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後續照舊歡慶祥和,閔太太丟下的這塊石頭沒掀起一丁點的浪花,噗通一聲就沒了反應。廳里的大家女眷各自談論著京里時興的布料首飾,胭脂水粉,不亦樂乎。後院里幾個未嫁姑娘聚集在一堆,听杭白復述前頭發生的事兒。
杭白說,閔太太出言譏諷二女乃女乃。二姑娘臉色難堪,一臉歉意的看向二房獨苗六姑娘,宜珈不瞅她,盯著杭白繼續听八卦,其他三四五七號閨女默默仰著頭裝看不見。
杭白說,閔太太死皮賴臉非要二女乃女乃在一大幫誥命夫人面前把事兒攤開了說。二姑娘臉色煞白,低下腦袋什麼都不想說了。宜珈握緊小拳頭,敢逼迫我娘,回頭讓你好看!三四五七號姑娘裝著壁花,眼角向下四十五度偷偷瞅宜琬,二姐的親戚真彪悍。
杭白說,閔家雪融表姑娘貪玩落了水,秋漪姑娘喊人救命,恰好穆寧侯世子和四少爺在荷塘邊的涼亭里論文,命貼身侍衛下河救人,這才沒釀成大禍。二姑娘猛的抬起頭,眼里一股厲色,後槽牙咬地嘎 之響,好一個吃里扒外恩將仇報的白眼狼!落水?!這伎倆戲里都演爛了,她倒好意思還往府里頭搬!吃一塹長一智,這小半年二姑娘簡直就像坐上了神舟N號,心智神智高歌猛進,一路飛漲。哪能有那麼巧的事兒,落水就正好落在世子和四弟身邊,這打的什麼主意動動腳趾頭也能想出來,不是朝著世子就是朝著聞謹。宜琬神色嚴厲,離她最近的五姑娘宜璐,小動物直覺發作,下意識地往三姐宜璉身邊挨了挨。六姑娘宜珈緊張的手汗直冒,听話本和親身經歷差別還是極其之大的,當听到閔太太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個嫡女進去的時候,宜珈很不厚道地勾起嘴角,哎呀,這樣不好這樣不好,宜珈使勁憋著把嘴角再彎回去。
姑娘們坐在亭子里面色神情各異,三姑娘任命的扯開話題,「哎,大姐姐嫁的可真氣派。」
「是呀,嫁妝堆滿了整個院子,數都數不過來呢。」五姑娘很務實的跟著接話,歪無敵!
「大姐好人有好福呢。」四姑娘其實沒有其他意思,離開家族核心良久,貼身丫鬟都發配出去,換親這種丟臉的事兒僕婦們可不敢沒事兒往小姐那捅,是以宜珂並不曉得這一茬,她只是純粹想表達一下對長姐的敬意,沒成想卻觸到了二姑娘的逆鱗。
宜琬凶神惡煞的剮了宜珂一眼,宜珂不明所以欲哭無淚,誤傷啊這絕對是誤傷!其余四個姑娘心底暗嘆,哎,哪壺不開提哪壺,又繞回去了。
八卦說完了姑娘們散了,後續卻沒結束。宜珈死纏爛打著耿媽媽好一個月,終于從河蚌嘴里敲出了兩三分結果來,可就這三分話卻讓宜珈听得趣味十足,對謝氏的佩服簡直五體投地。
「耿媽媽,這閔家姑太太後來……」宜珈抬頭溜圓了眼楮,努力散發自己很乖很听話的信號。
耿媽媽淡定的看了宜珈一眼,開了口,「親家太太啊,听說忙著嫁女兒呢。」
宜珈張口結舌,就閔太太那個獅子口獅子心,還真能甘願把嫡女嫁給一個地位低下沒啥前途的侍衛?
