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淵似乎不只對宮里的地形熟悉。就連榮錦殿內的地形也是一清二楚。他帶著芳塵非常順利的避開了所有巡邏的禁衛軍,輕而易舉的就來到了張太妃的寢殿門口。
翟淵警惕的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見張太妃寢殿門前只有一個宮婢守夜。竟然沒有躲避,直接帶著芳塵正大光明的向那位守夜的宮婢走去。
芳塵一陣的心驚,心想︰翟淵就這麼拉著我出去,莫不是想要殺人滅口?
正當芳塵猶疑之時,那個宮婢卻從容的迎了上來,看看翟淵又看看翟淵身後的芳塵,問道︰「翟都尉已經有日子沒來了啊。看您這架勢今日並不是來替卓王爺送信的,倒像是來送客人的。」
翟淵聞此,笑了笑,將芳塵拉到了身前,對那宮婢說道︰「寶清姐姐,這客人可不是外人,是暖馨殿的天使姑娘。」
那個叫寶清的宮婢听了翟淵的話一驚,趕緊湊上來仔細的打量著芳塵,一臉不信的說︰「這世上的事可真是太奇妙了。張太妃正準備著去暖馨殿看姑娘,姑娘卻先一步來這,這可是巧的很呢。」
芳塵听著寶清的口氣,必是與翟淵有些交情的,看來張太妃和卓王爺是一個陣營的事情,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而翟淵是卓王爺心月復的事情,恐怕也有不少人察覺了。
想到這里芳塵也不想在此久留,趕緊對那個叫寶清的宮婢說︰「這位姐姐,芳塵確實有急事要見張太妃,既然張太妃本來就像傳召我,不如姐姐就去替我通報一聲,芳塵實在是感激不盡了。」
寶清見芳塵如此知書達理,竟與初次見面時爬窗子進屋的她有著天壤之別,于是敢忙回話道︰「姑娘這樣稱呼我真是折煞奴婢了。姑娘您眼看就要成為這一宮主位了。奴婢還未給您賀喜呢。您可千萬不要跟奴婢客氣。我這就進去給主子您通報一聲。」寶清說著向芳塵行了一禮,轉身匆匆的推門進屋了。
借著月光,翟淵努力想要看清芳塵的表情。卻怎麼都看不真切。
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的站在回廊里,夜風出過,吹起芳塵的斗篷,眼角分明掛著晶瑩的淚滴。
一宮主位是嗎?我不稀罕。
半晌,寶清才從屋里出來。恭敬的對芳塵說道︰「姑娘,張太妃請您進去。」
芳塵聞此,趕緊謝過寶清,回身看著一旁一直守在她身邊的翟淵,沒有說話。
翟淵看著芳塵,知道她是想要說謝謝,只是奈于寶清在場,不好開口。
想到這里,翟淵溫和的看著芳塵,點了點頭,表示接受她的謝意。芳塵這才安心的進了榮錦殿。
寶清見芳塵進了屋,看著翟淵有些失神的樣子,有些不解的問︰「真不知道陛下和昱王爺都喜歡她什麼?」
翟淵聞此,嘴角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愛一個人即使可以說出一百個好听的理由,也抵不上那句沒有理由。
芳塵進了榮錦殿,只見屋內燭光搖曳,有些微暗,似乎只有里屋點著兩盞燭燈而已。
芳塵見此,就隨著燭光的來處,向里屋走去。
一進里屋,芳塵就看見張太妃一件深紫色的宮裝站在窗邊。听見芳塵的腳步聲這才回過身來,面色恬淡的向芳塵這邊走來。
芳塵見此正準備行禮,就被被張太妃一把拉起,「芳塵,今晚沒有什麼張太妃,只有一個一心向著兒子的母親,所以你不用跪我。來,過來這里,咱們兩個好好的聊一聊。」
芳塵見張太妃如此隨和,也不想違背她的意思。于是隨著張太妃坐到了燭燈邊的軟榻上了。
一入座張太妃就幫芳塵拉下她頭上的帽子。她模著芳塵略顯凌亂的發辮溫和的說︰「芳塵,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只可惜我的昱兒福薄。好在芳塵你是注定的富貴之命,如今一朝為妃。以後有我和卓王爺做你的靠山,為你籌謀。就算有朝一日登上了皇後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芳塵知道張太妃似乎是曲解了自己的來意,以為自己深夜來訪是來邀功,是來尋求庇護和靠山的。頓時一陣的心寒,趕忙回到︰「回稟張太妃。芳塵對是否可以成為皇後還是貴妃的事情根本一點都不在意。芳塵今晚冒死覲見您,只是想問,昱王爺他有沒有听說這件事情,他這幾天到底好不好?」
張太妃聞此,臉上的神色變的更加柔和了,她有些溫情的看著芳塵,輕聲說道︰「難得你這孩子,在這個時候還一心惦念著昱兒啊。本宮是沒有看錯人。昱兒的事情,芳塵你就不用操心了。陛下要納你為妃的事情,卓王爺已經封鎖了消息,除非昱兒這會兒進宮,否則他是不會知道的。而我也會想辦法不讓昱兒在你大婚之前進宮的。直等到木已成舟之時,昱兒即使得知此事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了。」
芳塵聞此,心里還是很不安,于是又問道︰「張太妃,芳塵听了您的安排後,心里雖然踏實了不少。但是我的心里還有一絲的疑慮。就是,就是——」
「就是以後你應該以何種面目來見昱兒是嗎?」不跳字。張太妃見芳塵如此猶疑索性替她說了出來。
芳塵聞此,心里到有一絲的釋然,苦笑一聲,問道︰「看來芳塵真是太愚昧了。想必太妃娘娘已經替芳塵想好對策了吧。您有什麼打算,就只管吩咐就好。芳塵一定謹遵娘娘的教誨。一切以大局為重」
