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啊!」子欽大吃一驚,拉著小白劈里啪啦的說,「人間很危險的!有好多的妖怪,也有靈獸,他們都最喜歡吃九尾狐了!」
一般九尾狐們哄小九尾狐睡覺時,都愛說「不乖乖睡覺就把丟到人間喂妖怪吃!」這句話等同于大人哄小孩時的「不听話就把你扔到窗外喂狼!」
所以九尾狐從小就有一個觀念牢牢的生成︰妖怪們都很可怕,會吃九尾狐。
但白華音從來沒有跟女兒說過這個,小白完全不當回事。
「哎呀沒關系啊,我去人間看到妖怪就躲著走,他們追不上我的,我只是想去看看人類是什麼樣子的,子欽,你知道的,我娘是個人類……」
「人類也很危險的!他們會騙你,對你特別好,然後趁你不注意抓住你把你炖了,皮扒下來做衣服!我們不是人類的對手啊!」這話無疑也是大九尾狐用來嚇唬小孩子的。
「子欽……你幫幫我嘛!我只想去看一眼,可是我不認識路,你陪我嘛……」
「不行!你非要去我就去告訴白叔叔!」
「好好!我不去了……」
小白妥協了,口頭上答應子欽堅決不去人間,但心底這念頭卻越來越旺盛起來。
終于有一天,她偷偷跑到人間與幻靈仙境的交界處——十方河。小白模模自己的胳膊腿,搖搖尾巴,偷偷運行一下法術,確定自己完全沒問題,一頭載進河里——
在人間她變回小狐狸的樣子,在十方河附近徘徊,運氣很好,她找到一個村落,便遠遠的看著。
原來人類住的房子是這個樣子,四四方方,不像九尾狐住在窩里,他們的院子還會冒煙!而且太陽落山的時候就冒好多好多呀!
小白悄悄挪近了些,看到一個人類,好像是個成年男子,他和爹爹的樣子差不多……呸!他可比爹爹丑多了!他站在一條路上,扯著喉嚨大喊︰「武兒——!回家吃飯嘍!」
小白嘻嘻笑了笑,人類和九尾狐差不多呢,芳姨也經常在家門口喊她家的小崽子吃飯!
她好奇的湊近了扒在草叢里看這個人類男子,濃密的眉毛,剛毅的臉,衣服雖然破舊但身軀健壯。坦白說這個人和九尾狐變成的人外貌上並沒什麼不同,但小白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人類,按捺不住好奇心才使勁的打量。
她看的太認真了,結果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又出現了一個人類。
「爹——」一個清脆的男孩聲音從後面傳來,接著那男孩又驚奇的叫了一聲,「爹!這里有一只狐狸!」
小白嚇一大跳,哧溜一下穿過草叢逃跑了。
直到身後沒有任何的聲音了,她才停下來,用小爪子拍拍胸口,遠遠的眺望那對父子。
父親親昵的拍了拍兒子的頭,男孩子烏黑的發髻,身高才剛剛到父親的腰,他蹦蹦跳跳的拉著父親的手,漸走漸遠了。
這個男孩眼楮真尖……小白沖他的背影做個鬼臉,又游過十方河,回到幻靈仙境。
在幻靈仙境一年時間過的飛快,想想自己這一年做了什麼,小白只記得吃飯、睡覺、練法術,和玩。
她毛色變成更白,簡直比雪還白,這幾年她又學了一個新法術,可以召喚雷電助自己攻擊。因為爹說學會更多的法術,就有能力自保,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了。
說到更遠的地方,小白又想起來人間。
她又偷偷的離開幻靈陷阱,去那個人類的村落偷看,她還是小狐狸的樣子,圓咕嚕的大眼楮,黑眼珠一眨一眨。
一片茂密的樹林,有個少年在揮斧頭砍柴。少年身材結實,發舊的布料上打著補丁,裹著他的身體。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匯成一顆一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下來。
嗅一嗅他身上的味道,小白確定這就是上次她見到的那個小男孩。
原來他都長這麼大了!人類長的好快!
