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聲悠揚的回蕩在整個皇宮里,伴著雨聲,听著卻有些哀怨,像是離歌般的苦楚淒涼。
這時,月梅冒雨從外頭進來,輕聲回道︰「回主子的話,卓王爺在外頭,說是想見主子。」
聞此,晴婕妤和小緋都起趕忙起身,十分懂事的出去回避了。
芳塵見此,也點了下頭,示意月梅將卓王爺迎進來。
卓王爺一身戎裝進了屋,雖然氣色不好,但看起來依舊是器宇軒昂,貴氣十足,頗有大將之風。
芳塵見此,臉上閃過一絲的猶疑,隨即問道︰「王爺您這是要去哪里,何以一身戎裝,看的我怪不習慣的。」
卓王爺聞此,徑自來到芳塵身邊坐下,回道︰「這是來跟芳塵告別的。」
「告別?」
「是啊。」卓王爺說著端起桌上的茶碗,撇了撇茶末子,將半涼的茶一飲而盡,「日前,我們瀚玥國剛派去的大將臨時投誠,叛變了。眼見滄瀾國的軍隊長驅直入,不出三日便會攻入聖都。旁人君晏已然不敢再信了,也該是我這個皇叔出馬的時候了。這個皇宮,我只對你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你就走了。」卓王爺說著,抬眼望著芳塵,十分鄭重的說︰「芳塵啊,你答應我,等我凱旋歸來之時,你一定要高高興興的去城樓上接我,好不好?」
芳塵聞此,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而後紅著眼問道︰「王爺當真要走?」
「是啊」卓王爺說著嘆了口氣,「這會兒就走了。芳塵,你保重啊。」卓王爺說著起身,溫和的看了看芳塵,轉身就要走。
「王爺。」芳塵說著起身上前,拉住了卓王爺的手臂,輕聲說,「王爺,您要保重,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來,我一定會在城樓上等你,等你凱旋歸來。」眼淚無聲滑落。
卓王爺聞此,輕輕握了握芳塵手,回道︰「傻丫頭,不要哭了,看著你哭我心里也不好受,我答應你,一定打個漂亮的勝仗回來。到時候你的孩子出世了,我還要幫你照顧著他長大。我也答應你,會娶一房妻室,生幾個孩子。孩子們也會像我們一樣,是一輩子的知己。」
芳塵聞此,就哭的更凶了,「王爺,你可不能像君昱一樣滿口都是空話,說了要回來,卻再也沒回來。王爺若是像他一樣,我不管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會理你了。」
卓王爺怕芳塵再哭會傷了胎氣,趕忙抬手撫著芳塵的背,安慰道︰「傻丫頭,你不是有我送你的佛珠嗎?若是往後寂寞了就對著佛珠說話,等我回來了再說給我听。」卓王爺說著輕輕揉了揉芳塵的頭發,接著說︰「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啟程了,丫頭,你要保重。」卓王爺說著,松開了芳塵,溫和的笑笑,轉身走出了屋子。
城樓之上,芳塵站在雨中,一身白衣,吹響了相思笛。
遙目遠望,看著卓王爺的車馬漸漸消失在一片水霧之中,芳塵泣不成聲,相思笛也曲不成調。
小緋見此,趕忙撐了把傘迎了上來,低聲勸道︰「姐姐,王爺的車隊已經走遠了,天涼雨大,咱們還是回吧。」
芳塵聞此,望著卓王爺離去的方向,有些恍惚的回道︰「小緋,我總覺的我這輩子再沒機會見到卓王爺了,所以就想站在這里多看幾眼。」
小緋明白芳塵的心思,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安靜的陪在芳塵身邊,向遠處眺望。
每次走時都說著後會有期,卻也只是一句空話。難道這一別真的就是一生?