張太妃看著一臉悲戚的芳塵,雖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但是這麼多年來的**沉浮告訴了她,這個皇宮從來都不需要惻隱之心。就像眼前的芳塵一樣,雖然如今是這般善良無害的樣子。但是要不了多久,這種性情的女子,要麼是被人害死,要麼就是變得比那些人更加的殘忍和可怕。這是**女人無法改變的宿命,所以對芳塵來說,想要她活,現在就要對她殘忍,要她看清,在這**之中不是得到陛下的愛就可以高枕無憂的。畢竟帝王愛是這世上最飄渺難懂的事情。
「芳塵,你知道昱兒的脾氣,若是他知道你是因為他而被迫嫁給陛下的,他就算拼了命也會把你要回去的。所以這件事情你不可以告訴他。因為你愛他,你是一心為了他。所以你就要為此承受他的誤解甚至仇視。本宮知道被心愛的人誤解,心里是很苦的,但是對你來說,現在的痛苦只是一個開始,但是如今本宮給你一個反悔的機會。若是你反悔了,本宮這就送你出宮,讓卓王爺給你找一個昱兒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那麼從今往後昱兒的死活你就不要再過問了。所以現在本宮最後問你一遍,你願不願意為我的昱兒犧牲?你千萬要想清楚啊。」
芳塵聞此,心里有些彷徨。似乎事情已經變得原來越復雜了,變得完全不在她所能控制的範圍之內了。原來以為自己的選擇是可以解開君晏殿下與君昱之間兄弟隔閡的,而事到如今事情的性質似乎從根本上發生了變化。自己似乎已經在無意中加入了張太妃和昱王爺的那個組織。那麼自己來到君晏陛邊的目的不就真的變了嗎?自己不就真的像懷恩公主說的一樣,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細作。想到這里,芳塵一陣的心寒。但是抬頭望著張太妃那逼人的眼神,顯然已經騎虎難下了。如今也只能有一步算一步的走下去了。
「張太妃的意思芳塵明白了,為了昱王爺的安全,我是不會告訴他我嫁給陛下的真相的,所以這幾日我會好好的留在暖馨殿,等待大婚的日子。」
張太妃見芳塵同意了,心也安了下來,趕緊拉過芳塵的手,溫和的說︰「芳塵,我替我的昱兒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愛昱兒那孩子的。只是這幾日為了以防萬一,你就先到宗衍殿住幾天吧。這宗衍殿是咱們宮妃祭祀祖先,為蒼生祈福的地方。你在那里,就算陛下也不可以隨便前去打擾你的,這樣以來咱們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煩。所以明日一早我就下道懿旨,遣你去宗衍殿齋戒七日,就算是冊封前的祈福。你這幾日只管安心待嫁,其他的事情自由我與卓王爺為你籌謀。」
芳塵聞此,只覺的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原來一切早就是一個定局了,只有她自己還在為未知的命運而憂慮。真是可悲啊。
而更可悲的還不止這些。原來自己一直標榜著的純潔愛情,如今也變得如此不堪。
心里一直都欺騙自己,一切都是因為愛情。而如今一切都是陰謀。從張太妃來暖馨殿見她開始,自己就已經陷入了他人的陰謀之中。成為一顆任人差遣的棋子。而對方的唯一籌碼,竟然是自己的愛情。真是可悲又可憐。
「既然娘娘都安排好了,芳塵也無話可說。但是芳塵還是要說一句。芳塵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昱王爺。若是有一日陛下不會再因為我而難為昱王爺,就請張太妃您高抬貴手,放了芳塵,送我出宮,給我自由,好不好?」
張太妃聞此一驚。心里感覺越來越迷惑了。原來她自認為能夠一眼看透的芳塵,有時卻那麼讓人琢磨不透。
清澈卻不透明,溫和卻不懦弱,真是一個神秘非凡的女子。
「本宮答應姑娘,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還姑娘一個自由的。本宮可以在這里盟誓。」張太妃說著豎起參指。
芳塵見此,趕緊攔住了張太妃,「太妃娘娘不必如此,芳塵信你。既然您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芳塵這就回去了。明日一早就會打點好,去宗衍殿齋戒的。」
張太妃看著芳塵無悲無喜的臉,緩緩的點了點頭,「這幾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也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過去,接你去宗衍殿了。」
芳塵聞此,如獲大赦,只想出去喘口氣,她趕緊向張太妃行了一禮,就扣上了帽子,向殿外走去。
張太妃看著芳塵瘦弱的背影,忽然心生不忍,不禁叫住了芳塵。
芳塵聞此,趕緊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太妃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芳塵,本宮知道你是個溫和純良的孩子。只是在這深宮之中,你想要活,最好是把你所有的自尊和驕傲收起來。因為在這里,你不需要良心不需要自責。要的只是穩固的地位和你要為之奮斗的目標。記住本宮的話,好好的活著。」
芳塵聞此,輕輕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徑自向殿外走去。心里卻不住的哀嘆道︰**的生存之道完全與我的人生信條相背離。其實我的要求並不高。我只想善良而驕傲的活著,難道真的就那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