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塵坐在床前,輕撫子木的額頭,看著子木已經退燒了,這才安了心。
這會兒天才剛剛亮,自從昨晚與翟淵輕談之後,芳塵就怎麼也睡不著,這一夜始終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因此天還沒亮,芳塵就起了,想想昨晚還余溫未退的子木,才來了這里。
子木似乎被芳塵手冰涼的溫度驚動了,緩緩的睜開眼楮。看著床前的芳塵,欣喜的笑了笑說︰「每次睜開眼楮都可以看到仙女姐姐,前幾次我都以為自己不是死了就是在做夢,現在送算相信這是真的了。」子木說著嘴角微微揚起,卻牽動了臉頰上的傷痕,眉頭忍不住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芳塵見此,嘆了口氣,有些心疼的說︰「子木,看著你這樣子,我還真不放心把你和子柔留在這里。但是姐姐確實身負重任,否則一定會留下來好好照顧你們的。」
子木聞此定定的看著芳塵,眼中卻充滿了失望與眷戀,不禁低聲回道︰「姐姐是我長這麼大對我最好的一個人,也是我們兄妹的救命恩人,子木不敢反駁,姐姐怎麼安排我和妹妹就怎麼做。」
听了子木的話,芳塵溫和的笑了笑又接著說︰「子木,你確實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但你已經是一個十四歲的大孩子了,應該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一個與你萍水相逢的人,的確不應該插手你的人生。我只安排你在這里養病,等你病好了,是去是留,隨你選擇。請你千萬不要以報恩的心態面對我,畢竟一次偶然的搭救是不值得你去草率決定,你未來人生的。我雖然救了你,卻沒有想過要你報答我啊。」
子木聞此,眼中滿是失望,「姐姐,是不是只要我留在這里養好傷,然後跟那些將士大哥回到聖都,咱們就有機會再見啊?」
芳塵看著子木,打心眼里疼惜這個孩子。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失去雙親,又差點失去妹妹,自己又被壞人打的半死,面對如此慘淡的人生,這孩子的眼中依舊還有希望,而自己作為這孩子的救命恩人,不能救了他的身卻救不了他的心啊,雖然芳塵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卻想要給這孩子一個希望。
「是,我們一定會再相見。」芳塵說著忽然有些失神,這話她曾經對很多人說過,但見與不見卻不是自己說了算,只要看命運的安排。如今自己就好比子木的救命稻草,是子木認為的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子木會漸漸的發現,會有比自己對他更好的人出現,而她這個萍水相逢的姐姐也會被漸漸的遺忘,所以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子木聞此這才安心,剛想說些什麼,門就被推開了。
「哥哥,芳塵姐姐。」只見子柔盤著可愛的雙環髻,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子木的床前,剛站定就拉著子木的手,滿眼的驚喜的說︰「哥哥,你醒了?瞧,這臉上還有那麼深的傷口,哥哥,告訴子柔,你痛不痛啊?」
子木聞此,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緊緊的握著子柔的手,安慰道︰「子柔,哥哥沒事,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這點皮肉傷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哭鼻子,我就不理你了。」
子柔見子木一臉認真的樣子,心里也害了怕,趕緊解釋道︰「哥哥,我根本就沒有想哭,你可千萬不要不理我。一會兒姐姐們就要走了,到時候又只剩下咱們兩個了。」子柔說著癟起了嘴,肩膀一聳一聳的,似是要哭的樣子。
芳塵見了趕緊模著子柔的頭說︰「子柔不是答應你哥哥不哭嗎?你放心吧,就算是姐姐們走了,也不會有人再欺負你們了,你們只要乖乖的,將來一定會有很多人,來疼你們的。」
子柔聞此一臉期待的看著芳塵,問道︰「將來真的會有很多人來疼愛子柔嗎?」不跳字。
芳塵看著子柔澄澈透明的眼眸,十分疼愛的說︰「是呀,只要子柔以後好好听你大哥的話,做個懂事乖巧的好女孩,就會有很多很多人來疼你了。」
這時鈴兒也進了屋,見子柔在這里,這才松了口氣說︰「我剛起來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就找不到子柔了,就想著可能是來這里看哥哥了,沒成想主子也在這里。」鈴兒說著來到芳塵身邊,看著芳塵疲憊的臉,低聲問道︰「想必主子昨晚又是一夜沒睡吧?不少字瞧這臉色多難看啊,咱們今天還要加緊趕路,您要是病倒了,奴婢們可怎麼辦呢?」
芳塵聞此,回道︰「你這丫頭就知道大驚小怪,我可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死都死過幾回了,不礙事的。小心嚇著了孩子。」芳塵說著對鈴兒使了一個顏色,鈴兒才沒繼續說下去。
