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車隊幾乎看不見盡頭，每輛車都裝滿了貨物，間次有壯漢騎著馬巡衛在車隊兩側。
大成號的這批貨物，豐盛昂貴，數量眾多。
凌松澤很滿意。
這次同江南幾大商業協會的商談協作，十分順利，他以優惠的價格，帶回來大量江南最昂貴的絲綢。而將來的長期合作，也輝煌可期。
進入安定府境內後，道路好走了許多，各處關卡對大成號商隊的檢查也很寬松，一路收的例錢也都不多。
商隊上下人等，都慢慢松懈下來。就是隨隊的護衛們，前些天嚴肅的神情，都漸漸淡去，人人臉上隱隱帶著歡愉之色。
這批貨太多太昂貴了，這一路押運人人都提心吊膽，畢竟外頭的地界不好混，連靠近王都的洛城，都鬧過大批流匪，甚至還正面打敗過官軍圍剿。從江南一路回到安定府，這路上，什麼凶險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好在這一路上，雖然也遇上過幾拔匪人，少量歹人，可他這這支商隊，確實人多勢眾。東家重視這次在江南的大規模商業行動，要展現出大成號的實力給江南的商業協會看，帶來的都是大成號商隊里最精銳，最忠心的人才，哪怕一個小車夫，都能為護隊護貨，勇猛而戰。
而正規的護衛，也是足足有上百人。
這樣的場面架式，連小規模的軍隊也不用怕了。
也虧得他們大成號一向同官府關系好，听說在京里也有靠山，拿到不少人情書信，通關文書，才能帶著這樣的大批人手，還攜帶著少量武器，這樣的千里往返。
也幸好他們有樣的陣仗，一路上才能有驚無險，回到最熟悉的，相對平安富足，少有匪患，且隨時能向關系良好的官府求援的安定府。
大家的一直緊崩的心，慢慢放松下來，情緒都比較輕松愉快。
這一次行商如此成功，光分紅回報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人人都能發一筆小財，人人都能和家人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好好地享受一番。
這樣美好的期許，讓經過漫長跋涉的疲憊，都消散了許多，商隊里，低低的談笑聲此起彼伏，紛紛不絕。
凌松澤的心情當然也很好。
他在馬車里閉目小憩，疲憊的面容上，都帶著欣然的笑意。
日日跋涉，奔波不絕，長時間騎著馬，那是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商隊里，就連最強壯的護衛，也只是輪流騎馬，大部份時候，還是在墊得很厚很舒適的馬車內，一邊休息，一邊趕路。
做為東家，凌松澤可以單獨擁有一個車廂，外頭車轅上坐著他的僕從，只要一聲招呼，就會進來服侍。
但他雖已富甲一方，卻還保持著大多事情，自己動手的習慣，很少招呼下人貼身服侍，在商隊里，也並沒有為自己安排過多，過于舒適的優待。
這一次江南之行，他的印象也十分深刻。江南的富庶繁榮，江南豪富人家的千金一擲，竟奢比豪，種種精美奢侈物里所暗含的暴利，無不讓人感嘆。
這一次江南之行的成功，讓大成號終于可以把一條根枝深深扎進這座挖掘不盡的金山了。
早就該這麼干了，大成好有這麼好的根基，如此完善的制度，完全沒必要局限在區區安定府。
他不是韓子施，他的大成號，必然會比當日在韓子施手中，更加輝煌。
馬車外，隱隱傳來笑語。
「總算要回家了……」
「都這麼久沒見著我家婆娘和小子了，也不知道那混小子胖了還是瘦了，也不知道那婆娘是不是天天念著我……」
卻是護衛首領孫成的大嗓門和商隊王掌隊那滄老卻溫和的聲音。
連這商隊里地位僅次于他的兩個人，都有些壓抑不住激動了。
凌松澤也微微笑了起來。
其實他也同樣地思念著家人。
小平安已經開蒙了，雖說正式取了大名，可是大家都還是習慣性地叫他小名。也不知道這一趟出去，他的平安兒，又新會了幾個字。
大妞倒是越來越有富家太太的氣派了，現在光看言行舉止，誰還能看出，她其實是丫頭出身。
小諾……
算了，這個愛睡懶覺的家伙，估計沒多少空想他……
至于文素秋，他根本沒有想起來，雖然這次出行也和以前那幾回一樣，最多最貴重的禮物，是送給她的。
凌松澤漫不經心地想著，或許，這次回去，可以多停些日子，少出來幾趟。
也該多陪陪大妞和小平安了。大妞這麼多年，一心一意，只念著他，他卻把她扔在家里，天天應付一些無聊的場面事，小平安因為他的出門頻繁而漫長，經常要費力重新辯認記住爹爹，說起來，他真是欠了妻兒太多了。
其實以他今時今日的成就，值得他這個東家親自去跑的生意，已經很少了。只是他有心要把大成號擴張到全國，想要在別處盤根錯節，早已分割完畢的商場上再插進一只手去，還要同當地有實力的商家，保持較平和的關系，很多事，沒有他親自出面，確實拿不下來，很多談判，他這個東家不到，別人也確實做不得主。
這兩年在府城，他奔波不斷，家里的事，確實也疏忽了許多，好在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家中，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安定的隱患，需要他時刻盯著了。
馬車徐行，他心思雜亂地想著，歡喜之余，卻總有些淡淡地悵然。
然後，就感覺到馬車一停，整個隊伍似乎也在同一時間停頓，外頭隱隱有喧嘩騷亂之聲，兩側快馬向前奔去，想是護衛們急趨前方了。
