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發顫,道︰「那……我娘的尸骨呢?」
丫鬟戰戰兢兢地道︰「城主說,已經被鎮獸鈴,煉化成灰……」
明慈便覺得一口氣在喉頭里,上不去,也下不來。
端木夫人睜開眼,面有譏意,道︰「我這輩子見過不少咋種,你又是哪來的野種?華顏之前和什麼人生的?」
明慈不能控制地抽出鞭子,舉了手,半晌,卻還是被她控制住,收了回來。她平息了一下呼吸,冷笑道︰「哦,你丈夫可真疼你,讓你做了那麼多次便宜大娘?」
端木夫人又閉上了眼。
夏大叔冷笑道︰「來來來,我來問你,你帶著這幾個丫鬟出門,是什麼意思?你是故意落在我們手里的吧?」
端木夫人冷道︰「白兒已經死了,端木府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不能活,那也要端木徹給我陪葬他休想一個人獨享富貴」
夏大叔道︰「那你是來尋死的。」
端木夫人哼了一聲。
夏大叔笑了,道︰「那我偏不叫你死。你說,若我把你送回端木府,並對你相公說你都做了些什麼……你覺得,你會怎麼樣?」
果然一下點到端木夫人的死穴。她猛然瞪大眼楮,面如金紙,抖個不停。
夏大叔道︰「你最好老實一點。別以為你可以尋死。在我手上,閻王也搶不了人。」
最終,端木夫人低下了她那顆曾經不可一世的頭顱。
明慈抬起頭,發現了站在角落里的明湛。他的臉在陰影里,也看不清神色。
他在想,那丹藥果然這麼好用麼?听了這些話,心里好像半點反應沒有。他只知道,他要去把端木徹那個老賊拖出來,碎尸萬段。
根據端木夫人提供的訊息,端木家連同分支,共有金丹修士四名。其中城主端木徹的修為是金丹中期。而且是最近兩年新進的。作為他的枕邊人,端木夫人自然覺察到了他似乎用邪術修煉。至于是什麼邪術,便連她也不知道了。
這些天,端木徹已經把旁支的那些精英子弟全都召集了回來。而且端木府本身是一個大陣,當年和聞人氏重金買來的。據說若是他們在里面不出來,就是元嬰期也無法強行攻入。但是端木夫人知道那陣法的一個缺口。
夜里,幾個人坐在一起商量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明湛道︰「貿然攻入不妥。」
夏大叔道︰「那你可了解那端木徹的本性?我看那潑賤倒不像是作假,只怕她也是被人利用。」
明湛道︰「端木徹如何我自是不知。但我知道這夫妻倆一直很古怪。端木府原先有不少姬妾,修為都高過那大夫人。但正房之位一直都很穩固。她的手段也頗了得,有不少事情,端木徹都必須先過問她。我曾听到過端木徹在私底下大罵她是賤人,但似乎又無可奈何。」
也就是說,這對夫妻互相斗爭,也互相牽制。看來現在端木城主修為漸高,端木夫人漸漸落于下風了。正是想拼個魚死網破。可是她要出府,端木城主不可能不知道。畢竟是幾十年的夫妻,端木城主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嗎?
