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扯東扯西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無非就是關于高僧,關于其他世家,關于功課。
沁蓉被兩個小子扯著問問題,只簡單和沁蘭對了兩句。
「听說妹妹前兩天身體抱恙?」
「嗯」
「好些了嗎?」
「嗯。」
「看來那天是二姐唐突了,二姐以為……」
沁蘭直接忽視她的矯情,完全被兩個半大小子的話給吸引去了。
「玉榮,你听說沒?前幾個世家來寺里求見高僧一面,都被拒之門外。有的候了半天,送進去的東西也全被退回,高僧連句話不曾說。」
「真的?那爹今天能進嗎?」
「我看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排在最末.那高僧連第一世家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我們……」
說話的是四院小少爺,玉明。小小年紀,十分老成。
他的一番言論立即換來沁蓉的低斥︰「玉明,休得胡說,當心老爺听見,又該罰你。」
被她這麼一訓,玉明立馬縮縮腦袋,閉上了嘴,低下頭時兩個大眼珠子還在滴瀝咕嚕的轉,樣子很是討喜。玉榮見他被訓,便拿手捅他。兩個孩子在一邊鬧騰,沁蓉無奈搖頭,時不時提醒他們不能太放肆。
沁蘭覺得刺眼,不自然地調了個方向。
如果沒有現在的身份,前世的記憶,她會選擇做個平常小姐,甚至貧寒女子亦可。會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家子。無需爭搶,沒有心斗。待及笄之後尋一個合適的人家,相夫教子,不也其樂融融。
可是有了這些,就完全變味。無窮無盡的排斥。這里的家庭模式,人與人相處模式,婚姻模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是個例外。每次午夜夢回,她總是一身冷汗。
怕?怎麼不怕!
一想到未來的幾年,十幾年,乃至
幾十年,她會用清醒的腦子過完不對勁的一生。她連死的心都有。即便這對她來講,不是沒發生過。
所以她彷徨。
對她現在的娘,愧疚,有的吧。畢竟她給予幾乎全部的希望,就快被她毀滅殆盡了。
氣?也有。人都有軟肋,沁蘭的軟肋就是崔紅香。
她無法回絕崔紅香的要求,心疼的同時又不想違背自己。所以她悔,也恨。
經過兩日的思索,身體累極,腦子里鐵馬金戈,廝殺一片。最後勝利的一方將主導她以後的人生。
鳥籠是困。出去,心也成困。難啊,難!
她知道崔紅香心里一直懂,所以最後她那番示弱給了沁蘭沖破束縛的機會。
是的,很重要!自由于我,很重要!
耳邊一陣腳步,原來是夫人們上香畢,來和她們一同等候老爺。
人群中崔紅香依舊顯眼。一身水紅長裙,精致不招搖的妝容,看見沁蘭時習慣性發亮的雙眸。
沁蘭鼻尖一酸,喉嚨發緊。
她沒有女兒家的嬌憨,不懂得撒嬌示弱。從很早就沒有體會過子女承歡膝下是何滋味的崔紅香,讓她深深虧欠。
紅香笑著的面頰在沁蘭眼里放大,再放大,大到能包裹住她秫秫發顫的靈魂。
然後,低頭,斂眼,屈膝,她在眾夫人面前和沁蓉幾人恭敬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