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塵再次醒來,已經是夜里了。
小緋守在床頭,一刻也敢離眼。
眼見芳塵醒了,稍稍安了心,還未等開口發問,芳塵倒搶先一步問道︰「我這是怎麼了,放才明明是在郊外的。」芳塵說著有些迷糊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才猛然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慌忙抓起小緋的手問︰「小緋,子木怎麼樣了,洛華那丫頭——」
還未等小緋回答,洛華便似幽魂一般閃身出來,一臉玩味的盯著芳塵說︰「放心吧,那個臭小子沒事,殺他,我怕污了我的劍呢。」洛華說著拍了拍腰間的劍,依舊是一臉的玩味。
小緋見此,頗為惱怒,不禁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我不是說了,讓你離我姐姐遠點,不準你進屋來的嗎?」。
洛華聞此,十分不屑的白了小緋一眼,回道︰「我洛華要出現在哪里,也是你能管的了的?」
小緋見洛華如此放肆,正準備出手教訓她,卻被芳塵攔住了,勸道︰「這丫頭就是這脾氣,小緋你無須跟她計較。」
小緋聞此,怕芳塵著急,也只能作罷,只白了洛華一眼,沒再吭聲。
芳塵見洛華一臉的得意,以自個往日的脾氣是絕對不可能容忍的。但這些日子,與洛華相處下來。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對話方式,若是她哪天輕聲細語起來,倒讓人覺的不習慣了。
「洛華,我問你,你是怎麼入宮的,該不會是自作主張,翻牆進的吧?」
洛華聞此,斜睨了芳塵一眼,雖然想與芳塵正常對話,怎奈何看到芳塵這張無辜的臉就心生厭惡,于是沒好氣的說︰「雖然你們瀚玥國這矮牆攔不住我,但卻是你們瀚玥國的國君請我進來的,算他識相。」
聞此,芳塵無奈至極,也不想與洛華在此耍嘴皮子,只想趕緊將她打發走,好與小緋說說話,于是十分敷衍的說︰「如今我住在這宮里安全的很,讓洛華你貼身看護我,著實委屈了你。進門便是客,你旁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便安心的在這暖馨殿住下就好。」
洛華聞此,看了看小緋,又看了看芳塵,有些不情願的說︰「既然你的身邊有高手,自然也用不上我了。倒省了我的力氣,免得整日與你朝夕相對,忍不住殺了你解氣。」洛華說完,沒再理會芳塵,徑自出了屋子。
待洛華走後,芳塵這才松了口氣,無奈的靠在小緋剛剛墊好的軟枕上,一臉的迷惘。
小緋見洛華走了,狠狠的拍了下床板,氣急敗壞的低語道︰「剛才若不是姐姐攔著,我一定會好好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丫頭。」
芳塵聞此,淡淡的笑了笑說︰「你這孩子還是這脾氣。如今咱們在這宮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洛華一張利嘴不饒人,眼下卻也不會害我,對她的話你只要充耳不聞,便是天下太平了。」
小緋听芳塵好言相勸,也不想讓她為難,于是強忍下這一股子怒氣,不再抱怨了。
芳塵望著小緋,雖覺的這幾年,小緋這孩子成熟了不少,但骨子卻依舊是個孩子,于是側身模了模小緋的臉頰說︰「姐姐知道你是心疼我,好了,不氣了。」
小緋聞此,抬眼望著芳塵,臉上這才有了些笑容,不禁回道︰「姐姐,其實這段日子我也在努力打听昱王爺的下落,只听說昱王爺回來之後,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靜園。就是如今關押先帝遺孀的冷宮。姐姐你知道,昱王爺回宮,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追查了這麼久,依舊毫無頭緒。依我看來,還是直接問翟淵來的快些。」
芳塵心里明白,小緋為了她的事情,勞神勞力,心里的感動不言而喻,所以只輕輕撫著小緋的臉說︰「小緋,君昱的事,我心里自然有數,勢必要自個解決的。你若是真心疼我,便好好的留在這暖馨殿里,再別卷入這些個陰謀里來了。」
小緋見芳塵神情有些恍惚,心里一陣擔憂,不禁問道︰「陰謀?姐姐都知道什麼?」
芳塵聞此,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寶清是不能再信了,也知道往後不能多見子木和子柔了。咱們不能為了自己,將不相干的無辜之人牽扯其中啊。」
听了芳塵的話,小緋心中一緊,難道——
見小緋如此反應,芳塵只覺的小緋是與自己想到一塊去了,當即點了一下頭說,「正如你所想,我現在懷疑當年翟淵攻城,謀朝篡位,全都是寶清指使的。否則以翟淵往日的性情,是萬萬干不出這種泯滅良知,手足相殘的事情的。」
「可是寶清也並非冷血無情的人啊。」
「是啊。」芳塵聞此,有些迷惘的應道,「所以我才疑惑,才要去證實,去看看這悲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我情同手足,推心置月復的好姐妹。」
鳳鸞殿
