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貳 第一部 兄弟 第五章 種田的較量

作者 ︰ 老莊墨韓

空寂寂的鳳儀宮中,風來樹動,枝葉搖曳間有笑語聲聲。

「蕭姐姐,要早看到你就好了,我害怕了一天一夜,都不敢對人說的。原來宮里是這個樣子,也有田,有莊稼,也有你這樣的好人,我以後不會再擔心了。」

「傻丫頭,我也未必就一定是好人,至于這良田莊稼,其實本來也是沒有的。朝時京城打得一塌糊涂,皇宮都燒了好幾回,到處損傷慘重。國庫的錢也有限,哪能全拿來修宮殿。皇帝也就是把幾個看著還象樣的宮室修一下,然後把圍牆拆了向外擴,荒廢破損太厲害的宮殿損索鏟平了並成園子,那麼大的園子,也不能什麼也沒有。東圍幾個草屋,西蓋幾間矮房子,放幾塊石頭,移幾棵樹,說是有鄉野人家的趣致。其實啊,不過是沒錢。就這樣,宮里還有許多地方空曠得不成樣子,要空著不管,就失了皇家臉面,要拿錢去蓋去修,皇帝也舍不得。」蕭清商笑意悠悠,湊過來,小聲私語「咱們皇上,本來就是一個窮莊稼漢,小氣得很,要拿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建一個堆他根本沒空住的宮殿,他是肯定舍不得的。外朝的人又天天跟他吵著什麼國體臉面,他一惱,就把四下的空地,全讓人開成農田了。又說是表現富貴不忘本,又說是表示皇帝重視農耕,不但自己親為耕作,還要讓後宮女子,明了民間耕織之苦,不尚奢華,以為天下典範,那些大道理一說,外頭那幫臣子,自然就沒話可講了,其實啊,一個個心里恨得什麼似的。」

高處風正清涼,枝葉樹木都帶著一種特有的清香。二人並肩坐在枝干上,低聲細語,頗有些閨中知己的架式。

方真頭上手上的釵環首鐲,早月兌下來扔樹下了,麻煩之極的華裳外服,也月兌了就那麼隨意掛在樹上。反正兩人都坐在樹枝上,旁邊還有大片大片的樹葉掩護著,也不怕有人看見,外頭只穿著中衣,也學著蕭清商月兌了鞋子,手里抓著蕭清商塞給她的隻果,說兩句,啃一口,真是無比自在,幾乎要忘了這里是至高無上的皇宮了。

蕭清商和她昨天見到的皇帝一樣,看著都已不再年輕了,然而,每一個看到他們的人,都會自然地忘記,去探究他們的年紀。

吳王其實談不上多麼英俊,不過五觀端正,可是他站在那里微笑的時候,即使是沒有眼界的方真,也渾然忘了滿街人山人海。

蕭清商,也並非絕色,所謂的傾國傾城,所謂的花容月貌,所謂的秋水為膚玉為骨,所有可以套用在宮中美女身上的文字,都不適合她。

曾有文人與之交,其後評論時,苦思半晌,也不過,顧盼神飛,文彩華章,觀之可親,見之忘俗,區區十余字。

曾有宮中畫師嘔心瀝血,為之作畫,然,即不能無中生有,畫出絕世之容,又技有不逮,畫不出風儀自在,最終留在紙面上的圖畫,說象,容貌倒也確實是象的,說不象,其實看過真人,便都知道,那畫里的,斷然不是她。

方真不識字,沒讀過書,不懂畫,更也不會品評美人,她只是憑著本能去感覺。

自入宮以來,人人都覺得她受皇帝喜愛,至少會有一段時間的光彩熱鬧,人人待她客氣,個個沖她微笑,但只有蕭清商的笑容,讓她自內心深處,感覺到輕松。

她只覺得這個蕭姐姐眉眼間的神彩,簡直漂亮得不可思議,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自然而然地想親近。

白衣黑發,赤足而高坐樹上,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明亮燦爛至極,仿佛她的人,都在發著光一般。

明亮,而不刺眼,溫暖而非炙熱。

方真眼神亮閃閃地看著她,目光中滿是親近與羨慕,還有些微的不解。

「蕭姐姐你明明是好人,我知道的,皇上也是好人,我也知道的。皇宮已經很好很大了,那些屋子那麼高,還雕了那麼多畫,我做夢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屋子,為什麼別人還要說不好?」

蕭清商並不與她商討「好人」這個問題,只笑道「***,你從北方小村子里來,也沒見過幾個大戶人家的庭院,才覺得好,其實,我們這皇宮啊,除了地方大,圍牆高且結實之外,比起舊朝,稍好一些的勛貴世家的園子都不如呢。雖說是新朝初立,克勤克儉,可人家辛辛苦苦打了十幾二十年,不就是等著如今開國封候,世代享受榮華富貴嗎,咱們皇上,還在宮里種田呢,御花園還沒多少象樣的山水呢,誰家好大興土木啊。誰敢住得比皇上好啊,誰敢討的老婆比皇上多啊,所以,那些動不動就喊著國體國本,跳著腳上折子要給皇上修園子,討小老婆的,通通都是等不及要享福的家伙,大大的奸臣,你可要記住了?」

