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芳塵勸了好久,小緋才答應去隔壁的側屋小睡一會。
整整一天,皇宮那邊卻一點動靜了沒有,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平靜的可怕。
芳塵知道這平靜的局面只是暫時的,宮內這會雖然還未傳出任何消息。但此刻,無論寶清還是翟淵都不會好過。芳塵斷定,過不了明天,宮里必然會給一個說法的。
芳塵想著,慢慢的從床上爬起,想要下地走走,誰知卻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芳塵痛苦的捂著左邊胸口的傷,大口的喘著粗氣,盡量的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想著洛華和子木受的苦,自個哪還有臉去哭,去喊疼。
芳塵想著,扶著床邊,慢慢的下床,有些蹣跚的走到桌邊坐下,捂著胸口,只覺的這傷口是要裂開了。
想著洛華和子木現在一定也是疼的睡不著的,芳塵只覺的揪心,于是扶著桌子起身,想要去兩人房間瞧瞧。
芳塵推門出去,站在門口,有些茫然,卻也不知洛華和子木歇在哪里,所以只順著回廊,漫無目的走著。
這西郊別院,本來是內宮妃嬪出宮游園,避暑納涼的別院。可自從另修了兩個有山有水的山莊行宮之後,這西郊別院便又空閑了下來。
所以這西郊別院雖然不大,但建築和布局都十分的考究,雖然不如皇宮那般富麗堂皇,卻更加的古樸與別致。
芳塵順著回廊一直走到前邊的小院,一路上也沒踫上什麼人,只想著這別院里,除了卓王爺,豐年和小順之外許是沒什麼人了,雖然這別院並不大,但也是十分冷清的。
芳塵正想著,猛然瞥見遠處波光點點,似是有個小小的池塘,于是順著那波光,慢慢踱步到水池邊上。
月光之下,小池平靜的耀著淡淡的微光,讓芳塵想起在滄瀾國時宜榮殿的那片滿是故事的小池。
想起了鄭雲清。
或許我是愛過他的吧,芳塵想著,有些失神,猛然向前一步,差點跌入池中。
這時,芳塵才猛然回過神來,驚魂未定的望著小池,還來不及退回去,便听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而後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拉起,轉身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芳塵聞著這人身上淡淡的香氣,微微一怔,拼命的想要推開,卻怎麼也逃離不了。胸口的傷反而因為掙扎,變的更加痛楚。
「芳塵。」
芳塵听那人喚她,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拼命的想要克制自己不流淚,可那淚水卻不爭氣的直往下掉。
芳塵無聲的流淚,兩人就這樣靜默無語,靜靜的站著,直到芳塵胸口的鮮血,浸透了衣襟,那人才猛然清醒,將芳塵抱起,快步離開了小院,往屋里奔去。
「芳塵,撐住,你會沒事的。不要動。」
芳塵抬手捂著破裂的傷口,苦笑著說︰「難道只有這樣,你才會來見我嗎?翟淵。」
翟淵聞此,身子一怔,驀然停住了腳步。芳塵分明感覺到了他的慌張和無助,雖然心里依舊怨恨,卻也要遵守自己與小緋的承諾,放下過去的仇恨,化戾氣為祥和。
「芳塵,我——對不起,我只是——」
「翟淵,不要說了,逝者已矣,不管我們如何的補救,那人走了便是走了。三年了,無論你我,都是該放下了。只要你安心的做一個好皇帝,我便知足了。」
翟淵沒想到芳塵會如此坦然的說出這些話,心里百感交集,不禁低聲問道︰「芳塵,你難道就不恨我?」
「恨,怎麼不恨。若是我恨死你,君晏可以回來,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只是現在——」芳塵說著,有些虛弱的喘了口氣,靠在翟淵的胸口上,低聲說︰「翟淵,我感覺不對勁,有些暈,看不清東西了。」
翟淵聞此,這才反應過來,抱著芳塵便往回跑,一路奔到了芳塵的臥房。
剛要進屋,便見小緋慌張的從屋里出來,見翟淵抱著芳塵回來,再看看芳塵被鮮血浸濕的衣襟,上前就要教訓翟淵。
「翟淵,你到底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翟淵聞此,剛要解釋,芳塵便搶先一步解釋道︰「小緋,不關翟淵的事,是我自個不小心弄裂了傷口,幸好翟淵送我回來。」
小緋听芳塵這麼說,神色略微有些緩和,趕緊招呼翟淵將芳塵平放在床上,交代了幾句,便出去喊大夫了。
芳塵靠在床邊坐著,大口喘著起,只覺的有些眼花。
翟淵見此,有些緊張的握著芳塵的手,輕聲安慰道︰「芳塵,你撐住,大夫一會就來了。你撐住。」
