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貳 第一部 兄弟 第十章看門宮女PK芳嬪娘娘

作者 ︰ 老莊墨韓

阿沅微微一笑,略略低頭彎腰,只當是見禮︰「鳳儀宮司門阮沅見過芳嬪娘娘。」

芳嬪沒理她。她是來出氣的,但是真要出面跟一個宮女對嘴,那就太**份了。司門,那就是皇後宮里一個看門的宮女了?

就這種小人物還敢在鳳儀宮外頭指手劃腳,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的了。

連她貼身的宮女都不再瞄阿沅一下,只是扶著她徐徐近前。

「娘娘小心……」

「莫髒了腳。」

「這小地方,真是委屈了娘娘。」

說話間,已有人飛一般地搬了椅子過來,讓芳嬪安坐,旁邊宮人捧了儀仗兩邊侍立,那氣派真真嚇死人。

同一時間那開頭斷喝的宮女,伸手指著阿沅︰「見了娘娘,怎不行禮。」

阿沅臉上笑容依舊︰「我不是行過禮了嗎?」。

那宮女再喝斥,她卻是再不理會,只是含著笑悠然看著芳嬪那一幫子人虛張生勢。

那宮女看她無禮,仗著背後有主子撐腰,竟是欺上前來,手都要指到阿沅鼻子上了︰「見了娘娘,竟不跪拜,還敢口出不遜……啊……」

慘叫聲中,宮女臉上五官都痛得生生擠做一團,阿沅正正地就抓著她伸過來的手指,漫不經心地一扭,對那骨頭折斷的咯咯聲,听而不聞,隨手一推,那宮女在慘叫聲中,跌跌撞撞,退出十幾步,竟是仍然穩不住身子,失去平衡,直跌進池塘里去,濺起漫天水花。

也不知那跌下去的勢子為什麼那麼急且重,水花濺得老高,混了無數枯枝敗葉,長年無人打理的水都是慘綠的,帶著股怪味,淋了芳嬪那邊一眾宮女們一身,芳嬪臉上都濺到幾滴,直如挨了一刀般,跳起來尖叫。

身邊幾個宮女也顧不得打理自己,趕緊為芳嬪擦拭。

這時候芳嬪沒法再裝淡定了,遠遠指著阿沅,氣得聲音和手指都一塊抖︰「你這狂妄無禮的奴才……」

阿沅淡淡打斷她的話頭︰「娘娘慎言,我是宮中有品級的女官,吃著朝廷的俸祿,娘娘如此言語,羞辱的不是我,而是朝廷的名器。」

「你一個司門,就算有品級,也是不入流的九品,就算是男人,也只算是吏,稱不得官,何況只是個宮女,也敢稱朝廷名器,也敢在本宮面前無禮。」芳嬪怒極反笑。

阿沅卻是神色淡淡︰「我不是已經對娘娘行過禮了嗎?哪里是無禮……」

二人對話間,宮人們誰也沒閑著,連含嫣和翠屏都跳起來指揮救人,那宮人被拉上地面,又驚又嚇又痛,已是暈了我去。

芳嬪看得臉色發青︰「你見嬪妃不跪,還當著本宮的面欺辱本宮的宮女……」

「新朝初立,皇上便下旨,朝堂,不必有過多俗禮。非正式場合,三極以上官員面君也不需跪拜,宮內也是同樣的規矩。我向娘娘已是行過禮了,那丫頭在我面前,行止無禮,是她羞辱了我,我不過是略施薄懲罷了……」

芳嬪听著氣怒已極。

吳王出身草莽,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對于禮節上的事,總是簡化再簡化。後宮女子以吳王喜好為尊,宮里的禮法也不算嚴。

地位高的宮女太監,見了各宮的主子,是不用行跪禮的。但區區司門,這樣的小職位還沒有資格享受這樣的優待,只是以前,沒人會跟皇後殿里出來的人過不去,宰相門房還七品官呢,何況皇後。

所以鳳儀宮的人偶爾出來走動,只要不礙著別人的事,自然沒人計較她們禮儀上的事。可現在芳嬪可是明明白白來找麻煩的。這些約定俗成,但法無明文的規矩,如何擋得住。人家不要求你跪時,你自然可以含糊過去,可人家正經要跟你論禮,你也沒有反對的余地。畢竟吳王當初下旨,說的是朝中,不是後宮,說的也是三品以上,可不是小小的從九品司門。