听她這樣輕飄飄隨意評點皇帝大臣,方真再迷糊,也不敢跟著應聲,記得戲文里評書中,都說過,後宮不能干政的,干政的都是奸妃,這樣說大臣們,好象不對吧。不過……蕭姐姐不是妃,只是宮女,應該是沒事的。

「我覺得,大臣想要皇上住得好,是應該的,我們百姓,其實也很感激皇上,也願意皇上多享點福的。」雖然方真無論如何看不懂,為什麼那麼大的屋子,園子還能住不好,但她至少明白一點,「皇上不亂花錢,皇上自己種田,真是好皇帝。」

「皇帝這種身份,其實不能過于明確地明表自己的喜惡,*否則再好的經下頭也能念歪了,上有所好,下必從焉。皇帝不過是應付一下朝臣,自己偶爾下田懷念一下當年,結果,後宮嬪妃,連昭儀美人,都在自己院里開了田,最夸張的是,連那些有點身份的女官們,都想方設法把好好的平路弄成田地,天天在那施肥松土,就盼著吸引皇帝看一眼。朝中文武,家家把花園鏟了做農田,一個個矯枉過正,真讓人受不了。最可惡的是,皇後不過是瞧著有趣,就在鳳儀宮里也開了片地,自己種點菜好玩,還養了幾只雞下蛋,大家逗著雞捉狗,也是個樂子。可皇帝偏要跑來逞能,硬說,這樣種田不好,那樣養雞也不對,指手劃腳之余,還硬拖了皇後一起去手把手種田……」

蕭清商很有些悻悻然,堅決地把吳王的這一行為,定位為炫耀。那家伙樣樣不如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樣,能指導自己的,就樂得嘴巴合不上,一副小船不堪重栽的樣子,借口什麼國家崇農,帝後應為天下之典範,三天兩頭跑來拖著她一起下地。

其實這樣兩人合力種一塊地,擦著汗盼收成,吃著自己種出來的菜,那種感覺真是挺好挺有趣的,可恨的是某人臉上永遠得意洋洋的笑容,讓人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臉上。

就這麼點事,至于這麼顯擺嗎,在鳳儀宮里擺威風,裝師父,指點來,指點去也就罷了,出了鳳儀宮還四處炫耀說,我又手把手教了皇後多少種田的本事,皇後身子弱,正是要多運動才好,母儀天下以身作則,激勵農人,更是應該。

結果是宮里其他的女人全紅了眼,有一陣子不管是將軍之妹,還是名儒之女,紛紛親自下地,後來雖然吃不了苦,只得招些精于農事的人入宮來料理菜田,但本人還是常備著種田的衣服。宮女們老遠地張望,一看到皇帝向這邊來了,趕緊通知主子換衣,扛著鋤頭赤腳下地。

那一陣子,吳王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小老婆們都是一色的農婦打扮,再怎麼想要懷念舊日時光,也有點反胃了。

結果是吳王拂袖而去,嬌滴滴的美人們吃苦受罪,手心都磨破了,還沒得著什麼好,最後,所有的怨言都集中在那個不安生,非要跟皇上一起種田的皇後身上。

都是那個女人,沒本事讓皇上*喜歡,就出那種歪主意勾引皇上,可算害苦大家了。

蕭清商很是為自己躺著也中槍郁悶,可誰叫她種的菜就是不如皇帝種的好呢,人家一臉熱情地來幫助指點,她還把人打出去不成。只是平時游戲小事,她也不好為這事,動真格地,指揮手下去搜尋什麼善種田的良才相助,真要這麼干,怕那位無聊的皇帝,更要躲在一邊偷樂了。

方真听得只覺有趣,又覺歡喜,這個讓她手足無措的皇宮,終于也有她懂,她會的事了。這下不怕在這個大得嚇人的地方,不知道該干什麼了。

「種田,我會啊,我從小就跟著爺爺下田,別看我家老的老,小的小,我家種的地,在村子里算是好的呢,我天天來幫你們種都成。」

蕭清商大喜,牽了她的手連聲道︰「這可太好了,你肯定比他強,他那點本事,也就是在我這裝了不起,其實這麼多年下來,手里拿的都是刀劍,到處打仗,當年種田的本事,也未必剩下幾成。有你在,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打敗他了。」

迷模的方真終于听出點不對勁了,再沒規矩的地方,一個宮女說起皇帝,怎麼能你啊我啊的呢?

正糊涂著呢,就听得樹下有個聲音響起來︰「皇後娘娘,可看見一個新面孔的小姑娘?是皇上昨日讓人領進宮的美人,今兒剛來給娘娘請安,因娘娘睡著,沒及時通傳,卻是一轉眼就不見了。」

蕭清商心中暗惱,這幫子死丫頭,一個比一個膽大包天,那麼靈俐的耳目,能听不見樹上的說笑,分明是故意嚇人的。

被嚇的那個,臉色又青又白,目光呆滯,傻傻望著蕭清商,好半天才喃喃問︰「皇後娘娘?」

蕭清商點點頭,眼神帶點關切地看著她。

方真眼一閉,身子一晃,兩天內第二次暈倒,直接從樹上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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