卓王爺走的第十一天,前方傳來急報,說卓王爺帶兵,寡不敵眾,眼下也被俘虜了。不日,滄瀾國的大軍攻入了聖都。
皇宮之中人心惶惶,方才才來了宮人通知後宮妃嬪全都要聚集到鳳鸞殿。但芳塵卻沒有動,依舊像平日那樣,坐在窗前擺弄著那盆雛菊。望著剛從土中鑽出的女敕芽,芳塵難得的露出笑顏,輕聲說︰「你還真是堅強的小家伙。」
眼見整個暖馨殿的宮人都跑光了,月梅與晴婕妤早就嚇的臉色慘白。
「主子,咱們還是听皇後娘娘的話,去鳳鸞殿躲一下吧。若是這皇宮真的失守了,咱們在鳳鸞殿不是還有一線生機嗎?」不跳字。月梅說著伏到芳塵腳下,抓著芳塵的裙擺,乞求道。
晴婕妤見此,也趕緊跪下來,一同乞求起來,「月梅說的對,姐姐,咱們還是趕快走吧,若是再不走或許就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全順只身一人,跑進了屋,或許是因為跑的太急的緣故,帽子也歪了,鞋子也險些跑掉了。見了芳塵趕忙撲到在地,回道︰「玉妃主子,敵軍已經在攻城了,您趕緊移駕去鳳鸞殿避一避吧。月梅丫頭,趕緊搭把手,把你主子駕走啊。」
芳塵聞此,這才發了話,「你們誰都別踫我,我是生是死都只留在這暖馨殿。全順,你若是還念及咱們往日的情分,就趕緊帶著晴婕妤和月梅走,其他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全順見芳塵執意不走,趕忙跪行到芳塵跟前,求道︰「主子,眼下懷恩公主等一眾人都已被敵軍抓去了,生死未卜。您若是留在陛邊,陛下一定會保您周全的,您即使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月復中的孩子想一想啊。」
芳塵聞此,臉上的神色這才有些松動,不禁起身,驀地跪倒在全順跟前,輕聲說︰「全順,我安芳塵這輩子最討厭對別人下跪,今兒個我求你,不管以主子的身份還是朋友的身份,我求你。求你趕緊將晴婕妤和月梅領去鳳鸞殿。我的事我自有打算,這是我眼下唯一的心願。我求你幫幫我。」
听了芳塵的話,全順立刻眼中含淚,滿臉的不忍。一旁的月梅和晴婕妤也早就泣不成聲了。
「全順,你趕緊起來,難道還要我向你磕頭嗎?你趕緊,趕緊帶晴婕妤和月梅走,快。」芳塵說著,掙扎著起了身,拉著晴婕妤和月梅就向全順推。
「快走,不許回頭,否則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芳塵喊著,滿臉的決絕。
「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咱們一起走吧——」
「主子,奴婢不想走,留下來伺候您——」
芳塵听著晴婕妤與月梅的喊叫聲,已然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只是不停的擺手,讓她們走。
眼見全順將兩人拉走了,小緋這才來到芳塵身邊坐下,輕聲問道︰「姐姐,眼下只剩下我們二人,姐姐可否告訴我,你有什麼打算?」
芳塵聞此,輕嘆了一口氣,回道︰「我只想再見一次翟淵,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就這麼狠心,是不是一定要奪了這個天下,殺了君晏為自己的母親報仇。我想在這最後的時刻,懇求他,讓他手下留情,不要再造殺戮了。」
「姐姐認為翟淵會听嗎?若是他不听,姐姐又打算如何呢?」
「我不知道。」芳塵說著,一臉的淡然。「或許只有一死了。」
小緋聞此,已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姐姐,我怎麼會讓你死呢,不管你怎樣選擇,也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只要有我安緋在,我就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正當兩人糾結之余,只見陶婉帶著兩個隨侍的宮人徑自進了暖馨殿,見芳塵安然的坐在榻上,冷笑一聲,朗聲喝道︰「安芳塵,今天的這個局面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你還有什麼好哭的?翟淵那只惡虎是你放的,如今咱們國破家亡,你不是應該高興嗎?你應該笑,應該大聲的笑。」
芳塵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淡然的神色,但是心里早就痛不欲生了。
難道今天的局面真的是我一手造成的嗎?真的是我嗎?
「陶婉,你不要在這里血口噴人。如今敵軍攻城,你不想著逃命,竟來這里招惹我姐姐,你真是一個瘋子。」小緋說著,恨不得上去將陶婉撕碎。
「是,我就是要在這國破家亡的時刻來這里招惹她,看看你姐姐是否長了一顆人心,在這樣的時刻,笑的有多開心。」陶婉說著,冷哼一聲,又接著說,「不過咱們光看著也沒有意思,就著這酒喝一杯吧。」陶婉說著回身從隨侍宮婢的手中接過一杯酒,「這可是陛下特意要我送來的毒酒啊。」
聞此,芳塵驀地一怔,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淒楚的笑。
君晏,事到如今,你終于還是賞了一杯毒酒給我啊。
小緋聞此,趕忙擋在芳塵的身前,一臉警惕的說︰「你這毒婦,這種時候還假傳聖旨,陛下如此愛我姐姐,他一定不會要我姐姐死的。」
陶婉就知道芳塵一定不會乖乖的喝了這杯酒,但眼見小緋在跟前,也沒有辦法強逼著芳塵喝下,所以只是輕聲念到︰「這酒喝與不喝,都看你自己。若是你有臉活著自然不用喝下,若是你還有哪怕一點點良知,就趕緊自個了結吧。」
芳塵聞此,驀地推開了小緋,輕聲回道︰「若這酒,是陛下要我喝的,我一定毫不猶豫的喝下,若是陶婉你要借刀殺人,我是怎麼也不會喝的。」
「這酒確實是朕賞給你的,玉妃你通敵賣國,罪大惡極,朕今日便賜你一死。」
不知何時,君晏一身明黃的龍袍佇立在門口,一臉冷漠的望著芳塵,再也不見往日的溫情。
士之耽兮,猶可月兌也,女之耽兮,不可月兌也。
君晏你難道真的如此絕情,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