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身邊的小南子來了。」向嵐語音低沉，听得我心頭一顫。
我淡淡道︰「這個時候，他不在皇上身邊伺候著，卻到哀家這里來做什麼？」
「娘娘—」向嵐喉間哽咽，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讓他上來吧。」我合上眼，幽幽道茆。
听得珠簾響動，小南子應是進殿了。
我睜開雙眼，小南子打尖行禮道︰「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
他的懷里握著一軸聖旨，那亮燦燦的明黃色，深深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心中無言嘆息，並不說話。
小南子見我面色平靜，一時間反倒不知如何開口，猶豫了半天，方才喃喃道︰「太後娘娘，皇上讓奴才問您一句話。」
「哦？」我唇畔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是什麼話？蚊」
小南子跪在地上，低低道︰「皇上讓奴才問您，麗太妃的死和您有沒有干系？」
我莞爾一笑，嘲諷道︰「你如實去回了皇上，麗太妃確是死于本宮手中。」
「娘娘。」小南子痛心疾首道，「皇上差奴才來問您這句話，就是因為皇上還念著舊情，想給娘娘您一個台階下，可，娘娘，您何必將什麼事都攬在自個身上呢，若是這樣，奴才這旨意就不得不宣讀了。」
「讀吧。」我揮揮手，淡淡道，「哀家倒像听听，皇上的旨意是什麼？」
「小南子。」向嵐終是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攔道，「太後娘娘平日里氏如對你的，你都忘了麼，若不是當初太後娘娘說話，你早就被大總管給打死了，早知你是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娘娘何必在你身上費工夫，奴婢真替娘娘感到不值！」
小南子眼圈有些泛紅，委屈道︰「奴才在皇上身邊當差，本也是將頭系在褲腰上過日子，奴才一方面要顧及著皇上威嚴，一方面又要顧及著太後的恩情，著實難做啊！」
說罷小南子似是下定決心，咬咬牙，抬頭道︰「得，今日之事，奴才就全由著自己做主了，太後娘娘方才的回話，奴才就當是耳拙，听岔了！」
「行了，小南子，你的忠心哀家心領了。」我幽幽道，「皇上何等的精明，你以為這樣的諢話能瞞過他嗎？」
「娘娘。」小南子頭磕得連連作響，「為了娘娘，小南子即使豁出命去，也再所不辭！」
「好了。」我黯然道，「你若真想報答哀家，便宣旨罷。」
「這—」小南子求助似的看向向嵐，我對上向嵐的眼楮，固執道︰「念！」
小南子哆哆嗦嗦的展開聖旨，語音哽咽︰「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太後戕害妃嬪，毒害龍嗣，罪不可恕，念其輔政有功，鞠躬盡瘁，免其死罪，撤去皇太後封號，降為太妃，無詔不得踏出毓宸宮一步，欽此！」
我眼角有淚緩緩滑落，我苦笑道︰「本宮謝皇上恩典！」既然已經不是太後，自然再也不能自稱哀家了
「娘娘。」小南子淚流滿面道，「奴才對不知您！」
「小南子。」我輕笑，「你去回皇上，本宮罪孽深重，無顏面對先帝，特請求死後遷出妃園，葬于宮外。」
小南子大驚︰「娘娘，您連玉牒名分都不要了嗎？」
我有些迷離道︰「本宮一生都為這皇宮所困，只想死後能得自由身，再者，人都死了，還要那些名分做什麼，這是本宮最後的心願，想必皇上會成全的。」
良久，小南子點點頭，默默退下。
向嵐哭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呀，您的一片苦心，皇上不僅渾然不察，還對您恨深至此，您當真一點不委屈，不難過嗎？」
我搖搖頭︰「本宮早就說過，只要皇上安好，本宮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絕無怨言的。」
我握住向嵐的手，哀哀道︰「向嵐，本宮也怕死後，一個人太寂寞，你可否答應本宮一事？」
向嵐點點頭，淚如泉涌︰「別說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奴婢都答應！」
「本宮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他。」我忍住眼中打轉的淚水，喃喃道，「本宮不想死後，喝了孟婆湯，會將他忘記，本宮好怕忘記他。」
我定定的看向向嵐︰「所以，向嵐，本宮大行那一日，你一定要記得，將他的那幅畫像，和本宮葬在一起，本宮生前不能和他相守，死後能與他同穴，本宮也不覺遺憾了。」
「娘娘。」向嵐一雙眼楮哭得紅腫，「奴婢不許您說這樣晦氣的話，只要您按時吃藥，一定會慢慢痊愈的。」
我淡然道︰「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知道。」
我看著窗外凋零的樹葉，悵然道︰「只是這一次，再不能等到桃花開了。」
我移回視線，握著向嵐的手更加了些氣力︰「向嵐，你是本宮最信任的人，式微那孩子，是個好姑娘，只是她還沒有被逼到絕境，尚且不知使出渾身的解數來對皇上，本宮死後，你代本宮好好提點那孩子，由你在她身邊，本宮也能安心了。」
「娘娘，就算沒有奴婢，皇後娘娘也一樣能自個走出困境的。」向嵐似是有意避開我這個話題，我心中一顫，難道她想—
可我並沒有說出來，只是拍拍她的手，輕輕道︰「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切不可做傻事。」
向嵐不置可否道︰「娘娘，藥該煎好了，奴婢給您盛來罷。」
「向嵐—」我喚住她急于離去的背影。
向嵐轉身，我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只變作一句︰「讓皇後今兒晚上到本宮殿里一趟。」
向嵐點點頭，隨即快步離去。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長長嘆息，她性子倔強，一旦她自己決定了的事情，我再如何勸解，也是無濟于事。
我閉上雙眼，心中默念︰何大哥，原諒我，到最後也不能告訴曜兒，這孩子的生生父親是你，我只能帶著這個秘密長埋于地下了，你在天之靈，可會怪我？
安息香的味道緩緩散開，一室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