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清听了芳塵的話,趕忙輕移蓮步,踱到了子柔床前站定。微微俯身,抬手輕輕模了模子柔的額頭,略顯擔憂的說︰「榮妃有事,本宮作為這後宮之主,責無旁貸。只是這榮妃病的又急又怪,這麼多太醫都瞧過了,也是束手無策。
方才本宮听譚將軍的夫人進言說,許是這榮妃人微福薄,懷不住這龍種,才這般如此。必須是要去天聖廟祈福,才有機會還魂呢。」寶清說完,轉身看了看芳塵,神情十分的平靜。
芳塵听寶清有意將子柔昏睡之事說的玄乎又玄,心中十分的不屑,只覺的中邪之說,實在是無稽可笑。
雖然自己身邊有小緋這個狐妖,寶清那個人蠱,先前還結識了文月那個蠱婆,可自己卻是打心眼里不相信就憑一個小小的木人或幾張奇怪的符咒就能置人于死地。
依芳塵來看,子柔如此安然的沉睡,神情平靜溫和,倒不像是病痛所致,只是睡的太沉,似是服用了蒙汗藥之類的安定藥物。
可這也只是自己的猜測,手里可是一點證據都沒有。也實在有些想不透,會有誰唯恐天下不亂,膽敢給子柔下蒙汗藥。
芳塵越想這心里頭就越亂,不禁眉頭緊皺,連雙手都忍不住握成了拳頭。
寶清見芳塵沒有回話,只站在一邊發愣,心里頓時有些緊張,不禁問道︰「芳塵,本宮正想著明個就去天聖廟給子柔祈福求平安呢,不知芳塵你是否願意一同前往?」
子木聞此,趕忙插話道︰「皇後娘娘如此不妥吧,禁軍都沒有準備——」
「若是現在要禁衛將軍你準備,你還辦不到嗎?」。寶清說著,斜睨了子木一眼,心里怪他多事。
「可是——」
眼見寶清與子木兩人爭執起來,芳塵這才回過神來,抬眼望著寶清,回道︰「我向來不信鬼神之說,榮妃如今這般,我這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其他法子都不管用,那我們也就只能試試,但願皇後娘娘您是真的擔心榮妃的安危才好啊。」芳塵說著,向寶清揚了揚下巴,眼中夾著懷疑,雖然口口聲聲叫著皇後娘娘,可是心里卻並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寶清聞此,心里甚為氣惱,但也不好表現,只尷尬的笑笑說︰「榮妃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如今又懷有龍裔,是我們瀚玥王朝的大功臣啊。我又怎麼會不心疼她呢。」
听了寶清的話,一邊的子木不禁冷哼一聲,將臉別去了一邊,便沒再吭聲。
為此,寶清更是尷尬。連偽笑的心情都沒有,只是再看了看躺在床上,安靜異常的子柔說︰「既然榮妃這邊有芳塵和禁衛將軍陪著,我便回宮去了,等明個一早便派人去靜園里接芳塵你,一同去天聖廟祈福上香了。」
寶清說著看向芳塵,芳塵沒有回話,只點了下頭,當是應了下來。
寶清見在此久留無益,于是交代了語楚一句「好生照看你們主子。」便轉身離開了。
眼見寶清走到了門口,剛要邁出這門,卻又忍不住回身對芳塵說︰「芳塵,這暖馨殿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著,若是你累了便回去住吧。」
芳塵聞此立刻抬頭望著寶清,淡淡的笑了笑回道︰「多謝皇後娘娘的好意,芳塵是前朝皇帝遺孀,地位便似戰俘。無臉也無資格入住暖馨殿。靜園正是我該留的去處。皇後娘娘無須憂心。」
寶清見芳塵今個說話句句針對,一點情面都不給自己留。兩人之間也再無一絲情義可言,便又定了定神,只覺的自個先前的決定真是沒有下錯。芳塵,一定不能留,否則後患無窮。
寶清想著,便沒再說什麼,只托著雍容華麗的鳳袍徑自出了屋子。
眼見寶清走了,子木和語楚都松了口氣。
還未等芳塵交代些什麼,語楚那小丫頭便又搶先一步抱怨道︰「這皇後娘娘還真是一只黃鼠狼,明明是她將我們娘娘害成這樣,還好意思過來這邊貓哭耗子,什麼祈福,什麼中邪,我看啊,她就是那個邪。」
「你這丫頭趕緊給我住嘴。」芳塵聞此,十分嚴厲的呵斥了語楚那丫頭。
語楚聞此,一臉驚慌的望著芳塵,沒想到自己只隨便說了幾句,芳塵就會發這麼大的火,所以只委屈的低下了頭,小聲嘀咕道︰「就算安主子您生氣,奴婢也是要說的。這宮里除了皇後娘娘,還有誰敢害我們主子啊。況且主子這次病的如此蹊蹺,除了皇後娘娘,也沒人能做到。」
芳塵听語楚說的有理,知道這丫頭是個直率聰慧的姑娘,只是在這宮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直率,所以只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盯著語楚說︰「你這丫頭,告訴你多少次了,有些事情,自個心里清楚就好,若是說出去,恐是會引來殺身之禍的。況且你是這昭賢殿的管事丫頭,你便代表你們主子。萬萬不要因為一時疏忽,理沒有評好,反而害了你們主子啊。」
語楚聞此,知道自個是個碎嘴,可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巴,心里想著什麼就想要一口氣都說出來。
想想先前榮妃主子也叮囑過她好多次,萬事不要多言。可是自個沒用,就是不長記性,如今還被芳塵罵,心里還真是有些難過了。所以只是安靜的點了一下頭說,「安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為了主子,奴婢往後一定改。」
芳塵看的出這語楚是個忠心的丫頭,將子柔交給她,自己也是十分放心的。
只是如語楚所言,若是子柔如今的慘境真是寶清害的,那明日的朝聖,會不會就是調虎離山之計。是寶清有意將自己調走,然後再派人留守宮中,伺機傷害寶清。
芳塵想著,心里隱隱的有些擔憂,卻還是不願相信寶清會如此心機沉重,會對子柔趕盡殺絕。
況且寶清是個聰明女子,如今入又主東宮,地位超然。
而子柔顯然已經有孕許久,應該不會突然因為嫉妒而害子柔的。
芳塵想著,只覺的頭疼,既然寶清沒有理由傷害子柔,難道子柔這次暈厥,真是只是一個意外?