芳塵聞此,盡量擠出一絲笑容,低聲念著︰「沒事,我還好。可是翟淵,我這傷可以白受,但是子木和我的婢女洛華不能白受,你答應我,幫我抓出幕後指使,求你——」芳塵說著,視線漸漸的有些模糊,朦朧中,听到小緋的聲音和卓王爺的聲音,而後便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芳塵便醒了,猛然模了模昨晚復裂的傷口,還是火辣辣的疼。
芳塵正失神,門便慢慢的被推開,芳塵掙扎的想要起身,瞥見小緋正端著一碗藥向這邊走來。
小緋見芳塵醒了,趕緊將湯藥放下,奔到芳塵床前將芳塵小心的扶起坐好。
「剛想喊姐姐起來喝藥,沒成想你自個卻先醒了。讓我看看這傷口還有沒有裂開啊。」小緋說著就要掀開芳塵的衣襟。
芳塵見此,本能的捂住了胸口,有些臉紅的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講究,雖然我是你姐姐,但你也不能說掀衣服就掀衣服啊。」
小緋聞此,有些邪魅的笑著,十分曖昧的問道︰「那姐姐以為你胸口的傷,都是誰給你上藥的?」
听小緋這麼說,芳塵微微一怔,有些緊張的望著小緋問道︰「是誰?」
小緋見此,樂呵呵的笑了笑,便指了指自己。
芳塵得知原來是小緋為自己上藥,這臉就更紅了,不由的雙手捂住胸口,推辭到︰「好了好了,我自個的身子,我自個知道,這會兒這傷口好的很,沒有裂開,咱們還是先喝藥吧。」
小緋聞此,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姐姐若是早些知道心疼自個,就不會傷成這樣了。你說你身上帶著傷,怎麼就自個跑出去了。幸好翟淵來的及時,否則姐姐栽進池子里淹死都沒人知道。」
芳塵見小緋這神情,實在有些汗顏,卻覺的這孩子越來越像是個管家婆了,于是調侃道︰「我安芳塵生是你安緋的人,死是你安緋的死鬼,你就不要生氣了,否則我這傷口又是該心疼的裂開了。」
小緋見芳塵還有心情開玩笑,就知道她沒什麼大礙,于是端了藥碗,坐到芳塵床頭要喂她喝藥。
芳塵覺的自個還不至于這麼沒用,要別人來喂,于是伸手要接過藥碗。
小緋見此,撇了撇嘴說︰「怎麼,姐姐羞得連喂藥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芳塵聞此,只覺的好笑,于是回道︰「姐姐是怕你累著,既然我寶貝弟弟這麼喜歡伺候我這病人,我還求之不得。啊——」芳塵說著張開了嘴巴。
小緋見此,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微笑,吹了吹微熱的湯藥,送進了芳塵嘴里。
許久以來,芳塵早就習慣了這中藥的苦澀,如今喝這苦藥,便與飲水一般,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也算是練就了一條不怕苦的舌頭。
剛將這口藥咽下,芳塵便問道︰「子木的傷勢可好,洛華呢,那邊可有人照顧?」
小緋聞此,又舀了一勺子湯藥吹涼便回道︰「子木傷的雖重,可未傷及五髒六腑。昨晚翟淵已經將他連夜接近了宮里養傷,估計還要調養一陣子才能好。洛華那肩上的傷雖然是貫穿了肩膀,可是沒傷及要害,如今已經能行動自如了。已然隨著子木入宮,照看子木去了。」
芳塵听說洛華進宮照顧子木,頓時一臉驚疑,只想著洛華這丫頭平日里總是陰魂不散的纏著自己,一步都不離開,如今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便跟著子木進宮,難不成?
小緋見芳塵眼神飄忽,便知道芳塵在想什麼,于是有些惆悵的放下手中的藥碗,輕聲念道︰「即便是落花有意,也不知這流水是否有情。即便是落花與流水願意相生相伴,那也不會得善終的,因為那洛華是蠱婆,蠱婆的身上都背負著詛咒。」
芳塵聞此,這才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望著小緋。
對詛咒二字,諱莫如深。
「詛咒,何來詛咒之說?」
小緋聞此,微微皺了皺眉,望著芳塵,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芳塵見小緋似乎對這些灰暗的事情不願多講,卻也難掩自己的好奇之心,眼下已把洛華當做了自己人,她的事也就是自己的事,所以越是見小緋緊張,越是想要知道。于是問道︰「小緋,有什麼事,但說無妨,我這條命也算是洛華舍命相救的,若是她有什麼難,咱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小緋聞此,點了下頭說︰「我知道姐姐想要幫洛華,只是洛華的事我們的確是愛莫能助。因為在她成為蠱婆的時候,身上便被下了毒蠱,這蠱毒無解。」
芳塵听小緋將話說的如此嚴重,心里也有些緊張,卻不想有人叩門,本來的談話也只能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