明慈道︰「那不如到岳陽去,請個聞人氏的機關師過來幫忙。我想,大姑會答應的。他們家那個陣法,是幾百年前的老陣,是跟聞人氏的先祖買的。」
明湛道︰「妥。我親自去一趟。」
明慈馬上道︰「我跟你一起去。」
明湛道︰「不用,我當夜就能回來。」
「……」
直到明湛出去了,明慈還反應不過來,回過頭,道︰「他怎麼了?」
夏大叔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當天,明湛就帶著聞人氏的一個青年回來了,名叫聞人陽,築基後期,是聞人珠兒的未婚夫。是新進入本家的聞人氏子弟。
他跟這明湛,二人連夜去看了端木府的地形。得出結論此大陣早已經老化,最後一次加持也在一百年前了。他們又連夜和黑風還有幾個狼族侍衛一起,破了那陣法,整個孤月城被鬧得雞犬不寧。
明慈什麼也不知道,行了一圈針,呼哧呼哧睡得正香。
第二天一大早,明湛滿身是血的回來了。剛月兌了衣服洗了澡,正從浴桶里爬出來,身上隨便披了一件衣服,推開屏風走出來,頓時怔住︰「……妹?」
明慈披頭散發,身穿白色長裙,面色蒼白,狀如女鬼︰「你昨晚去哪兒了?」
明湛道︰「去端木府了。」
「哦,端木徹呢?」
「跑了。黑風撕了他一條手,追上去了。」
明慈想了想,還是沒用鞭子去抽他。過了一會兒,轉了個身,道︰「哦。那你還有什麼事麼?碧凝丹的丹方我已經找到了。我想先回北荒去。」
明湛道︰「怎麼?」
明慈顰眉,道︰「沒怎麼,就是告訴你,我想回去了。你跟我一起麼?」
明湛想了想,道︰「不了,我還沒找我娘的尸骨。」
明慈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她轉身走了。明湛發現她脖子上還插了根銀針,頓時怔住。想叫她,她卻已經走了。他的腦袋突然開始像要裂開一樣痛。
不是說一個月麼?怎麼這會兒就痛上了?難道夏青免費贈送的是假貨?過了大半天,他才想起來,一個月,早就過了。
夏青急匆匆地跑出來,見了明慈,頓時大驚︰「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針你自己拔了?」
明慈道︰「誰叫你老是不來給我拔。天都大亮了,我肚子都餓壞了。」
夏青把她拉過來,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脖子上那根銀針拔下來,道︰「還好沒事,那走吧,去吃點東西。回了北荒,可就吃不到中原的口味了。」
明慈道︰「哦,我想去買點方糖。」
草原上,甜的東西還真是不多。
明慈說不上心里有什麼怪異,明湛突然變得冷冷淡淡,但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出去了也沒什麼胃口,隨便買了幾十包方糖,揣在懷里。
正和夏青說笑,回頭的時候,她突然一怔。有個人正臉色發白地看著她。
她倒是笑了笑,甩著一頭彩色珠簾,轉了個身,走了。
明月追了兩步︰「小慈」
明慈頭也沒有回。活像不是在叫她,和夏青說說笑笑地,就走了。
不多時,旁邊的藥房里出來了一個人,同是孤月山弟子,叫了一聲︰「師兄?」
明月半晌回不過神來,最終,道︰「果真是小慈?」
那弟子道︰「吾不知。但明霧師兄說他親自去看過,那並不是明慈師妹,而是一位北荒狼女。」
明月沉默了。不是她?那她身邊為什麼跟著當年給她治病的淨初?
那弟子道︰「師兄,走罷。就算是慈師姐,她現在抵死不認,難道還能帶她回孤月山不成?不如等你坐穩掌門之位,再尋個機會看看能不能再續前緣吧。」
半晌,明月道︰「今日之事,回山之後莫說出去。」
那弟子道︰「怎麼能呢。」
他們下山來又不是做什麼好事的,怎麼可能還到處宣揚呢。那弟子手中抓著一大包藥,一般修士看了只是尋常。但不巧凡人吃了身子卻是會越來越敗的,十年之內必死無疑。
明慈見過明月,心情又更不好了。索性抱著一堆方糖,搬了一條板凳在自己屋的窗戶底下,嘴里含著糖,把衣服撈起來,露出火紅的肚兜,把肚皮曬得滾燙滾燙。嘴里甜得發苦。
過了一會兒,門突然被撞開了,把她嚇得從凳子上滾了下去。
「」
明湛雙目血紅地望著她。
她被嚇住,現在就是他突然撲上來把她撕成碎片,她也信。
