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塵好不容易挪到門邊,無力的推開房門。只見漫天飛雪中,晴婕妤跪在已經沒過小腿的雪中,瑟瑟發抖。
一旁,小緋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晴婕妤的身側,身上已經落滿了雪,卻只是靜默的站著。安靜而溫和。
其實小緋就是這樣一個溫暖的男子。
見芳塵來了,小緋的眼中這才有了光彩,眉宇間卻竟是擔憂。只是低低的喚了一聲︰「姐姐。」
聞此,一直低著頭的晴婕妤這才抬起頭來,抬起被凍的通紅的手胡亂的抹了臉上的淚水,而後跪行著向芳塵這邊挪過來。
芳塵見此,趕緊上前阻攔,鵝毛般的大雪飄然落下,落到芳塵的眉間融化,芳塵腳下一滑,倒在晴婕妤跟前,剛想說些什麼,便被小緋一把抱起,「姐姐這是干什麼,身子還這麼弱,怎麼就自己出來了,若是再著了涼,可是會留下病根的。」
芳塵聞此,並沒有回小緋的話,便對晴婕妤說︰「好妹妹,來看姐姐何以行這麼大的禮啊,趕緊起來,姐姐可是想你呢。」
晴婕妤望著芳塵,眼中盡是淚,卻也只是跪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緋見在這耗下去,大家都該凍病了,于是一只手扶著芳塵又俯身將晴婕妤拉起,低聲勸慰道︰「晴婕妤還是進屋去吧,你若是一直這麼跪著,我姐姐也只能在這里陪你站著了,有什麼話,進屋說吧。」
晴婕妤聞此,看看小緋又看看芳塵,猶豫了半晌才點了點頭,起身隨著小緋他們進了屋。
一進屋小緋就趕緊領著芳塵去了里屋,拿著錦帕給芳塵擦著發間的水珠,滿眼的疼惜。
芳塵見此,趕緊張羅到︰「小緋你就不要管我了,你看你自己,這身上都濕透了,趕緊去換一件衣裳,一會兒再過來吧。」
小緋聞此,猶豫了一下回道︰「好,那姐姐你趕緊靠著暖爐坐下,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就好,我先出去了。」
小緋走後,芳塵望著站在門邊,哭的一塌糊涂的晴婕妤,幽幽的嘆了口氣,慢慢的走上前去,抬手輕輕的為她擦著發間的水珠,柔聲說道︰「真是個傻孩子,為什麼要跪在雪里呢?若是把這腿凍傷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都半個月沒見了,也沒見你長點肉,這麼單薄,身子怎麼能快點好呢?讓我看看,脖子上的傷痕褪了沒?」
芳塵的話音剛落,晴婕妤就撲進了芳塵的懷里,痛哭起來,邊哭邊說︰「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姐姐的孩子,姐姐就算是打死我,罵死我,我都是願意的。姐姐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配,我真的不配。」
芳塵聞此,心緊緊揪在了一起,輕輕的撫著晴婕妤的背,安撫道︰「這是什麼話,只要妹妹你能好好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好了,姐姐只要你答應我,不管以後的路有多艱難,都要好好的活著,不要再尋死了,好不好?」
「姐姐,姐姐。」晴婕妤喊著,哽咽著答應道︰「我答應姐姐,不管將來怎樣,我都會好好的活著,陪在姐姐的身邊,來贖罪,贖罪。」
芳塵聞此,淡淡的笑了笑說︰「你這孩子,真是個小傻瓜,姐姐救你不是要你補償,也不是要把你變成一個沒有想法的布偶,只是想告訴你,這世上沒有比活著更重要的,眼下日子雖然有些苦,但只要活著,總會有守得雲開的日子的。所以你不欠我的,只欠你自己的。因為你曾經對不起自己,所以往後的日子你一定要對自己加倍的好,好好的補償自己。乖啊。」芳塵說著捧起晴婕妤的臉,溫和的給晴婕妤擦著淚水,眼中滿是疼惜。
經過這麼一折騰,芳塵只覺腰酸背痛,腿上也沒什麼力氣,于是牽著晴婕妤來到軟榻邊坐下。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若是再哭,我也該哭了。听寧姐姐說,你這幾天不乖,沒有好好的吃飯,如今來了這里,心結也是解開了,往後一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畢竟這皇宮是個大家,姐姐也不能整日看著你,若是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你也該自己注意著。人生苦短,千萬不能虧待了自己,知道嗎?」不跳字。
聞此,晴婕妤趕緊應道︰「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今日來這里一是想要跟姐姐道歉,二是想要告訴姐姐一聲,點晴要被罰去宗衍殿面壁思過了。」
「面壁思過?是誰罰的你?這身子還沒養好,怎麼就要領罰了,實在是太不通人情了,就不能緩緩嗎?」不跳字。芳塵說著,撇了撇嘴,心里盤算著,實在猜不出是誰下的這令。
聞此,晴婕妤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才回道︰「是華貴妃娘娘下的令,讓我去宗衍殿面壁思過,只是罰的並不重,只一個月而已,年前就可以出來了。所以這段日子,點晴就不能過來陪姐姐你了,只等過完了年才能回來看您了。」點晴說著往芳塵的身上靠了靠說︰「玉姐姐和寧姐姐都是這宮里對我最好的人,點晴真的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姐姐。去面壁思過的這些日子,點晴一定會為姐姐祈福,願姐姐可以再懷上一個孩子。」