芳嬪氣惱之極,反而鎮定下來,她重又坐下,微微冷笑︰「皇後娘娘體弱多病,沒空管束教導你們,區區九品司門,還以為是正三品的大員嗎?我即掌著後宮,便要為皇後娘娘好好教一教你們規矩。國法宮規俱在,阮沅,你小小司門,見了當朝芳嬪,該以何禮相見?」

她是準備來胡攪蠻纏大出氣的,就算鬧出點什麼事來,料著皇上也不至為著一個小宮女同她計較。

可如今,胡攪蠻纏的人變成了對方,那可是正中下懷,無禮的,胡鬧的,放肆的,都是對方,她一個掌宮事的嬪妃,以國法宮規處置一個宮女,哪怕這個宮女是皇後的,誰又能說她什麼不是。

可惜,阿沅一點配合她的意思也無。

「芳嬪娘娘,我自然不是正三品大員,我是……「鳳儀宮里看門的小丫頭笑了笑「正二品」

芳嬪再次騰得一聲跳起來,指著她,聲音都氣得變調了︰「狂妄……」

今日已知道皇後宮的宮女狂妄,但萬萬想不到,可以狂妄到這種地步。

正二品,一個看門的……

天下哪有這樣的笑話。

她一時不知是怒還是笑,竟是全身都顫抖了,身旁的宮女也紛紛指著阿沅喝罵。

阿沅連眉毛也沒動一下︰「娘娘,我的司職確實只是從九品的司門,但我本人是正二品的奉國夫人,是皇上親封的誥命,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問皇上,也可以遣人去查宮檔,這斷然是不會錯的。」

芳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這狂妄無禮,信口開河的奴才……只管漫天撒謊,也不看看有誰會信,我要為這事去問皇上,去查宮檔,豈不是要貽為笑談。」

宮女們都指著阿沅,責備嘲笑不止。

換了誰踫上一看門的,告訴你,他不止看門,還頂著六部尚書餃,看大家是會相信,還是會轟堂大笑呢。

「你是正二品奉國夫人,這麼說,本宮倒要向你行禮了。」芳嬪氣得都咬牙切齒了。

奉國夫人,自然不是誰的夫人,而是誥命的封號,結結實實的正二品。芳嬪別看掌著後宮,品級還真沒到。

後宮命婦品階同前朝規矩也沒多大區別,皇後自然是超品,之後是貴,淑,德,賢四妃,其中以貴妃為尊,貴妃是正一品,其他三妃則是從一品,目前位置都空著。之後才是六嬪,六嬪中以貴嬪為尊,為正二品,三嬪相持不下,誰也沒登上貴嬪之位,目前全是從二品。

民間以為,只要是皇帝收用了的女子,都是娘娘,但凡是個娘娘,都是千歲,都有半副鸞駕,哪怕宰相王爺見了,也要對之行禮,那都是被戲文,鼓兒詞,評書,給誤導了。

內宮之中,品階森然,同外朝也是一樣的。

嚴格來說,嬪的身份,連個妃子都不是,偶爾遇上外朝重臣,那都是要先一步行禮退避的。

當然,做為皇帝的枕邊人,內宮的實際掌管者,還是有附加好處的。

每逢接見宴請一眾誥命時,就算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一般也不會接受她們的見禮,踫上奉迎之心略切的,甚至主動對她們行禮也不算稀奇。

但嚴格按國法來說,從二品在正二品面前自然是低一頭的,哪怕正二品是個坐冷板凳,沒實權的虛爵,哪怕那從二品擁有影響皇帝的力量,只論身份,禮法,還是芳嬪比阿沅略低。

也難怪芳嬪氣得美麗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阿沅還笑吟吟道︰「娘娘到底是侍奉皇上的人,就是不給娘娘面子,也要給皇上顏面,我一個小小司門,怎敢叫娘娘行禮,我剛剛不是先給娘娘行過禮了嗎?這禮要是再鄭重,就有違國法了,旁人反要說娘娘輕狂,我對娘娘一片赤誠,總不好誤了娘娘。」

芳嬪再也听不下去了,尖細著聲音大喊起來︰「把這無法無天的奴才給我拿下……」

四周早有粗壯的宮女,婆子等著,听了這話,應聲便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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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了」一把推倒翡翠麻將牌,蕭清商欣喜地伸出手「給錢給錢……」

