們每三年舉辦一次聚會,辭舊迎新,送別馬上要隨著父親上任而離開的舊相識,迎接一下未來要和大家一起度過三年的新朋友,最後也給大家無趣的閨中生活找點樂子,畢竟這個聚會算是集齊了山東省內大多達官貴人的千金,光是比拼衣服首飾小姐們就興致高昂、樂不思蜀啦!
這個聚會還有個頗為雅致的學名,叫做臨芳會,取其眾芳駕臨之意,不過因此會收益的大多是普通百姓,廣大群眾可不明白這文鄒鄒的詞到底是何意,于是索性將之稱作貴小姐歡送會,方便記憶又極為傳神,實乃不可多得的佳作也!
謝氏的思考程度深多了,唔,這個聚會首先有助于姑娘們拓寬社交圈,既是多認識幾個朋友挑選閨中密友,同時也開闊了姑娘們的眼界鍛煉她們交際本領,將來嫁了人不至于丟了丈夫的臉面,當好貴婦人要從女圭女圭抓起啊!其次吧,這還是謝氏給庶長子相看未來兒媳的好機會,雖然她已經嫁人生子好多年,月兌離了姑娘的年紀,但好在她還有三個女兒兩個佷女啊,雖然她們目前眼光未必準,但綜合綜合她們的意見,謝氏也就大致有了譜,反正是庶媳,許的是庶長子,有操不完的心也不用在他身上……
這麼一考慮,那麼一對比,謝氏一拍桌子,耿媽媽,打包五個姑娘送到臨芳會去。
五個宜里面,只有宜璉三年前參加過這個聚會,回來後病了一場,從此對臨芳會有著莫名的恐慌,平時說個不停的宜璉唯獨對這件事絕口不談。作為庶女的宜珂以前倒是非常想去,可家里沒有嫡女出席,主母也不會特意帶著她交際,是以宜珂生生錯過了兩屆大會,這次終于挨上了,纏著栗姨娘給她添置新裝、改制首飾,忙得熱火朝天,誓要成為大會最亮眼的魁首。剩下的三個宜因為年紀小,都不曾參與過上一屆會議,是以對半個月後的聚會很是期待,眼里亮晶晶的神采看的三姑娘唉聲嘆氣。這群笨孩子,不到黃河心不死……
謝氏不愧為神算子,她打的主意前一半都實現了,姑娘們在臨芳會上各自結識了意氣相投的密友,勾搭成雙!只可惜謝氏猜到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五個宜的確相看了她們未來的嫂子,而且看得很認真、研究地很仔細,只可以她們相看的卻是未來大嫂——晏家大小姐凝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