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順一進屋,見小緋也在,神色微變,但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十分恭敬的向芳塵行了一禮道︰「奴才跟玉主子請安,給安少爺請安。」
芳塵聞此,在小緋的攙扶下坐直了身子,有些疲憊的回道︰「全總管不必多禮,這里沒有外人,您請坐吧。」
全順會了芳塵的意,趕緊謝了恩,卻沒有坐,只是眉頭微皺有些忐忑的望著芳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眼下芳塵確實沒有弄清楚全順的來意,心里不禁有些緊張,所以盡量佯裝平靜的問道︰「全總管是奉陛下之命來的吧?不少字瞧您這個時候來,陛下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吩咐吧。」
全順聞此,趕緊搖了搖頭,有意放低了聲音回道︰「回玉主子,奴才這會兒是私自跑出來,只是急著來告訴您一聲,皇後娘娘救回來了。」
「什麼?」芳塵聞此,身子一震,險些從床上翻下去,還好小緋在一旁扶了一把。
芳塵還未等坐穩了身子,便急切的追問道︰「全順你說什麼?皇後娘娘救回來是什麼意思?皇後娘娘不是已經——」芳塵說著,猛然想起那日在靜心苑看見的那三具焦尸,只覺得一陣反胃。打心眼里不相信,那樣的焦尸還能復活。
全順見芳塵急了,慌忙上前了幾步,解釋道︰「回玉主子,那日皇後娘娘在靜心苑縱火,卻意外被倒塌的柱子砸中,所以被壓在了偏殿的牆角。正巧偏殿的火不大,所以皇後娘娘只是被煙嗆著了,身子倒沒什麼大礙,只是那被柱子砸斷的胳膊,怕是保不住了呢。」
芳塵听了全順的話,實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只覺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就像是反轉劇一般,讓人揪心。
皇後若真的是含冤而死,就算是化為厲鬼來向她討命,也只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事。如今皇後幸免于難,卻因此失去了一條胳膊。這份債到底要怎麼去償還呢?
想到這里芳塵幽幽的嘆了口氣,又問道︰「全順,這幾天陛下怎麼樣,有沒有去看過皇後?」
全順聞此,有些為難,眼看芳塵臉色蒼白,臥床不起的憔悴樣子,實在是不忍心讓她再操勞了。可事實就是事實,不管自己怎麼想掩蓋都遲早也是瞞不住的,所以只能誠實的回答道︰「回玉主子,宮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咱們陛下又怎麼能好呢?不瞞主子您說,這幾天陛下幾乎都沒有合眼,每日處理完政務便坐在宣政殿發呆。雖然三餐沒有斷過,但總是這樣不眠不休,身子也是熬不住的。這會兒陛下因為體力不支才伏在案前睡著了,奴才便趁著這會兒的空擋,偷跑出來跟您回話,眼看陛下也是睡不沉的,奴才也得趕緊回去了。」全順說著緊了緊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滿眼的焦灼。
芳塵早就想到君晏的心里一定比自己更不好過,而這幾天自己也就光顧著自己難過,確實耽誤了不少的事。先前芳塵還覺的自己已經足夠成熟了,但大事當前,自己還是如此的弱不禁風,果真是沒用。
全順見芳塵沒有說話,再望望桌上快要燃盡的蠟燭,掙扎了半晌才低聲勸道︰「玉主子,奴才自知身份微賤,沒有資格在主子面前說話。但奴才還是要斗膽勸主子說幾句。其實皇後娘娘出事,陛下心里頭比誰都難過,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咱們陛下與皇後娘娘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就和親兄妹一個樣子。況且咱們皇室本身就是親情淡漠的家族,所以這份感情陛下是十分珍惜的。眼下陛下正為皇後娘娘的事情自責的很,除了您,奴才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安慰陛下了。如今咱們瀚玥王朝正處于多事之秋,陛下若是倒下了,無論是咱們的江山還是祈氏家族都危險了。所以請主子無論是看在陛下與您的夫妻情分上還是天下蒼生的福祉上,都請您勉為其難,勸勸陛下吧。」全順說著恭敬的給芳塵行了一個叩首禮,整個人都虔誠的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听了全順的話,芳塵才真正的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淺薄和無知。一個宦官尚且把百姓的福祉和國家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自己卻一味的看重自己的感受,只求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看著伏在地上的全順,芳塵不禁有些汗顏,想想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不僅衣不蔽體食不果月復,甚至是朝不保夕。而自己卻只為求一個心安,在這里絕食鬧脾氣,真是可笑之極。