另外三邊,倒擠了七八個宮女,互相探頭看著彼此的牌,卻是三方合力斗一家的駕勢,就這樣,還是輸了。

大家愁眉苦腦,慢騰騰地掏錢,鳳儀宮里丫頭們賭品都不太好,認賭卻不太服輸。

「我說我不玩,偏要逼我玩,這是玩嗎?明明就是搶劫啊……」

「有天理沒有,我們天天干活,賺的銀子還不夠輸,日日掏自家腰包孝敬皇後娘娘,也沒見著什麼好處……」

「真是的,我們不都惦著外頭的好戲嗎?根本沒專心玩,小姐乘這個機會贏我們,勝之不武。」

蕭清商一概不管「輸了就是輸了,少扯那些有的沒的。」她一一把錢收繳過來,笑吟吟道「阿沅那有什麼好惦記的,人家仗勢欺人,她的官更高,勢更大,人家要敢來硬的……咱們家小阿沅不是專門欺硬怕軟的嗎?」。

「就算是毫無懸念的戲,可打臉打得痛快,我們也高興啊。咱們都是俗人,可沒娘娘你這麼高的境界。」

給錢給的不甘心,宮女們的嘴巴都能掛上醬油瓶。

魏君綽倒沒下場,只在旁邊笑著看。

就這滿桌子東倒西歪,打輸了還想賴帳,平時你管著燒火,我管著種田的宮女,誰能想到,人人都有二品誥命,還有兩三個是從一品,魏君綽自己甚至是正一品,雖然只是虛爵,但只論品階,跟皇帝心尖上的那位蘇貴妃,也是可以分庭抗禮的啊。

吳王對國家名爵十分謹慎,從不濫賞,就是替他掌著宮事的枕邊人,也只是嬪位。如果只是要同貴妃拉開距離的話,其他三妃,本來就比貴妃低半階的,可他就是壓著不晉,三嬪暗中,何嘗沒有怨言。

可是,這鳳儀宮里,一二品的誥命,那是足有十二個。縱然是不公開,不掌權的虛位,也是嚇死人的。

哪怕是皇帝的內宮總管,也不過是區區五品。皇帝要敢讓一二品的官員給自己燒火,看門,貼身服侍,哪怕都是閑官,那也是全被天下的文臣罵死的。

皇後娘娘的排場,論起來,可是比皇帝大了好多。

只是這些虛爵得來,又何嘗容易,蕭家付出的代價,也同樣提驚人的。

明明是開國元後的家族,朝堂中竟沒有一個位置,只有一個不經事的小少爺,留在京中當個侍衛,世人都道皇後不得聖寵,皆是由此而來。

當年不明白皇後的心意,皇後偏要一意孤行,為了給她們這些其實不可能出仕掌權的女人討官,甚至犧牲家族的利益,為此,一直極重視親情的皇後娘娘還跟家中父兄搞得很不愉快……

魏君綽微微搖搖頭,把那紛亂的思緒收回,低聲問︰「娘娘當年堅持,為的,就是今日吧……」

蕭清商還在大呼小叫地討錢,也不知是沒听見,還是沒顧得上回答。

倒是有旁人笑著應︰「當年不知多少人說小姐胡鬧呢,現在才明白小姐深意,要教訓那些人,本來也不用小姐出面,可我們不但要出面,還要時時處處佔足道理,又半點虧也不能吃,這身份雖是虛的,卻還是必要的。」

「是是是,咱們小姐是多聰明的人,走一步,看十步,從來都不會錯的。」

「少來,再怎麼奉承,錢也不許少……」蕭清商笑嘻嘻把錢收錢,嘩啦啦搓起麻將「再來,再來……」

眾女愁眉苦臉,只得繼續應付著。

誰知這回蕭清商直接推倒牌「天胡,給錢,給錢……」

立刻哀聲四起。

「太過份了。」

「誰惹小姐生氣的,這麼快就出殺手……」

「出千了吧,小姐,你也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蕭清商听而不聞,攤著手一個個瞪著等收錢。

好端端惹我心情不好,不叫你們輸光褲子,已是手下留情了。

她笑得燦亮得意︰「認賭服輸,給錢,給錢……」

認賭服輸,前生前世,可算是輸。只是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那深深的宮禁吞沒,卻怎麼也不能服,不能甘。

什麼走一步,看十步,不過是慘痛的教訓,再過多少世,也無法忘懷罷了。

她做的一切,只是不想同樣的舊事重來一遍,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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