「芳塵姐姐是皇宮里的娘娘,那姐姐就是皇上的妻子。只是娘娘不是應該住在皇宮里嗎,姐姐怎麼會到我們這樣一個村落里呢?」這時子柔忽然一臉純真的問了一句,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
芳塵聞此,瞥了鈴兒一眼,問道︰「你這丫頭,連這個都說了。」
鈴兒知道是自己多嘴,但又不想被芳塵責怪,只好解釋道︰「反正主子是貴人,又不是逃犯,您的身份子柔他們早晚是要知道的,我只是想要他們安心點,不要把咱們當成壞人罷了。」
芳塵聞此剛才在說些什麼,一旁的子木也艱難的起了身,有些糾結的問︰「姐姐當真是宮里的娘娘?」
芳塵看著子木,實在是看不出子木的表情是悲是喜,所以只能誠實的解釋道︰「是,姐姐不是什麼仙子,姐姐叫安芳塵,是當今皇上的妃子,暖馨殿玉妃。」
子柔聞此,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高興的不行,趕緊拉著芳塵的手說︰「原來以為鈴兒姐姐騙我,沒成想芳塵姐姐當真是皇宮里的娘娘。子柔听說皇宮里又大又漂亮,姐姐將來一定要帶我去皇宮里看看,說不定子柔也可以像姐姐一樣,成為娘娘呢——」子柔說的正起勁,子木忽然拉過子柔的手腕,斥責道︰「子柔你知不是知道你在說什麼?咱們都是賤民,怎麼可能進皇宮?以你的出身,也不可能成為娘娘,你還是不要在這里亂說話,省的讓姐姐們笑話。」子木說完,一臉的落寞。剛剛愈合的額角,因為剛才的掙扎,又裂開了,鮮血正順著額角向下留。
芳塵見了趕緊拿起手帕就要給子木止血,而子木卻十分疏離的躲開,低著頭說︰「姐姐是貴人,子木受不起。還是自己來吧。」
芳塵聞此,有些生氣,不禁拉過子木的手腕,將子木的身子轉過來,將手帕捂在子木的額頭上,轉身對鈴兒說︰「快去把軍醫叫來,順便讓他帶些止血的要來。」
鈴兒得令,趕緊緊了緊衣裳,退出了屋子。
「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變了臉,你們男人啊,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都是奇怪的很。」芳塵說著,嘟起了嘴,實在是不明白子木是怎麼想的。
子木聞此,定定的看著芳塵,臉慢慢的紅了。子柔見此,不禁失聲笑道︰「芳塵姐姐快看,哥哥的臉紅了。」
芳塵見此,也不禁和子柔一起笑了,子木繃不住也跟著笑了。
笑過之後,芳塵十分疼愛的看著這兩個單純的孩子,只覺的他們是自己來到這里以後遇到的最真的兩個人了,沒有背景,沒有心機。或許是因為他們還小,或許以為他們遠離皇宮那個熔爐。
想到這里,芳塵不禁說道︰「子柔,其實皇宮不是什麼好地方,姐姐也不是什麼貴人。陛下嬪妃眾多,姐姐只是其中的一個,說白了只是陛下的一個侍妾罷了。一個做妾的女人是沒有前途可言的。若是讓姐姐選,姐姐一定會選擇嫁給一個普通人,過平平淡淡的生活,有像你和子木一樣的弟弟妹妹。所以姐姐和你們一樣,沒有高貴到哪里去。而你們的心卻比那些自視尊貴的人要高貴好多呢。」這話看似實是在對子柔說,其實是說給子木听的。
子柔聞此,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怯生生的說︰「其實子柔的心願就是可以進宮里當娘娘,隔壁的詠兒和鄰村惠兒的心願也是想要進宮當娘娘的。」
听了子柔的話,芳塵也不想多做解釋,畢竟誰小的時候沒有做過夢呢?就像是自己,小時候還幻想可以當大明星,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經歷的多了,才覺得平平淡淡,沒有波瀾的生活才是最美好。只是這些道理,對這些孩子說早了,他們也不見得會理解,只到他們自己長大了才會真正的理解。所以芳塵沒有回話,只是疼愛的模著子柔的臉,溫和的笑了笑。
「姐姐,子木明白姐姐的話,姐姐在皇宮里生活的並不快樂是不是?所以姐姐現在才離開了皇宮,是不是?」
芳塵聞此,忽然有些失神︰如果這也算是一種逃離的話,我是不是真的應該高興,難道我現在真的因為離開了那個我日日夜夜都想逃離的皇宮而開心了嗎?我沒有,我依舊擔心君昱出征後的安慰,我依然擔心君晏岌岌可危的江山,我依舊擔心卓王爺是不是可以穩定朝綱,我還擔心皇後娘娘是否能夠安然的保住皇後之位,畢竟對于懷恩公主來言,皇後娘娘已經是一個沒用又不听話的廢棋了,看來皇後娘娘被廢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了,畢竟華妃肚子里才是瀚玥王朝的未來。
想到這里,芳塵長長的嘆了口氣,只覺的自己現在是‘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犯賤心里,放不下的實在是太多。心里雖然有很多的委屈,卻再也提不起恨,只求到了皇陵之後可以安安心心的念幾天經,讓自己這顆躁動的心可以平復下來。
窗外的太陽漸漸的升起了,芳塵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子木和子柔,只覺的該是啟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