「您說的是雪融表姐麼?」宜珈繼續撬,打死她都不相信滿肚子彎彎腸的閔太太這麼好說話。
耿媽媽嗔怪地看了小主子一眼,「長幼有序,大姑娘都沒影呢哪能輪到二姑娘呢?哎呦我的小主子,這可不是您該關心的事兒。」
宜珈挨了一悶棍,還是不甘心,「我這不是為二姐姐擔心呢麼?」要是閔太太鐵了心把嫡女送去侯府做妾攀這根高枝,這記打在大房臉上的耳光也太響亮了。
耿媽媽故作奇怪,「呀,我竟不知小主子如此友愛姐妹。」眼見宜珈有炸毛的趨勢,耿媽媽打趣夠了,爽快的解開了謎底,反正二女乃女乃吩咐了,該讓六姑娘知道的就別瞞著,養在花房里的名花異草一旦拿到屋外頭曬個太陽都能枯死。「還真別說,近朱者赤這話不是白說的,世子的侍衛天天呆在世子身邊,倒也是個守禮的。」
宜珈听著耿媽媽的話,嘴角張開弧度逐漸變大,從0度發展到180度,這起承轉合實在是太牛叉了!無辜救了人的侍衛哥哥姓吳,是個實誠人,第二日就提溜著兩只肥鵝上了閔家大門提請去了。閔太太喊人關門不讓進,求個眼不見心不煩,吳侍衛輕輕松松往牆上踩了兩步,一個翻身就進了院子,氣都不喘一口,兩只呆鵝都沒來得及叫兩聲,把閔太太氣了個半死。閔太太出言譏諷,暗罵吳侍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肖想世家嫡女千金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夠不夠得上。吳侍衛也不生氣,氣定神閑的把自個兒家世報了遍,人家三代穆寧侯府近身侍衛,雖然官位不高但勝在根正苗紅,金飯碗公務員!然後又把閔家現狀例數了下,唔,做知府的閔老太爺掛了,當小官的閔老爺也掛了,剩下的孤兒寡母三人,既無誥命在身,也無家族可依,怎麼看都是吳侍衛吃了虧!
閔太太越听越冒氣,見吳侍衛一臉認真的把兩只呆鵝遞到閔太太眼皮子下,閔太太一把火竄上來,隨手端起僕婦手里捧著的茶盅往吳侍衛臉上扔去,吳侍衛心里暗嘆,怎麼大家都愛扔茶盅,在侯府他都不知躲了世子扔出的多少個茶盅了。輕輕一晃身子,茶盅貼著吳侍衛的發絲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撞上泥牆 里啪啦跌了個粉碎。
吳侍衛聳聳肩,氣定神閑的和閔太太說,「我吳某人最是守信負責,即夫人不願,吳某人也不愛強扭的瓜,我這就去和京里的大小少爺們說清楚,我和貴府小姐親親白白,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好不耽誤了小姐親事。」說罷,吳侍衛腳步輕盈,就要往牆上竄。
閔太太剛發了狠,這會兒發髻凌亂,听了這話喉頭一口熱血涌上,不顧上儀態大吼道,「不準走,你給我站住!」
吳侍衛轉過頭,滿臉無辜的問,「怎麼,您有改主意了,願意讓我負這責任了?」
閔太太咽下喉嚨口的腥氣,錘了錘胸口,怒問,「說!你到底想要什麼!」她就不信了,區區一個侍衛能這麼沒臉沒皮,要不是別有用心就是後面有人支持。
咂咂嘴,吳侍衛模著下巴像是開玩笑的說,「吳某人不過是想要擔起自己應盡的責任罷了。」見閔太太又要發怒,吳侍衛笑嘻嘻的繼續說,「太太這宅子可真不錯,這地段這大小,花了不少銀子?」
閔太太立時回過了神,這是要銀子!下一秒閔太太長舒了口氣,只要是銀子能解決的事兒那就不是問題。
「,你要多少?」填滿個小小侍衛,閔太太還是很有信心的。人心里放松了,臉上神色也輕松了起來,閔太太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整個人神情都松了下來。
吳侍衛環顧四周,獅子大開口,「這我也到了要娶妻的年齡,需要座像樣的宅子,唔,您這府邸就很不錯。」閔太太咬咬牙,為了親生女兒的前程,應了!
「哎,這京城米貴,有了宅子吃不起飯也是白搭。啊,我倒是听說,您還有兩家米鋪糧樁啊?」
閔太太差點把眼楮瞪出了眼眶,誰說小侍衛好打發的?!