少年背著兩捆柴火回家,遠遠的就開始喊︰「娘子!我回來了——!」
小白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心想人類真神奇,才幾年連媳婦都娶了。
少年回家,有一個清秀柔弱的女子站在門口等他回來,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和他笑著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然後他們進屋,吃飯,睡覺。
小白又默默看了會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始想好好的了解一下人類。
她開始經常偷偷的離開幻靈仙境,學法術累了也會過來這里,通常都是默默的臥在草叢里,看著遠處那一家人。雖然距離有些遠,但她耳聰目明,什麼都能听到也能看的清楚。
沒兩年,少年的妻子有了身孕,少年開心的抱著妻子轉幾個圈,從此干活更加賣力了。
他妻子生產的那天,小白特意跑過來觀看,他的妻子似乎難產,少年在屋外焦急的來回轉圈,屋里女人痛苦的尖叫,叫聲慘烈撕人心肺。
「武兒哥,嫂子恐怕……」屋里沖出個女人,對著少年話沒說完,就哭了起來。
少年身子晃了晃,默默的流下淚來,他什麼都沒說,可是臉上的表情分明悲傷到了極點。
看他們那麼難過,小白也跟著難過起來。她想了想,默默念了法訣,把一絲靈力灌送到了那石屋里。
「嗚哇——」一聲孩童的哭聲。
「生了!生了!真是吉人天相啊!大人小孩都沒事!」穩婆從屋里沖出來,抱著一個新的生命。
少年高興的跳了起來,然後太過興奮,竟然高興的暈了過去。
小白捂著嘴,偷偷的笑起來,她救了那對母子,自己也好開心!
過了十年,少年成了青年,他依舊每天砍柴種地,他的妻子就在家里喂養家禽、紡織,他們的兒子一天天長大,變成了一個可愛的男孩子。
小白卻還是小狐狸的樣子,即使變成人她的外貌也沒有多大變化,十年的時間對九尾狐來說,實在太短了。
男子絲毫不知自己的生活有一只小狐狸在偷窺,他平靜的過日子,成長的每一步都被小白看在眼里。他們之間沒有說過話,甚至男人都不知道小白的存在,但在小白心里,她已經把這個男人當成了自己很好的朋友。
男人的兒子五歲時,男人和妻子因為兒子上私塾的事大吵了一架,妻子生氣跑出家去,晚上在樹林迷了路,是小白用法力變出了一條路送她回的家。
男人三十五歲的時候,戰爭爆發,國家四處抓壯丁,小白用法力把前來的官兵全都吹到了百里外的荒漠,男人整個村子幸免于難。
男人四十歲的時候,同村的寡婦刻意去勾引,小白變出只烏鴉拉一泡屎在她頭上,並且警告她「離武兒哥遠點」,嚇得寡婦好幾年沒敢出門。
男人的孫子出生的時候,小白用剛學會的福運咒給他祈了福,保佑這孩子一生平安幸福。結果因為小白消耗法力過劇,在家休息了好幾年。
等她精力充沛的再偷偷來到人間的時候,男人正處于彌留之際。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男人握著妻子的手,說完一句撒手人寰,留下一片哭聲。
小白在遠處看著男人的靈魂變成碎片,閃著模糊的光升騰到空中,她一路跟著靈魂碎片飛奔跳躍,直到男人的靈魂落到百里外的鎮上一戶人家中。
那戶人家傳來新生兒的哭聲,小白點點頭,男人投胎轉世了。
她依舊守護著這個男人,哦不,男孩。
但是有個念頭開始越發的強烈︰我想參與進這樣的人生里!
終于有一天,她小心翼翼的邁出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步——
她變成小女孩的模樣,在男孩去私塾的路上徘徊。
「嘿!你是誰家的孩子?」
小白聞聲扭頭,看到一臉粉女敕的男孩,跨著一個布書包,頭發扎的整整齊齊,正笑眯眯的看著她。
「這附近的人我都認識,可是沒見過你,你是誰家的孩子?啊……小妹妹你不用怕,我住在這里的,我叫柳思源。」
那年,柳思源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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