凌松澤一怔，在馬車上坐直起來，接著，就听到一個清晰響亮的聲音︰「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整個車隊的騷動很小，擁有足夠實力和勇氣的大成號，並不特別懼怕強盜，甚至，听到這樣的口號都有些好笑。
這樣的出場詞，這年頭也只有說書的才念吧，這是哪來的土二愣子啊，這年頭，什麼強盜還會傻愣愣地念詩通名報場啊，不都是轟然撲出來，舉刀偷襲，猛干一番嗎？誰傻呼呼地先給人時間準備啊。
護衛們熟練地展開陣形，領頭的大車也在車夫嫻熟地控御下，並排擺開防御陣勢，在安定府內，想要搶劫，集中了最優勢力量的大成號商隊，這是哪家強盜瞎了眼，要撞上來找死啊……
車隊里大部份人，都這樣輕松地想著。
但這絕不包括馬車里的凌松澤。
那強盜開場詞一響起來，他眼中就閃起了一絲寒芒。
這幾年的安逸和順利，富貴與得意，並沒有消磨他的敏銳和精明。
他記得自己的馬車處于商隊的後方，以整個商隊車馬拉開的距離，在最前方擋路的強盜，聲音再大，傳到他這里，也該模糊不清了。
可是那高喝之聲，清晰響亮得簡直就象在耳邊響起一般。
他知道安定府足夠富足安定，一向很少盜寇，即使有，也不過劫劫落單的行人。象大成號這次出行，光護衛都上百，正常情況下，哪家盜寇會跑來攔這樣的隊伍，還好以整暇隔得老遠，念那強盜出場詩
所有不合理的，有異尋常的事，凌松澤都會對此生出足夠的警惕。
大成號不是沒有遇上過強盜，但是不合理的強盜，只有兩回。
一回是，多年前，聚眾搶劫韓子施，一回是，數年前，聚眾搶劫軍糧。
兩次事件，都是另有玄機，兩次事件，都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引發了巨大的改變，那麼，這一次呢……
他電光火石間，他心念數轉，動作卻毫不停頓，掀開車簾，長身而出，目光越過那長長的車隊，看到了道路盡頭處，那大大方方攔在車隊前的強盜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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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府城，最繁華的街道一角，有龐大的宅祗，連綿的院落。這里住著安定府最有錢的人家。
布衣身份是沒有資格在大門上掛上，某府某祗這樣的招牌的，但大家都知道，這里是凌宅，是大成號東家的住所。
就象以前在渭城，人們都知道，某個地方是韓宅，是大成號大老板的家。
凌府的後花園里，宴席流水，衣香鬢影，說笑之聲不絕，卻是富貴人家，內眷們的一場盛會。
以前大妞不用應酬這種場面，那是因為，凌松澤有足夠的實力，一些默認的商人家後院交際的規則，他可以無視。
但後來大變後，大成號只剩奄奄一息，要想重新站起來，終是要搞好各方關系，夫人們之間友善相處，也是不可避免的一環。
大妞雖然不擅長這些，卻也願意為凌松澤出點力。而因為凌韓二家的義德美談，女人們，也確實願意來親近拜訪。
後來大成號雖恢復了相當的實力，但這些已經建立的關系，也就不好斷了。後來，大成號把總號移到府城，他們在府城根基不深，更要與各方保持良好的關系，凌家的後院，自然也就必須對許多人家的內眷們敞開了。
這次其實只是幾個大商家後宅女主人的小聚會，都是府城舉足輕重的豪商，夫人們輪流在各家聚會，聯絡感情，說些男人們不方便說的話，對他們丈夫的生意，其實都是有幫助的。
當然，這樣的場面，現在文素秋基本上是不會參加的，雖然幾乎每回在家里聚，大妞都會讓人叫文素秋一聲，但文素秋例行都會叫人回一句，身體不適，就回避開來了。
客人們也不打算同文素秋應酬，這里不是渭城，沒有文家的百年根基，失去對大成號影響力的文素秋，不值得她們浪費時間。
不過，這一回，客人們卻忽然間對這個避席的另一位女主人有了興致。
「韓夫人今兒不是又不舒服，又不能來吧？」孫夫人笑吟吟。
「自然是不舒服的，否則都在一個家里，抬抬步就到，當主人的，何至于非晾著我們這些客人呢？」何夫人悠悠然。
大妞有些訕訕地︰「弟妹確實身上有些不自在，不是有意無禮的。」她已經可以很自然，很隨意地把文素秋叫做弟妹了，雖然，她確實不明白，文素秋為什麼連跑來露個面的時間都沒有，記得以前，她可是很喜歡在這一類宴會上出風頭的。
「這倒奇了，前幾天去佛寺參拜，還是挺精神的，一路都出了城，今兒就不舒服了……」王夫人微微地笑。
「啊，弟妹又出城拜佛了……」現在這麼大的房子，院子連著院子，可不比以前兩家人住著一個四合院，天天在一塊了。現在大妞忙著應酬，文素秋除管家外，坐臥行走，都在自己院里，偶爾出來，也就是出門走走逛逛，拜拜菩薩，兩人並非每天能見面，對于彼此的事，居然也不是很清楚了。
「你們住一塊，這麼大的事，竟不知道嗎？韓夫人可以在弘光寺，足足施舍了一千兩啊。弘光寺今日辦法事，善行冊上，韓夫人的名字，可是大大地掛在第一位……」趙夫人話里這酸氣，終于掩不住地透出來了。
（疲憊且郁悶，昨天雖然忙了一白天，但晚上確實是有足夠時間寫稿的，精神也還好，可誰能想到，才寫幾行字，我本本的風扇就故障了呢？所以，對我的厄運，我真是已經無語了，有時候，幾乎連說明一下的意志都沒有了。今天稿子是寫完了,可是總也登不進作者後台,折磨得我快斷氣.弄到現在才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