這還沒完,吳侍衛接著開口,「這娶了媳婦兒還得給她買首飾哄著,不然媳婦一生氣該跑了。」憨憨的模模後腦勺,大男孩吳侍衛露出一副標準的好好老公模樣,「當然啦,媳婦漂亮了我就更喜歡了,您是有幾家金店來著?」
閔太太張著嘴,說不出話,半響卻等來了吳侍衛的拍腿一記大喊,「忘了忘了,還有最重要的,雲記布莊是您家的?我听人說那兒的衣服最是好看,我正尋思著以後怎麼攢銀子給媳婦買那兒的衣服呢,這下好了,以後這些麻煩可都省下了。」吳侍衛兩眼晶晶亮的看著閔太太,期待不已。
「你這個強盜!」閔太太發了狠,抄起地上的掃把往吳侍衛身上撲去一通亂打,吳侍衛也不避開,任由她拳打腳踢。閔太太撒潑夠了,喘著粗氣,手扶著膝蓋話都說不齊了。
吳侍衛臉色晴轉多雲,話里透著涼意,「您這是做什麼,當街毆打朝廷命官罪當流放千里,既然談不攏,我也就不叨擾了,留著這身泥印子也好給順天府官老爺做個證據。」前一秒還好言好語的吳侍衛如今臉若冰霜,邁開大步往大門口走,也不管那閂著的朱門,撩起衣服一腳踹去,生生把門踹了個大開,嚇得閔太太身子一抖。
「等等,有話好好說,好好說。」閔太太表演變臉**,臉上掛著碩大的笑容,看得極為刺目。
吳侍衛依然繃著臉,話語一點不含糊,「沒什麼好說的,我吳某人再不濟也不會干這欺男霸女的陰損事兒。閔夫人我們官場上見。」
這句話就像記響亮的耳光,閔太太滿臉通紅,仍攔著不讓他走,「衣食住行這些都好說不是,有什麼不能商量的。」自家性命和錢財比起來,閔太太心底里還是發 的。
吳侍衛臉色這才好轉了起來,兩人面和心不合的說了兩句,吳侍衛達成了目的,拍拍準備走人。臨出門前,又折了回來,閔太太不得不再次掛上滲人的笑容,問他,「還有什麼事兒麼?」你丫夠了啊,再要就拼個魚死網破,啥都沒了!
吳侍衛帶著無辜的笑容,有幾分無奈羞赧的說道,「說了這許久話,我都忘了,這媳婦還沒影呢。」
閔太太立即雷達全開,像只炸了毛的貓,「我們家雪融還小。」小心我撓你!
「哪能啊,我就是看著,大小姐挺賢淑的。」吳侍衛一臉傻笑,完全看不出剛才凌厲的樣子。話一出口,大男孩滿臉的不好意思,行了個禮就往牆上一蹬,翻出了閔府一溜煙跑了。留下氣得閔太太七竅生煙。
「看什麼看,不干活啦!」閔太太對著周圍看熱鬧的僕從一頓斥責,氣呼呼的跑進屋子把手邊的所有瓷器扔了個精光。
孟府。二女乃女乃正在給出嫁的大姑女乃女乃寫信,宜瓊出嫁第二天,符將軍心系邊防趕回去守軍了。姑女乃女乃一人回門不好看,宜瓊也就跟著打包好行李,隨著車隊慢慢往邊關折騰去了。謝氏再舍不得也不能攔著閨女和姑爺團聚,只得把心酸往肚子里吞,提起筆來寫寫寫。
耿媽媽悄悄走到謝氏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謝氏點點頭,沒啥表情,耿媽媽告退出了屋子。瓊兒,害你的人娘會一個一個為你討回公道。
這邊穆寧侯府,範夫人扯爛了塊上好的雪緞帕子,咬著下唇都快滲出了血絲,竟然沒成!這閔太太如此好的機會都沒利用好,簡直蠢鈍如豬!
屋外陽光普照,天氣晴朗,枝頭畫眉唱著小曲兒,氣氛寧靜恬然。
「回主子的話,事兒辦妥了。」吳侍衛一改嬉皮笑臉,神情嚴肅、態度恭敬。
穆寧侯世子範欽州放下筆桿,在雪白的錦緞上擦了擦手,點頭示意,「辛苦,這回委屈你了。」
「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吳侍衛話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範欽州遠眺窗外,雙手背于身後,欠他的,這一筆一筆都得還上。
作者有話要說︰飯盒要慢慢領,惡人要慢慢磨!錢和女兒挑一樣唄!話說偶這兩天在帝都參觀,尋找新靈感……這話的意思是要是沒更啥的,大家見諒,反正周六就回去了……最多也就兩三天,哈,哈哈,頂鍋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