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真正是芳塵去皇陵上香的時候。芳塵穿上素色棉衣,緩步走到院中,向小廚房里張望了一下說道︰「鈴兒,我現在就去皇陵里上晚香了。小緋在廳里打盹,你算著時間,等我回來之前叫醒他就好。」
鈴兒聞此趕緊探出頭來,滿口的答應,就急忙縮了回去,自己一個人在小廚房里忙得是不可開交。
其實這小廚房里只有簡單的炊具和皇陵那邊送來的幾種蔬菜而已。這天底下恐怕只有鈴兒才會把做齋菜搞得那麼復雜。
想到這里芳塵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覺的鈴兒這丫頭有些事做倒也好,免得整日和自己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這會兒天上還飄著零星的雪花,芳塵踏在已經被護衛們掃干淨的小路上,也算悠閑,卻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這種寂寞,或許是從離宮以後,或許一來到這個世界,就開始寂寞了。畢竟在這個時空里,沒有人真的懂她,甚至連小緋都不知道她的真正來歷。如此看來芳塵也只想用詭異和神秘兩個詞來形容自己。
芳塵想著,不禁「呵呵」的笑了起來,既然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就自己逗自己好了。
「啟稟玉妃主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請您上車吧。」
芳塵緩步走到馬車前,看著身前駕車的這個護衛,只覺的似曾相識,不禁問道︰「咱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我只覺的你很面善呢。」
那護衛听了芳塵的話,感緊俯身對芳塵行了一禮,回道︰「回稟玉妃主子,末將譚杰,曾是靖華門的護軍,先前送主子去過懷恩公主府。」
芳塵聞此,不禁恍然大悟︰我說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那日冒著大雪,策馬送我去懷恩公主府救小緋的譚護軍啊,可是如今他已經不是護軍而是護衛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我連累,竟然到這樣荒蕪的地方守陵來了。
想到這里芳塵心里滿是自責,一臉歉意的說︰「譚護衛辛苦了,你一定是因為那日幫我,被我牽連才來這里守陵的吧?不少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沒有把事情考慮周全,耽誤了譚護衛的大好前程。不過譚護衛放心,改日我一定奏請陛下,調你回聖都的。」
譚杰聞此,趕緊解釋道︰「玉妃主子不要自責,譚杰調來這里,完全出于自願,並不是受主子連累的。那日主子與我說過,‘就算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輕視你,但你不輕視你自己,那麼你贏了。若是這世上,每一個人都仰視你,而你卻輕視你自己,那麼你輸了。’我想,在這世態炎涼的年代,在那波譎雲詭的官場,若想做到主子說的那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譚杰自請來這里守陵,十分狼狽的做了一回‘逃兵了’。」譚杰說著十分自嘲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芳塵,低下了頭。
芳塵見此,十分欣賞譚杰的坦率,和他對自己理想的理解。在心態上可以算得上她的知己了,于是一臉興奮的說︰「難得譚護衛有如此灑月兌的氣魄,實在是讓人欣賞和佩服。只是把你留在這里當護衛也著實可惜了。不過金鱗並非池中物,以芳塵看,譚護衛早晚會有所建樹的。」
譚杰見芳塵如此夸他,臉立刻紅的不像話,只是低聲回道︰「主子往後就喊末將譚杰就好。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這就送主子去皇陵里上香去了。」
芳塵聞此,溫和的看了譚杰一眼,十分從容的上了馬車,心情也好了不少。看來被不被一個人懂,並不是靠時間,而是一種緣分。
芳塵入了皇陵,就像往常一樣,三跪九叩的上香。
如今正是寒冬,芳塵身上的衣物也厚實,若是夏天,膝蓋不免又要遭殃了。
芳塵上完香後,只感嘆今天的工作終于結束了,于是長嘆了一口氣,準備回別院去了。
這時一個面生的婢女來到芳塵身邊,行了一禮,回報道︰「稟玉妃娘娘,今天是張太妃頭七終了的日子,咱們這里還有一個儀式,要主子主持。」
芳塵聞此,微微皺了皺眉,問道︰「什麼儀式,怎麼先前沒有听人說過?況且儀式不是都要選個吉時嗎?這傍晚的時候,也不是什麼吉時啊?」
小婢女見芳塵心存疑慮,趕緊解釋道︰「回玉妃主子,主子是頭一次來這皇陵,不懂這里的規矩。按規矩,來這皇陵下葬的皇妃,過了七七四十九日,安寢的墓室就要封上了。從今往後咱們就不能進去伺候了。今晚正是張太妃封陵的日子,所以才要娘娘您過去督導才是啊。」
芳塵听這婢女說的也不像是假話,況且自己本來就不懂這古代皇室喪葬的規矩,如今只能听了這婢女的話前去。千萬不能因為自己的無知,壞了規矩,讓人抓住了把柄才好啊。
想到這里,芳塵點了點頭,隨著這婢女來到張太妃安寢的墓室。
其實這並不是芳塵第一次進地宮,記得大半個月前,張太妃入陵的時候自己就進來過一次。
與其說這里是一個墓室,倒不如說是一座地下宮殿。先不說其他貴族的墓室,就單說張太妃的墓室,就極盡華麗。
墓室分為內室和外室,外室就像是陽間的客廳一般,桌椅板凳甚是齊全,就連桌上都擺了一套白玉瓖金的精美茶具。周圍也掛滿了制作精良的幔帳,就連梳妝台上都有成套的首飾和發梳,怎麼看都不像是給死人住的地方。
而內室就簡單的多了,除了安放張太妃的棺槨也沒剩下多少的空間。因為棺槨已經封上,所以芳塵也無從知曉這古代防腐技術的精妙之處,但是單看張太妃的外棺,就看的出古代師傅雕金技術的精湛絕倫。
芳塵認真的看著張太妃外棺上精美絕倫的雕花,心里念著︰若是將來我慘遭不測,或是老死宮中,是不是也要像張太妃一樣安眠于此?若真是這樣,我們豈不是成了鄰居?