半晌,他聲音嘶啞地道︰「妹,我頭疼。」
「……」
找夏青來給他扎了幾針,他似乎好了一點,但是心情倒像是更不好了,坐在地上,要坐在床上的明慈給他揉腦袋。夏大叔被他用眼神逼走了。
明慈給他揉了一會兒,不耐煩地道︰「扎了針就沒事了。」
但明湛拉住了她的手,突然把腦袋擱在了她腿上。半晌,他低聲道︰「你跟我一起好麼?」
「?」
明湛低聲道︰「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做什麼兄妹了。你和我一起吧。我,心里有你。」
明慈猛的驚悚了,用腳把他蹬開,尖叫了一聲就退到了床里,她顫聲道︰「你,你跟我開玩笑?」
看她這樣,明湛倒是笑了一聲。說出來感覺舒服多了。不管她會有什麼反應。他道︰「我沒有開玩笑,我心里真有你。」
其實他們已經夠親近了,但明湛總覺得不夠。他想要她像對待情郎一樣對待他,眼里望著他,心里想著他。
他慢慢地爬上床,伸手拉住她,低聲道︰「慈妹,好麼?」
明慈的臉轟地就燒得通紅,正好印著窗外的夕陽,花菲一片。明湛慢慢地拂開她頭上那些琳琳朗朗的珠簾,伸手摟住她已經半點力氣也沒有的腰身,把她抱過來。
她低著頭,腦袋上掛著的珠簾卻磕到了他的鼻子。她低聲道︰「我,我我,我沒想過……」
明湛笑道︰「還記得那天我做了什麼嗎?」。
「……」
他把她抱起來一些,俯身想親她。可是她用力把頭別開了。不防一個溫潤的吻就落在了脖子上。頓時她的腦袋一轟,半點也找不到清醒的方向了,腳尖也蜷縮了起來。
而他竟然也發現了,伸了一只手下去,握住她的腳趾,似乎想要努力把那些可愛的腳趾撫平。
明慈慢慢地跪了起來,但被他抱住,身子慢慢地往後仰。她的脖子好像奇敏感,只是這樣,溫柔地親吻,灼熱的呼吸噴在肌膚上,好像就要讓她整個人也化掉了。
雖然百般不舍得,明湛還是把她放開了。看她臉上的紅暈也下不去,又趁她沒回過神俯身親親她的嘴唇,但是很快就退開了。
她背對他躺下了,任他睡在她後面摟著她的小腰,一直盯著她的臉看。
終于,他耐不住了,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明月。」
「……」
她指指自己的脖子,道︰「他也親過這兒。可是當時我……嗷」
暴躁的咬人黨被掃地出門。
明湛怒氣沖沖,站在走廊里大叫︰「誰跟我去抄了清月峰?」
夏大叔「 」的把門摔上了,表示視而不見。
雪花殿下興奮地跑了出來,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明慈在屋子里懶洋洋地道︰「雪花,吃糖了~」
雪花立刻就拋棄了新同盟,兩眼發光地跑了過去︰「什麼糖?」
明湛想了一會兒,小臉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乖乖地滾了回去,跟雪花殿下搶糖吃。上次把清月峰的山頭給炸了,現在估計重建了,地形反而鬧不清楚。等他結嬰了,看他不把明月那小子給……
其實剛才明慈想說的是,明月也親了那兒,怎麼感覺不一樣?她在想,莫非她也……喜歡上他了?
她的腦子有點發糊。但是好像也知道一些事情。比如,有些事情,是不能操之過急的。主要是很多事情她還沒有想清楚。
當晚明湛抱著枕頭模到她房間里,果然被她趕出去了。她道︰「不要這麼急,不能這麼急。」
明湛笑道︰「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我保證我不做什麼。」
明慈想了很久,半晌,她道︰「還是不行。你現在說不干什麼,待會兒就不一定了。」
「……」
她暫時把端木府還有孤月山都忘記了。
第二日就收到了合罕來的信,草原又開戰了,讓他們早日回去。明湛派出去的人已經追著黑風和端木徹而去,無論端木徹到了哪里,都無法擺月兌掉那一狼一豹的糾纏。端木夫人自盡了,自盡之前,把那些丫鬟全都殺死。
明慈有些震驚,但片刻後又冷靜下來。
孤月城此番被他們鬧了個雞犬不寧,終于踏上歸途。出城幾十里,踫上了孤月山綻秋峰的人,大多被斬于劍下,剩下一個逃了回去。白綻秋自身難保,未料她還是不能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