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年五月一十,皇帝大婚,四海升騰,舉國歡慶!.
胡氏式微冊立為中宮皇後,賜御筆龍字「天作之合」,喜轎由正門抬進,經主城門,穿交太殿,後抵坤寧宮。
同一日,梵氏梵嬈苒冊立為正二品貴妃,賜號「熹」,熹,炙也,取其光明之意,寓意吉祥,從側門抬進,抵合歡殿。
崔氏崔瑾夏冊立為從二品妃,賜號「嫻」,取其溫爾嫻雅之意,人如其名,賜居「永安宮」。
凌氏凌霄冊立為從二品妃,賜號「福」,願其福壽恆昌,賜居「永福宮」。
我合上聖旨,輕聲道︰「皇上這樣的偏心,皇後日後的日子只怕是舉步維艱了。郡」
「娘娘,奴婢瞧著,皇後娘娘是個有福之人,定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向嵐沉吟道。
「但願如此。」我垂下眼簾,「可哀家覺得,只要凌霄一日在,皇後就不可能取代她。」
「娘娘,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咱不說這些了。」向嵐拿碧玉梳子輕輕梳理著我的一頭青絲,趁著我不注意,不著痕跡的將幾縷白發收于袖攏里。
我只微微一笑,並不戳穿向嵐善意的舉動。
「娘娘,奴婢今日為你梳個同心髻可好?」向嵐素手上下翻飛。
我的眼眶忽然就微微濕潤了,那一年,剛剛侍寢過後,向嵐為我梳的,也是這同心髻,時過境遷,再梳同樣的發髻,已不復當日的心情屈。
滄海桑田,事事總如星斗轉移。
踏雨拿來內務府新做的紅色繡金絲牡丹緞紋裙,因著大婚,做工也連帶著比往日精致,每一顆花蕊上都用南珠瓖嵌著,在陽光下璀璨其華。
描眉畫目,敷粉搽面,一個雍容端莊的女人緩緩出現在鏡中,那已經成了我不可磨滅的面具,面具下,是一抹空洞的蒼涼。
「你們都下去吧,哀家想自己呆會兒。」我緩緩起身道。
向嵐垂首,帶著眾人靜靜離去。
毓宸宮里,終于只剩了我一個人,寂寞總是一點點,不經意腐蝕人心,久了,一顆心也變得荒蕪,落滿了枯葉。
我踱步走至案前,抽出那幅熟悉的畫軸,緩緩打開,畫上之人,眼楮含了暖意,目不轉楮的看著我。
我將側臉輕輕貼上畫中之人,喃喃道︰「你看到了,我們的兒子,今天大婚了,可是,我知道,他不高興。」
我摩挲著畫像,幽幽道︰「你高興嗎?」
我徑自一笑,帶著無限惆悵︰「人的一聲,就是這樣,總是傷心比高興的時候多,萬人之上又如何,萬人之上也一樣,誰都逃不過。」
我無聲長嘆,將畫卷復又收好,重新放在畫軸之中。
我用力打開殿門,決然道︰「走吧。」
向嵐上前來攙了我的手,我調勻呼吸,看向天空,空中燃著禮炮,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娘娘,看來吉時已到了。」向嵐在耳邊輕輕提醒道。
「那咱們趕緊些吧。」我加快腳步,向主城門走去。
主城門上的侍衛們排列整齊,齊聲歡呼︰「皇上和皇後娘娘永結同心,百年合歡。」
那頂紅色的轎子里,坐著的美人,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我看著泫然欲泣的侯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當初我待選入宮,母親送別我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心情罷,可惜我從始至終,都未曾掀開轎子的簾布。
倘若我知道,那是此生的最後一眼,我還會那樣決絕嗎?
我身懷龍嗣,本著一腔期待,等待雙親的到來,最後卻是黑發人送白發人,一場心傷一場空。
我看著喜轎旁側的明黃轎輦,啟曜面無表情的坐著,禮炮照亮了整個京城上空,卻照不亮他的心。
此刻,城主側門,那三位也該抬進來了吧。
這宮中,寂寞了太久,如今也該是熱鬧的時候了。
喜轎上下來的新娘,著如意祥服,扶著母親的手,穩穩踏過火盆。
轎子繼續前行,夜色深沉,我周身忽然感到一陣不自覺的涼意。
回到毓臣宮已近子時,向嵐見我已經疲乏,忙喚來春喜,一道伺候我梳洗了,扶我上床歇息,春喜放下天青色的沙幔,將暈黃的燭火輕輕吹滅。
我閉上雙眼,心中卻總覺不安穩,仿佛突來的暴雨,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珠撲通撲通的敲打著心房。
我掙扎著欲醒來,無奈困頓至極,整個身子都軟和下去,如同陷入沼澤般,再也爬不上岸。
早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的縫隙,絲絲縷縷的照射在寢殿內。
向嵐打了水進來伺候,笑吟吟道︰「太後難得睡得這樣好!」
我掀開沙幔,似做漫不經心一般問道︰「昨夜,皇上宿在了哪里?」
向嵐手中一滯,臉上噙了不自然的笑,低低答道︰「昨夜,皇上宿在了永福宮。」
「那坤寧宮呢?」我的聲音里,已經不自覺帶了些隱隱的怒火。
「听宮人們說,皇後守了整整一夜,也未曾見皇上踏足過半步。」向嵐無奈,只好硬著頭皮答道。
「很好,才第一天就給皇後這麼大的下馬威,趕明,也可以連我這個母後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冷冷道,手心攥緊,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
皇宮這個戲園子,從不允許誰唱獨角戲!
「娘娘息怒,」向嵐上前替我穿好珍珠緞面的繡鞋,「皇上,興許有他自個的考慮。」
「考慮?」我幽幽嘆氣,「哀家不是看不慣皇上寵著福妃,只是昨日是他與皇後的大婚,他當著奴才下人們的面,給皇後這樣的冷臉子看,你讓皇後日後如何威懾後宮,如何抬頭做人,再不喜歡,總也不能給她這樣天大的委屈受啊銀,自尊心強些的,只怕都會想不開。」
「娘娘寬心,中宮心胸開闊,又是個懂事的聰明孩子,她知道該如何做的。」向嵐輕撫我的背部,「娘娘,您又忘了太醫的囑咐了嗎?」
「心病終須心藥醫。」我搖搖頭,「哀家的病,看來是好不了了。」
「娘娘盡說喪氣話。」向嵐扶著我做到梳妝鏡前,熟練的為我梳洗上妝。
打點妥當,外頭傳來小安子的通報聲︰「皇後娘娘到!」
(式微能扳回局面,贏得皇上的寵愛嗎?福妃又會有什麼樣的遭遇?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