子木見芳塵一直站著不說話,不禁小聲問道︰「芳塵姐姐在想什麼?」
芳塵聞此,這才回過神來,望著子木,盡量輕松的回道︰「沒事,只是有些累了。子木啊,明日我與寶清出宮為子柔祈福,不管有沒有用,也是我的一份真心。你答應我,不管明日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離開這昭賢殿,好好的看著子柔,知道嗎?」。
子木听芳塵雖然說得輕松,但這話語中分明是暗藏玄機。
難道明日會出什麼事情,皇後娘娘會假借離宮來傷害子柔?
子木想著側身望了望子柔,心如刀絞,打心眼里心疼自己這個妹妹。
「姐姐的意思,子木明白了,明日我會好好的留在昭賢殿,一刻也不離開她。」
芳塵見子木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十分的安慰,不禁側身坐到子柔的床前,溫柔的理了理子柔額前的碎發,一臉疼惜的說︰「子柔這孩子雖然平日里總是樂呵呵的,心里可是要強的狠。我知道她懷著這孩子懷的很辛苦。但她從來都沒有抱怨,堅定的想要把他生下來。她是真的愛翟淵吧。」芳塵說著,十分心疼的握了握子柔的手說,「真是個傻丫頭。」
芳塵說著,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心里念著︰寶清,若真是你傷了子柔,我發誓一定要你加倍償還。翟淵,你若往後負了子柔,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的。
子木站在床邊,呆呆的望著芳塵,又望了望子柔,眼淚也忍不住滑落,只怪自己身為禁衛將軍,卻連兩個最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實在是沒用。
芳塵在昭賢殿等了一整天,也沒見翟淵過來。芳塵只覺的翟淵是有意躲著自己,也不想在這邊礙事,畢竟子柔這孩子雖然是睡著,但是心里最惦記的還是翟淵。
晚些時候,在喂給子柔些湯水之後,芳塵便踏著夕陽往靜園去了。
芳塵本想要子木留在昭賢殿照看子柔,子木卻回道,「子木答應緋哥,一定會將姐姐好好的送回靜園去,如今有始無終,不是大丈夫的作為,今個是一定要親自將姐姐送回去的。」
芳塵知道子木這孩子性子倔的很,若是自個不答應下來,這孩子說不定也會偷偷在後頭跟著,于是便應了下來。
兩人肩並肩的走在空蕩的宮道上,芳塵驀然抬頭望著子木,發現子木也在望著他,于是笑了笑說︰「記得初次見子木的時候,你還是個矮矮的小男孩,如今都長這麼高了,比姐姐還高那麼多。你長大了,姐姐也要老了。」
聞此,子木不禁停下了腳步,一臉認真的望著芳塵,解釋道︰「子木是長大了,可是姐姐卻一點都沒老。因為無論再過多久,姐姐在我的心里都是最美的。往後可不準這麼說。」子木說著臉被夕陽映的通紅。
芳塵見子木是認真起來了,不禁失聲笑道︰「你這孩子,還真是會說些好听的話哄人。這人啊,總是會老的。而你姐姐我並不怕老,因為我這顆心是不會老的。」芳塵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子木聞此,一臉訝然,似乎很難明白芳塵話的意思。但只要看著芳塵的笑臉,自己也會跟著高興。
可是子木自個心里明白,這種感覺並不是男女之愛。更像是民間百姓對神佛的信仰那般,虔誠而單純。
或許愛慕著芳塵就是一種信仰,一種單純虔誠,沒有侵略性,不帶佔有欲的信仰吧。
子木想著,望著芳塵站在夕陽下單薄的身影,好想將她緊緊的擁在懷里。只是這場面只能在夢中發生。
因為當你迷戀一樣東西,到了痴迷的程度,你就會發現,與其將它握在手中,倒不如放在原處靜靜的觀賞來的高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