芳塵望著晴婕妤,沒有說什麼,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看來小小的禁足令真的不能阻擋住華貴妃掌控後宮的。眼下對晴婕妤的懲罰便是最好的說明。雖然自己先前對華貴妃有恩,但是在這內宮之中,不會有人對你的一時不忍而感恩戴德。如今華貴妃雖然沒有對自己下手,但只是暫時的,若是禁足令一到,這宮里怕是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月復中的孩子雖然不幸小產,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將孩子生在如此亂世,也是一種不負責任。只希望裴家的事情能早些解決。
只要是為了君晏,為了內宮的安寧,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為了瀚玥王朝的江山,不要說跟懷恩公主合作,即便是自己籌謀打算玩陷害,也是在所不惜的。
晚飯的那會兒,芳塵和小緋守著桌子等了很久,君晏也沒有來。芳塵望著桌上漸涼的飯菜,拿起湯勺給小緋盛了一碗熱湯說︰「小緋,見這情形,陛下是不會來了,咱們先吃吧,免得一會兒飯菜涼了,還要麻煩宮人們去熱。」
小緋聞此,接過芳塵遞來的熱湯,略顯擔憂的說︰「姐姐的手今天很涼,是不是方才出屋的時候凍著了,一會兒用完了晚膳,再叫太醫來瞧瞧吧。」
「不用了,我沒事。」芳塵說著,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湯,「眼看著華貴妃的禁令也該到時候了,這會兒咱們更該小心,若是總叫太醫來未免高調了很多。往後啊,咱們都要小心一些,這華貴妃被關了這麼久,心里一定積攢著許多的怨氣,咱們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太過顯眼,否則便真是惹禍上身了。」芳塵說著,有些緊張的喝了一口熱湯,輕嘆了一口氣,只覺得這飯吃的真是沒滋味。
小緋聞此,輕笑一聲,對芳塵說︰「姐姐,這女人還真是這世上最奇怪的存在,尤其這這內宮中的女子。咱們平日里已經很小心了,卻還要擔驚受怕的過日子,這都拜這宮里的女人所賜,她們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活活要把人折磨死的魔鬼。」
芳塵見小緋笑的淒楚,不禁握了握小緋的手說︰「在這深宮多年,姐姐早就習慣了。若不是這宮里有太多的牽絆,我也不會留在這里,只是苦了我的好弟弟。這些年來,跟著姐姐受了這麼多的苦,你是否怨我。」
「怨?」小緋說著,挑了挑眉,而後溫和的挽過芳塵的手說︰「怨,怎麼會不怨呢,但怨的不是姐姐,而是自己,沒能守護好姐姐,我這個弟弟還真是沒用。」
芳塵聞此,白了小緋一眼說︰「小緋,你若是以後再跟我說這種話,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弟弟了,快好好吃飯,否則一會兒菜涼了,就不好吃了。」芳塵說著給小緋夾了一塊雞肉。
小緋見此,也趕緊給芳塵夾了一塊魚肉,樂呵呵的說︰「好好,不說了,姐姐吃魚,小心魚刺啊。」
這飯剛吃了一半,全順便冒著風雪來了。
芳塵見全順披著自己贈給他的圍肩,心里高興,于是招呼道︰「全順,這外邊風雪大,你一路奔走過來,一定是凍壞了,趕緊過來坐下喝碗熱湯吧。」
全順看芳塵今日氣色很好,十分的欣喜,趕緊快步來到芳塵身邊,恭敬的稟報道︰「回玉妃主子,奴才是來這里替陛下回話的。方才陛下正要來咱們暖馨殿,卻听華榮殿的宮人來稟報,說華貴妃和小皇子都染上了嚴重的風寒,太醫手足無措,正等著陛下去拿主意,所以陛下就趕去了華榮殿,眼看今晚是來不了了。」
芳塵聞此,心里已經有了數,看來這華貴妃是想要在年尾這一天破釜沉舟來換回君晏的心了。眼下華貴妃已經有所行動了,看來這個年是要過的不踏實了呢。
「哦?華貴妃病了?听全順你這麼說,這病的倒是嚴重,只是有些蹊蹺,只在這年尾的時候病,著實有些不吉利呢。」
全順聞此,趕緊應承道︰「誰說不是呢,所以陛下要奴才親自來這里知會娘娘您一聲,要您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子,若是有什麼想吃想要的只管吩咐一聲,奴才馬上就給您辦去。」
芳塵尋思了一下,卻也不客氣的回道︰「眼下我這里的確有一件事要麻煩全順呢。」
「主子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听說晴婕妤被華貴妃罰去宗衍殿面壁思過,宗衍殿在張太妃出事後重建至今,一直是人跡罕至,這寒冬臘月一定是冷的很。晴婕妤剛遭逢大劫,身子弱的很,全順你就多擔待一點,千萬不要讓她受了委屈啊。」
全順聞此,趕緊應了下來,只覺得自打認識玉妃主子主子以來,她從來都沒有為她自己的事求過人,只會為他人籌謀,心里既尊敬又心疼。
窗外的雪下的正緊,如今華貴妃猶如籠中困獸,一出籠必定會驚天動地。讓人不得不為之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