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年四月十六，啟曜16歲，自主親政，鎮國將軍擢升為開國將軍.
啟榮的婚事成了我的心病，她已經25歲，早就過了一個女人最年輕最美好的年紀。從那件事之後，她就再也不肯旁人提半句大婚的事情，為著這事，還牽連了幾個奴才的性命。
偏的那納容舒玄又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一身才學抱負，倘若因此治他的罪，又難免有些可惜。
左右為難著，這事竟這樣擱了下來刻。
一晃，竟到了給啟軒選妃的時候，我整個的心力又不得不先放在此事上。
「娘娘，皇上來了。」向嵐掀開珠簾，輕聲說道。
我坐直身子，嘴角噙了溫情的笑意︰「快請皇上近來，將銀吊子上溫著的血燕取一碗來給皇上。」
向嵐應聲退下。
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由遠及近走來，神色帶著些許疲憊︰「兒臣給母後請安。」
「快起來吧。」我站起身，輕輕拂一拂他肩上的灰塵，「母子之間，哪里來的這麼多禮數？噱」
「母後所言詫異。」啟曜目光如星，一字一句重重說道︰「朕既是兒，也是臣，如何能不遵守禮數？」
我被他噎得啞口無言，心中像吃了一枚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時，向嵐盛著一碗血燕過來了，笑吟吟道︰「太後娘娘知道今兒個皇上要來，一早就命奴婢炖了血燕，一直放在銀吊子上溫著，就是為著皇上什麼時候來都可以喝的上。」
啟曜點點頭︰「母後有心了。」
這麼多年了，他對我依舊是這樣疏離的語氣，我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簾，淡淡道︰「皇上喜歡就多喝一些罷。」
我看著他略微清減的面龐，忍不住關切道︰「「今兒朝上的事情很多嗎？朝政固然要緊，卻也不能不顧及身子。」
「母後不虧為女中諸葛，朕的心事，母後總能猜的一絲不差。」」啟曜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卻又含了些隱隱的鋒芒在里頭，「最近奏折雖多，卻不約而同的都為一件事。母後說奇不奇怪？
我已猜到幾分，面上卻勉強一笑，只作不知一般問道︰「是什麼事？」
「這件事，母後不是應該比兒臣清楚嗎？」啟曜的眸子深不見底，「這是母後從小就為兒臣謀劃好的事啊？」
我握著茶盞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母後當年這麼做，自然有母後的道理，你九歲的時候，已經見過那女孩，確實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立作皇後，自然也是眾望所歸！」
「眾望所歸？」啟曜唇畔逸出一抹冷笑，「所以，朕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嗎？」
「皇上！」我背過身，有些難過，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啟曜，窗外桃花開的正好，亦如女子嬌美的笑顏，「鎮國將軍在朝上的分量，皇上應該比哀家清楚，答不答應，是皇上自個的事，皇上既然已經有了主意，又何必再來問哀家的意思，只管自己由著性子去做便是！」
氣氛有些凝重，啟曜沉默不語，等我再次回身之時，已不見啟曜身影。
他走了，走了，我喃喃自語，輕嘆一口氣。
目光所及之處，掉落著一個香包，這里並未有其他人來過，這個香包，是啟曜掉落的。
我移步上前，輕輕拾起，這香袋的式樣再簡單不過，既不是皇上慣用的江海龍蟒，也不是如意祥雲，只是一朵小小的白色凌霄花，帶著淡淡的憂傷，仿佛女子眼角流下的一顆滾燙的淚珠，咯得人的心火燒火燎的疼。
我沒由來的有些心慌，凌霄，凌霄，我想起那個柔弱美麗的女孩，從九歲到現在，難道曜兒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她嗎？
兒時的記憶，總是最刻骨銘心的，難道他想立的中宮人選，是，是凌霄？
那個女子的身上，分明籠罩著一層叫人看不真切的迷霧，有著叫人無法安心的幻覺。
我喊來門外的向嵐，向嵐急急的進來，見我面色發白，連忙問道︰「太後娘娘，出什麼事了？」
我將手中攥緊的香包緩緩攤開，向嵐見到那朵凌霄，也是微微一愣。
這香袋已經有些年頭，白色絲線已經微微有些泛黃，這樣不入眼的東西，曜兒竟當寶貝似的藏了這麼多年。
我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我驚恐的看向向嵐，用力拉住她的手︰「向嵐，找幾個信得過的，給哀家好好查查這個凌霄，本宮總覺得，這個女孩不一般，要快！」
向嵐用力點點頭，我木然松開手，看著自己微微發白的關節，剛才我是有多用力，向嵐卻默默忍受著，沒有說過一句。
向嵐喊來春喜︰「娘娘房里的花該換了，你且陪著娘娘去內務府挑一挑吧。」說罷向嵐輕輕安撫我道，「娘娘，出去散散心，緩和緩和心情也是好的。」
我茫然的點點頭，向嵐攙著我走至梳妝台前，自言自語般道︰「娘娘的發髻亂了，奴婢給娘娘重新梳一梳罷。」
歲月終究是留了痕跡，仿佛一夜之間，花到荼靡，我的眼角，也蔓上了細細的紋路，嘴角也伴上了歲月的滄桑。
這些年，我甚至比從前更累，以前，我要爭，要斗，要踩著別人的尸體一步步向上爬，可現在呢，我要應付的，是我自己兒子的猜忌與疏遠。
我長長嘆息，搭上春喜遞過來的手，緩緩走至內務府。
內務府的人正忙碌著，一排景泰藍缸栽種的茶花開的正好，那樣絢麗耀目的顏色，讓我的眼楮都不忍移開，
忽然春喜說道︰「咦，那不是皇上身邊的小南子嗎？」
我順勢看過去，只見小南子正命人移動著盆栽，一時好奇，忍不住走過去問道︰「小南子，這時候你不服侍著皇上，怎麼跑這來了？」
小南子連忙躬身答道︰「回太後娘娘，這花是皇上前些日子親手栽種的，算算也到了開花的時候，便吩咐了奴才過來取。」
說罷他讓開身子，指著身後的盆栽道︰「娘娘您看，就是這盆。」
那盆里栽著的，依附在蒼穹樹干上的，分明是凌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