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剛用罷晚膳,我讓小安子將燭火挑的明亮亮的,拿一本柳體字帖細細臨摹,正寫的入神,小平子挑了門簾進來,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道︰「主子,德公公請您去趟芬芳館。」
芬芳館?那不是甄綺夢的居所嗎,我心中突然有些不詳的預感,向嵐也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當下為我簡單收拾了下,扶著我出了去。懶
出得門外,德公公已經候在外面,我見他面色凝重,與往日來我這里的態度截然不同,連忙快步上前喚他︰「公公。」
德公公回過神來,見是我,欠個身︰「洛主子,奴才奉皇上之命,請您過去芬芳館一趟。」
我心跳的很快,摘下脖子里的瑪瑙綠石墜子塞給他,德公公卻退讓幾步,微微眯著眼楮,冷冷的說︰「主子若沒別的事,還是快些跟奴才走吧。」
我點點頭,走了幾步,德公公忽然停下腳步,我猝不及防,差點撞到他,只听德公公說道︰「洛主子今天帶的哪位婢女前去賞花,煩勞洛主子一並帶了去吧。」
我看看身邊的向嵐,向嵐憂心的看了我一眼,進屋去傳踏霜,過了一會,踏霜出來了,我用力的握住她的手,想借此傳遞些勇氣給她。
夜路難行,尤其是下雪的冬夜,我們走了近半個時辰,我整個鞋面都濕了,一雙腳如同走在冰窟窿里一般,加之今夜出來的又匆忙,連披風也不曾來得及穿,此刻不由冷的渾身發抖。蟲
才走到芬芳館外,就看到來來往往,面色匆匆的婢女們端著一盆盆的熱水進進出出,我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進得館內,看見眾人都在,見我來了,本來還有些吵鬧的氣氛一下子鴉雀無聲,室內溫暖如春,我的手心卻緊張得微微的出了些汗。
啟軒和皇後此刻並不在外殿,想必是在內殿陪著甄綺夢,我向麗貴妃先行了禮,麗貴妃不屑一笑,在向德妃行禮的時候,我抬頭看向她,只听她極小聲的說道︰「甄氏摔倒了。」
原來在我走後,甄氏竟摔倒了,我心下不免生出疑惑,雖說御花園台階眾多,但積雪每日都有專人負責,早就是鏟除干淨了的,地面雖然還有些滑濕,但甄綺夢與我等所穿的鞋子均是防滑的厚底,根本不會輕易滑倒,如何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但,這與我又有何干系?
這時,內殿傳來欣姑姑喜悅的聲音︰「小主醒了。」听得這話,眾人在麗貴妃的帶頭下,紛紛涌入內殿看望,我也只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只見啟軒坐在溫太醫身旁,而溫太醫和其他幾位太醫正在開方子。
皇後見眾人都進來了,提高嗓音說道︰「洛昭儀可到了?」
我听得皇後叫我,只得上前行禮,啟軒听到我的聲音,轉頭看向我,此時他的眼神令我有些捉模不透。
皇後說道︰「欣姑姑,你把今日御花園的事情說來給眾人听听。」
「是。」欣姑姑帶著怨恨的目光看向我,徐徐說道︰「今日小主攜我前往御花園賞梅,正巧遇到洛昭儀,小主這兩日害喜的厲害,就未曾好好向洛昭儀行禮,不想洛昭儀因此心生怨恨,命身邊的婢女掌了奴婢的嘴,小主心中郁結,有委屈卻又不敢說,只得和奴婢回來,小主想著心事,竟未注意腳下,當下一滑,幸好奴婢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身子墊在了小主身下,但小主還是因此驚動了胎氣。」欣姑姑說著,眼角恰到好處的流下兩滴淚來。
我心中怒氣翻涌,好個歪曲事實,一心為主的好姑姑,甄綺夢哪里是未曾好好向我行禮,分明是不曾行禮,自己走路滑倒,倒將罪過強加到我頭上來,真是莫須有。
皇後听完,又看向我︰「洛昭儀,欣姑姑所言可有冤枉了你的地方?」
「回娘娘。」我抬頭迎著啟軒的目光說道,「今日臣妾確實在御花園里遇到了甄妹妹,臣妾見妹妹害喜厲害,連禮都不能行,欣姑姑是妹妹的掌事,妹妹如此,必定是欣姑姑照顧不周,臣妾剛剛痛失孩兒,不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甄妹妹身上,于是命踏霜掌了欣姑姑的嘴,並非臣妾怪罪妹妹未向我行禮。」
啟軒一言不發,慢慢走到我面前,眼里已經有些寒意涌動︰「朕對你很失望。」
我心中充滿著不敢置信,這個我盡心侍奉,給我無限恩寵的男人,此刻居然說對我失望,我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我的心慢慢的沉到了谷底。
啟軒將手背到身後,幽幽說道︰「朕總以為你最識大體,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你身上。」他嘆息一聲,不再看我,「就算綺夢的姑姑服侍不周,也用不著你來出手教訓,你分明是指桑罵槐,再者,今日,若不是欣姑姑以身相救,綺夢這個孩子根本就保不住了,你又如何斷定的她服侍不周呢?」
我只覺得渾身似火在燒,又似水在澆,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原來,在啟軒眼里,我也是一個爭風吃醋,妒忌成性的女人,我也是沒法免俗的,那麼多日日夜夜的恩愛,抵不過今日之錯。
「綺夢摔倒,雖然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但你卻是最大的罪魁禍首。」啟軒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下的我,「幸好今天孩子是保住了,否則,你如何向朕交代?」
我已經不願意再辯解,既然他一意認定是我害的甄綺夢跌倒,我此刻說再多也是無濟于事,就算我質疑甄綺夢為何會跌倒,也只會讓啟軒更厭惡罷了。
念及此,我心灰意冷,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听听他要如何發落我,只听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說道︰「傳朕旨意,洛昭儀德行有失,從今日起禁足,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前往探視。」
禁足,還是沒有期限的禁足,他竟然薄涼至此,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只听他繼續說道︰「踏霜助紂為虐,拉下去杖責四十。」
杖責四十,一個身強力壯的太監都熬不過三十大板,何況是瘦瘦弱弱的踏霜,啟軒這是要了他的命啊。
我瘋了似的磕頭求情︰「皇上,所有的罪過臣妾甘願一人擔當,踏霜還小,請皇上放過她吧。」
啟軒不屑的說道︰「你此刻知道護著自己的奴婢了,怎麼不想想綺夢也是同樣的心情。」說完多德公公說道︰「立即拉下去打,一板子都不許少。」
我不敢去看拉下去的踏霜,我只覺得心如刀絞,痛不欲生,我不該意氣用事,不該害了踏霜,漸漸地,一股鑽心蝕骨的恨意充斥著全身,眾人漸漸的散了,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視線越來越模糊,一切在我眼中開始搖搖晃晃,我終于支撐不住,無力的倒了下去,最後的畫面,是如煙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甄綺夢摔倒一事,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踏霜的命運會如何,清揚又能否東山再起,預知後事如何,請牢牢鎖定下一章—芳魂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