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乞婆進得飯館,就在飯桌間胡亂走動,伸手從一張桌上抓起一條雞腿,就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這張桌子坐著三名滿臉橫肉的修士,正為剛才伙計的話與眾人討論能否進入萬墳崗,一回頭,就看到髒兮兮的老乞婆滿臉油污,一副很享受的模樣,頓時勃然大怒。
這三名修士均來自陰煞宗,只為了修煉需要來這邊捕獲魂魄。陰煞宗在魔道也排在前三之列,魔道的燻陶讓宗內修士的性格全都變得暴戾而凶殘。飯館伙計的話讓三人本就不快,一看自己的酒菜又被一個老乞婆所破壞,陰煞宗修士頓時動了殺心。
「找死!」
其中一名黑臉的修士怒喝一聲,揮掌向老乞婆的腦袋拍去!這名修士雖也是煉氣境的修為,但也到了第九層。修士的動作比起常人來說自然敏捷了許多,飯館內其他的顧客見此情形都暗自搖頭,等待著血漿四濺!
老乞婆似乎被黑臉修士的怒喝聲給嚇住,「哎呦」一聲驚叫,腳下一滑便跌倒在地,這一跌恰到好處,堪堪躲開了那黑臉修士的一掌。周圍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這老叫花子真是命大!
這情形讓黑臉修士有點難堪,雖說這是巧合,但在眾人面前,一個就快築基的修士竟然沒能打到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乞婆,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黑臉修士「騰」的站立起來,再次揮掌就要自上而下擊去……
「這位仙師請手下留情!」
飯館掌櫃快步沖了過來,一臉驚惶的喊道。一位修士殺死一個凡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螞蟻一樣,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修士想殺人,掌櫃自然不敢阻攔。但作為飯館的主人,眼看著就要血濺當場,這當然非他所願。
「仙師何必跟一個就要死的老叫花子計較?這樣反而會髒了仙師的手!仙師請息怒,我這就讓伙計將這老叫花子趕出去,仙師的這桌酒菜算本店的,我讓伙計給三位仙師重新上一份酒菜,如何?」
黑臉修士雖仍怒氣難消,但掌櫃已說到這個份上,如果再執意殺人,而且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乞婆,反倒讓別人恥笑。黑臉修士怒哼一聲,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老乞婆仍坐在地上,若無其事的啃著雞腿,就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早有伙計快步跑上來,殷勤的將三名修士的菜全部撤走,並馬上換來新的。另有兩名伙計走到老乞婆身邊,伸手抓住老乞婆的雙臂就往外拽去。老乞婆不斷掙扎,口中嚷道︰「這天下之物屬于天下人,我為何不能食得?」
老乞婆的掙扎極為劇烈,才走幾步,竟又讓她給掙月兌下來,一伸手,從另一張桌上又抓了一大把牛肉。飯館掌櫃哭笑不得,再叫兩名伙計趕來,想將老乞婆強行拖出!
老乞婆再次被控制,四名伙計分別抓住她的雙手雙腳,將她抬了起來。
老乞婆不斷扭動著,口中嚷道︰「我已經七天沒吃東西了,我只想填飽肚子,你們怎這麼小氣?我已經七天沒吃了……」
坐在角落的古遙有點看不下去,站起身喊道︰「掌櫃的,您就放了這位老婆婆吧,要不行讓她到我這兒來吃,所有的飯菜我全付給您銀子!」
老乞婆借機嚷道︰「你們快放下我,那位小哥請我吃飯!那位小哥請我吃飯呢!」
掌櫃惱怒的瞪了老乞婆一眼,望著古遙滿臉歉意道︰「這位仙師菩薩心腸,只是望仙師能夠理解,非是本店舍不得這點飯菜,只是這老叫花子身上實在污垢,反到影響了本店的生意!」
古遙道︰「那在下購點飯菜送與這老婆婆,讓她帶出這飯館食用,如何?」
「那又何必?這點飯菜就算本店的吧。」掌櫃有點尷尬,沖四名伙計吼道,「你們還不把這老叫花子放下?」
老乞婆坐在地上揉揉肩,似乎給摔痛了,回過頭,瞟了一眼為他解圍的古遙,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
古遙走上前來,伸手扶住老乞婆,將她攙扶起來,向外邊走去。飯館內的眾人全都盯著他們,露出各種各樣的神情。
走出店來,早有伙計包裹了一份飯菜拿了出來。古遙將老乞婆攙扶到一棵大樹下,對她道︰「老婆婆,您就在這里慢慢吃吧,您家在哪兒?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老乞婆呢喃道︰「我家在哪兒?對了,我家在哪兒?天為被,地作床,天地到處是我家!」
古遙沉默了,敢情這老乞婆無家可歸。
老乞婆打開包裹,瞅了一眼伙計送出的飯菜,嚷道︰「整這樣的飯菜,真把我當成豬狗了?我要吃肉!」
古遙忙道︰「老婆婆,您別急,我這就給您賣肉去。」
走回飯館,古遙買了一大份牛肉,小心包好。回頭走到飯館門口,遠遠看到大樹下的老乞婆孤零零的坐在那邊,一雙眼楮茫然的望著遠方,古遙心底陡然產生一種不忍的感覺!
他想起了前一個世界自己的親生父母,不知現在是否還活在人世?
長嘆一聲,古遙咬咬牙,抬腿向老乞婆走去。這時候,遠遠听到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女乃女乃,您去哪兒了?女乃女乃,您在哪兒?」
這聲音越來越近,循聲望去,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快步往這邊而來。望著那縴弱單薄的身形,古遙心底一動,這小女孩多麼似曾相識?
那小女孩已看到了大樹下的老乞婆,快步迎了上去,不住的埋怨道︰「女乃女乃,您怎麼到處亂走?小蘭已經找了您兩個時辰了!」
老乞婆目光迷離,望著小蘭的眼神就好像根本不認識,喃喃道︰「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小蘭的眼楮有點濕潤,輕輕道︰「女乃女乃,我們回家吧,回家吃肉!」
「小蘭騙女乃女乃,家里根本沒肉!」
「女乃女乃……」小蘭癱坐在地,雙手掩面,瘦削的兩肩不住的聳動。
古遙走過來,將手中的包裹放到老乞婆面前。
「我幫您把肉買來了。」
小蘭抬起頭,與古遙四目相對,立時變得尷尬不已!
「大哥,怎麼是你?」
猛然看到小蘭的面容,古遙也是一陣驚訝,這小丫頭竟然是在交易會上賣給他三張奇怪符的女孩!
老乞婆依然目光迷離,仰面望天,喃喃道︰「修行當修身,修身先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