「寶清,不能再拖了,明日我一定要見到芳塵。」翟淵說著將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拍到桌上,側身望了望寶清,又接著說,「眼下芳塵已入宮三日了,若是再不見她,她心中難免多想。你想,我們與芳塵之間本來也只是一個誤會,若是講開了,她許是會原諒我們的。」翟淵說著,望著一聲眼紅鳳袍的寶清,似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陛下,這萬萬不可啊。」寶清說著,上前一步,來到翟淵身側,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柔聲說道︰「先前芳塵剛入宮之時,我已前去探望過了。您了解芳塵的性子,可是倔的很啊。任我怎麼解釋都不肯原諒,口口聲聲說要找您報仇,要您償命。我這心里難過的呀,真像是針扎刀削一般呢。」
翟淵聞此,始終不信芳塵會這樣的不講道理,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只拉著寶清說︰「你難道沒跟芳塵說,我們當時被迫攻城,是為了救她嗎?若不是前方傳來消息說君晏要殺了芳塵泄憤祭旗,我們也絕對不會毫無顧忌的殺進城里的。」
「說了,什麼都說了,但芳塵可是一句都听不進去,只說我是滿口的鬼話謊話。所以臣妾才覺的此時不是你們相見的好時機。還是等過些日子,芳塵心里好受些,火氣消了些再見面也不遲啊。否則即便是見了面,芳塵一副不饒人的架勢,兩人不歡而散,咱們這些年來的情誼也就毀了啊。」
翟淵心里雖覺的寶清說的有理,但依舊有些懷疑,心里更是焦躁的很,實在想不通,為何自己與芳塵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翟淵只覺心中苦悶,抑郁難舒,于是側身對寶清說︰「先前听太醫說子柔身子不舒服,今天也沒抽出時間去探望,眼下去瞧瞧她,今晚就歇在昭賢殿了。皇後你也早些休息吧。」翟淵說完,便沒再看寶清一眼,便大步離開了鳳鸞殿,往子柔的昭賢殿去了。
眼見翟淵走了,寶清整個人都垮了下來,回身倚靠在軟榻上,抬手扶著額頭,幽幽的嘆了口氣,心里念著︰本以為芳塵你早就死了,沒成想你不但活著,還又重新回了這瀚玥國的皇宮。
本來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翟淵他會漸漸的淡忘你。誰知你卻在這時候再次出現。
安芳塵,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好姐妹,卻是我的克星。
當年我為了幫助翟淵得了這天下,蒙騙他祈君昱要殺你祭旗。如今東窗事發,若是你與翟淵見了面,我當年善意的謊言一定會被拆穿,到時候,翟淵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不,我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從一個卑賤的,慘被毀容的小宮婢,爬上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之位,是多麼的不易,我怎麼能讓你奪走的我的丈夫,毀了我的幸福。
讓你留在翟淵身邊,他只會被你迷了心智。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天下,為了翟淵的皇位,我絕對,絕對不能留你。
第二天一早,芳塵早早的起了。
眼見小緋那邊還沒有動靜,芳塵便吩咐月梅晚些時候再準備早膳,自個去了後院溜達。
昨晚,芳塵一夜輾轉難眠。想著子木未說出口的禁言,想著過去與寶清共患難的點滴,想著往日跟翟淵無話不談的默契,想了很多很多。
靠在後院的大梧桐樹下,芳塵偶然瞥見樹杈上那跟被煙火燻黑了的麻繩,忽然憶起了這大梧桐樹下的的秋千。
那架滿載著回憶的秋千。
若不是這根燻黑的繩子,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暖馨殿曾經燃起了那場帶走君晏的熊熊大火。
芳塵想著,慢慢的閉起眼楮,靜靜的靠在這梧桐樹上,心里念著︰我多想一睜開眼楮,就回到過去,回到初識君晏和君昱的時光。若是真的回去了那時,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們愛上我。
芳塵想著,一滴淚輕輕的從眼角滑落。
可是我回不去了。
遠處,洛華望著靠在梧桐樹下流淚的芳塵,心中有一絲的疑惑。
是什麼樣的感情,讓安芳塵那丫頭毅然放棄我們陛下溫情的庇佑,回到瀚玥國這危險的皇宮中來呢?
洛華正想著,便听一男聲響起,低聲問道︰「你這丫頭又在這里盤算什麼?」
洛華聞此,一驚,慌忙轉身,望著一臉探究的小緋,心里有些慌亂。
為何這人走路這麼輕盈,竟然輕到連我都不曾察覺?
如此,洛華對小緋的防備又更深了一層。
見洛華不回答,小緋也沒追問,只抬眼望了一下遠處的芳塵,低聲警告道︰「記住,你是鄭雲清派來守護我姐姐的侍衛。如今我不期望你盡責,只要不添亂就好。還是那句話,離我姐姐遠點。」小緋說完,狠狠的瞪了洛華一眼,一雙美目閃著凌厲的淡紫色光芒。
洛華見此,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心里念著︰這安緋到底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