想到這里芳塵不禁有些臉紅,于是趕緊借著小緋的力,起身下了床,快步走到全順身邊,親手將全順扶起,一臉歉意地說︰「是我錯了,大事面前竟然只想到了自己,難得你還願意苦口婆心的勸我,其實全順你應該罵我一頓才好的。眼下我能做的只有去宣政殿那里看看陛下了,我一直都知道陛下是個明君,眼下是因為感情的牽絆才這樣傷害自己的。雖然我一介女流,沒有多大的能耐。現在只求我說的話,陛下還能听進去啊。」芳塵說完轉身對小緋耳語道︰「小緋,叫碧柳和月梅她們給我準備準備,我這會兒就和全順去宣政殿一趟。」
全順聞此,眼中含淚,心里甚是激動,不禁有些哽咽,「玉主子能明白奴才的話,奴才就感激不盡了,只是這三更半夜的,主子身子怕是吃不消的,您明早再去也不遲啊。」
芳塵走到屏風後頭,一邊更衣一遍回道︰「不成不成,陛下如今這個樣子,我怎麼能睡得著呢?全順你就先我一步回宣政殿照顧陛下,我稍後便到。」
全順得令,也不敢耽擱,只向小緋行了一禮便趕緊趕回了宣政殿。
芳塵走前,小緋特意抱了個手爐給芳塵握著,叮囑道︰「姐姐,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我在這里等你。」
芳塵聞此,也不在乎宮人們驚詫的目光,上前擁住了小緋,在他的耳邊低語道︰「小緋放心,陛下不止是皇上,同時也是我的丈夫,更是一個人。所以他也有開心或不開心的時候。作為妻子,我一定要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在他身邊守著他。只是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啊。」
小緋站在雪中目送芳塵的攆離開,直到小小的攆漸漸的隱沒在茫茫的夜色只中,小緋卻也執著的望著那個方向,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少爺,主子的攆已經走遠了,這雪下的正緊,您若是著涼生病了,主子怕是又該心疼了,咱們還是回屋去等吧。」
小緋聞此,轉身瞥了一眼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碧柳,視線漸漸的有些模糊。忽然覺得女人是這世上最殘忍的動物。
她們對于自己喜愛的人或事物,會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關懷和愛護。而對于那些阻礙她們人或事,卻表現出讓人震驚的狠毒和陰險。
就像是眼前的碧柳,可以盡心盡力的對姐姐好,卻對待同樣是宮婢的鈴兒那樣的殘忍。
我到底該怎麼對待這樣天使與魔鬼共存的女子呢?小緋忽然有些迷惘。
碧柳見小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輕喚了一聲,「少爺。」
小緋聞此,立刻別過臉去,怕讓碧柳看見自己眼中的糾結。
「瞧,少爺,這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就落滿了雪,咱們還是回屋吧。」碧柳說著十分自然的上前,拍打著小緋身上的積雪,眼中盡是柔情。而這份關懷是裝不出來的。
小緋見此,雖然對碧柳這兩年來給他的照顧很是感激,但卻永遠都無法原諒她害死鈴兒的事實,于是甩開了碧柳的手,徑自進了屋。只留碧柳一臉落寞的站在雪中失神。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那也只是如果。
芳塵小心的推開宣政殿的大門,借著殿內昏暗的燭光,芳塵隱約望見君晏伏在案上睡著的身影。
全順見芳塵來了,剛想叫醒君晏,芳塵卻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全順會意,輕手輕腳的來到芳塵身邊,湊到芳塵耳邊,低語道︰「主子,陛下睡得不沉,估計一會兒就醒了,奴才這就去門外守著,若是您有什麼吩咐只招呼奴才一聲便是了。」
芳塵聞此,趕緊點了點頭,而後從肩上摘下了自己的皮裘護肩,親手給全順系上,「這披肩是前些日子懷恩公主找人送來的。宮里人都知道我從來都不用這些狐裘的,只是這樣好的東西留在我暖馨殿里閑置著確實是是暴殄天物了。我看這深灰色正襯全順你,你若是看的起我便收下了,若是推辭到顯得咱們生分了。」
全順見此,眼中滿是感動和驚訝,沒成想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子對自己這樣一個宦官會有如此的關懷,除了謝恩卻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芳塵見全順收下了,也就安了心,只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那樣的簡單,你對我好我自然會對你好,沒有陰謀沒有算計,只有真誠。
全順退出去後,芳塵站在大殿中央,望著伏在案上沉睡的君晏,長長的嘆了口氣。
其實在感情面前,不分男女,我們都是一樣的脆弱不是嗎?
芳塵心里念著,慢慢的走到君晏身邊,看著他驟然消瘦的側臉,伸手想要撫模,卻怕驚醒了他,所以便趕緊收回了手,只是借著搖曳的燭光,這樣靜靜的望著他。
兩個人在一起,面對困難,總有一個人要堅強。
君晏,過去我總是活在你的羽翼之下,肆無忌憚的享受著你的保護和寵愛。
你很累吧?不少字
如果這一次你選擇了脆弱,那就讓我來堅強,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芳塵心里念著,俯來,在君晏的臉上輕輕的印了一下。
君晏,或許我是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