想到這里,芳塵驀地抖了一下,只覺的自己的想法太奇怪了,于是轉身,想要問那婢女儀式什麼時候開始。
但當芳塵轉身的時候,墓室之中只剩自己一人,芳塵剛想走出內室,只見一道石門橫在自己眼前,還未等自己反應過來,就瞬間將墓室封住了。
芳塵見此,大腦一片空白,只是傻傻的看著那道石門,滿眼的驚恐。
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譚杰帶著九個護衛一直站在皇陵外邊等,夜色漸濃,芳塵還是沒有出來,譚杰不由的有些擔心,只知道玉妃主子平日里最多半個時辰就可以出來,如今都快兩個時辰了,還是一點蹤影都沒有,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里,譚杰不由的來到皇陵門前,攔住一個由此經過的婢女問道︰「這位姐姐,我是負責接送玉妃娘娘的護軍,今日娘娘進陵許久都沒有出來,所以想要勞煩這位姐姐,幫咱們去問問,看看玉妃主子什麼時候出來,咱們也不用在這雪中挨凍啊。」
那婢女見譚杰長得俊俏,不由的嬌笑一聲,當是答應了。于是快步離去,幫譚杰打听去了。
過了半晌,那婢女神色匆匆的回來了,看著譚杰眼神有些閃爍,「玉妃主子不在皇陵里了,許是剛才走了你們沒瞧見,也或是從別的門走了。你們趕緊回去吧,一群大男人在這里守著,像什麼話。」那婢女說完,招呼了幾個守門的太監,合力將大門關上了。只留譚杰他們無所適從的站在雪中。
小緋,鈴兒和碧柳,圍坐在桌前看著一桌子已經涼透了的飯菜,都是愁容滿面。
鈴兒見小緋的神色不好,低聲安慰道︰「少爺,飯菜已經涼了,奴婢去給您熱熱吧。等一會兒飯菜熱好了,您就先吃,一會兒主子回來了,奴婢再去做些新鮮的。」鈴兒說著起了身,就要拿飯菜去熱。
小緋見此,伸手攔住了鈴兒,問道︰「鈴姐,我姐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會兒早該回來的,會不會是今天那個老姑婆心里不服為難姐姐了?不行,我要去救她。」小緋說著,驀地起了身,快步走到門前,拿起外衣披上,就要走。
鈴兒和碧柳見此,趕緊上前攔住了小緋。
「少爺,皇陵里常常有一些祭祀的活動,說不定娘娘是因為參加一些祭祀活動而耽誤了。咱們再等一等吧。」碧柳安撫著小緋,但自己卻說得很沒底氣。什麼祭祀活動啊?又不是什麼邪教,怎麼會在夜里。
鈴兒聞此,也趕緊應和到︰「碧柳說得對,咱們主子怎麼說也是皇妃,那些人怎麼敢傷她呢?況且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若是少爺現在沖撞出去,不免又要惹事。待會兒主子回來又要責怪少爺魯莽了。」
小緋心里一心惦記這芳塵,根本就沒有把鈴兒和碧柳說的話听進去,只覺的她們二人是在敷衍他。只是現在,他的心里有十分強烈的感應。他感應到姐姐在害怕,姐姐需要他。
「不行,我實在是等不了了,若是有人想害姐姐,姐姐是一點還手的能力都沒有的。我們若是再等下去,原來沒事也變得有事了。」小緋說著掙月兌了鈴兒和碧柳,向門外走去。
正巧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三人聞此,趕緊沖了過去,只想著是芳塵回來了。
小緋率先沖到門前,門還未開,就叫著「姐姐」。
誰知門一開,並不是芳塵,而是負責看護這里的護衛軍。
譚杰見是小緋開的門,再看看小緋的神色,就知道玉妃主子一定是沒回來,于是給小緋行了一禮道︰「末將譚杰給安少爺請安。看安少爺的神色,玉妃娘娘定是沒有回別院,如此看來,娘娘一定還在皇陵里了。」
小緋聞此,趕緊問道︰「譚杰,你為什麼沒有接我姐姐回來?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譚杰看小緋的神色如此的緊張,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將方才發生的一切給小緋講了一遍。
小緋听了譚杰的話,神色忽然變得十分陰郁,低聲念到︰「放我出去,我要去救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