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科學家 六十三、我以我血薦軒轅

作者 ︰ 何事公

清流們本來想趁著溥倫彈劾私立經世大學的由頭,大鬧一場,以期達到廢除學堂的目的。結果看到最先上奏折的周樹模,被發配到瘴癘之地廣西上林為縣丞,頓時偃旗息鼓。至于他們心里是懷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還是另有圖謀準備東山再起,這就不是孫元起所考慮的了。

在這一場偌大的風波虎頭蛇尾草草收兵之後,孫元起懷著復雜的心情,在學校門口的綠地上,豎起一座日晷,底座上鐫刻著楊守敬手書的四個擘窠大字︰

行勝于言!

「是的,行勝于言!」

在日本東京都弘文學院的一處僻靜小亭子內,一位年輕的小伙子用濃重的吳越方言,鏗鏘地對著周圍二三十位紹興同鄉說道。覺得意猶未盡,又補充說道︰「自嘉道咸同以來,我中華即有被東西方資本主義列強瓜分的危險,我中華民族時時面臨著被滅亡的危機,而舊文化的陳腐窳敗已充分顯露。救亡圖存,乃是我輩最應當考慮的問題。如何去做?行勝于言!懷有救國救民壯志的青少年,應該不顧俗人們的奚落和排斥,走異路,逃異地,去尋求別樣的人們,通過學習西方先進文化,去探求強國新民之路。而不該在國內日日誦讀四書五經,筆墨余暇,坐而論道,說幾句牢騷話!」

「豫才君,你先是就讀江南水師學堂,再考入江南陸師學堂附設的礦務鐵路學堂,如今又來日本游學,怕也是抱著探求強國新民之路的志向吧!」邊上一位浙江老鄉打趣道。

原來,最先發言的青年,就是我們後世熟悉的魯迅——哦,對了,在1918年發表《狂人日記》之前,世界上還沒有「魯迅」這個人,只有一個叫做周樹人的年輕小伙子。他斗志昂揚,意氣風發,遠遠沒有墮落到尖酸刻薄、「看幾篇不實報道,寫幾篇罵人文章」的地步。

周樹人沒有回應友人的打趣,繼續說道︰「我等讀書人,舞不動刀槍,造不得炸彈,如何救亡圖存呢?敝人雖然堅決反對維新派的保皇立場,但對梁任公提出的新民說卻非常贊成。要拯救我中華于危亡,必須改變中國國民愚昧落後的精神狀態。這就涉及到國民性改造的問題。在改造國民性之前,我們要弄通三個問題︰首先,怎樣才是最理想的人性?其次,我國國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麼?最後,它的病根何在?只有明白這三個問題,我們才能予以匡扶和補救!」

周樹人的同學兼好友許壽裳在一旁接話︰「我覺得,無論如何匡扶補救,其落腳點終歸在教育一途。如果以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教育和清政府的官辦教育相對比,我們就可以發現,清政府的教育是尊古的、停滯的。即便現在大江南北推廣孫百熙所編寫的教材,內容和思想都是頂新的,奈何老師還是舊人,只知道尊經尊孔,便把好好的正經也給念歪了!所以,我們要想救亡圖存,必須以翻江倒海之氣魄,投身到教育事業中,用全新的思想,從內部對該種官辦教育給予徹底破壞,代之以一種全新的教育,使兒童從幼時起就接觸現實社會,使其能自出能力、自闢新境,具有自主自治、獨立人格的精神。國民性自然幡然一新,毋庸零敲碎補地改造!」

「這主意不錯!」同是紹興籍留日學生的陶成章點點頭,「兒童便有如潔白的生蠶絲,染于墨則黑,染于靛則藍。如果從幼兒時候教育起,相信國民面貌必然大為改觀!只是我等二三十人投身教育,便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我們不如以公開信的形式,直接致信故鄉人民,鼓吹年少之士亟宜游學,呼吁有志之士到日本尋求、學習救國救民的真理,回國之後共同投身教育,進而改變國民愚昧落後的精神狀態。」

「對!」「好!」周樹人、許壽裳、經亨頤等人紛紛表示贊同。

「就像豫才剛剛說的,行勝于言,我們現在就要行動起來,擬好公函。這公函,不能單單是口號、議論,還要詳細介紹留學方法,包括可讀的學校、宜學專業、所需費用、赴日旅程,讓讀者可以一目了然!」經亨頤補充說道。

一群年輕人頓時忙碌起來,很快取來筆墨紙硯,圍著陶成章、經亨頤,開始撰寫《致紹興同鄉公函》。你一言我一語,經常為某個字的當與不當,而辯論上半天。

在大家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許壽裳和周樹人在人群外聊天︰「豫才,你的《斯巴達之魂》,翻譯好了麼?」

「哦,快了,總要再改改方好!」周樹人答道。

「我們浙江留日的學生,辦了本刊物,名叫《浙江潮》,我看你可以發表在那上面的。」許壽裳建議說。

「哦,到時候再說罷,或許別人看不上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紙煙。

許壽裳不放棄︰「豫才,我看過你的文字,知道你的筆是極有靈性的。就像你寫給我的那首《自題小像》的詩︰‘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闇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我覺得那是極好的。你可以時常寫寫文章,向文學一途發展,也可以借此來警醒國民,達到改造國民性的目的!」

周樹人緩慢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吸完最後一口煙,才說道︰「我的志向是學醫。年少時,父親得了病,雖然開方的都是名醫,診金很高,但病卻日重一日,終至不起。看著父親的不治而死,給我留下長久而苦痛的記憶。後來到南京讀書,接觸到西方醫學知識,總想起以前父親吃藥的藥引子︰同巢的蟋蟀,結了子的平地木,打破的舊鼓皮,經霜三年的甘蔗……便覺得,中醫不過是有意或無意的騙子。此次來日本游學,從歷史書上得知,日本的維新大半發端于西方醫學的引進。所以,我準備學好醫學,回國醫治像父親一樣被誤的病人,同時也借以促進國人對于維新變法的信仰。文學,還是算了罷!」

許壽裳見好友的志向已決,也不再多勸。

周樹人還是選擇學醫,估計還是去仙台醫學專門學校,估計還是會看到殺頭的幻燈片。歷史在這一刻,展示了強大的慣性,並沒有因為某只蝴蝶的出現,導致劇烈變革風暴的發生。

剛從風波中月兌出身的孫元起,自然不會知道大海那邊周樹人的決定,也不知道在剛剛過去的1902年12月中,京師大學堂正式開學。這一天,被北京師範大學認定為建校之日。當然,他更不知道瑞典國王奧斯卡二世親自參加了本年的諾貝爾獎頒獎典禮。自此以後,這項活動作為瑞典皇室的每年保留項目,直至現在。只有到很久以後,才從報章里面知道,荷蘭科學家洛倫茲(HendrikAntoonLorentz,1853-1928)因創立電子理論、荷蘭科學家塞曼(PieterZeeman,1865-1943)因發現磁力對光的塞曼效應而共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美國科學家羅斯(ChristianMatthiasTheodorMommsen,1817-1903)因發現瘧原蟲通過瘧蚊傳入人體的途徑獲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而化學獎則頒給了合成嘌呤及其衍生物多 的德國科學家費雪(HermannEmilFischer1852-1919)。

風波結束之後,得到教訓的孫元起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校管理中。而眼下最迫切的事情,自然是《私立經世大學學報》的編纂。

編纂過程中,師生的認真和熱情出乎孫元起的意料。比如孫詒讓先生,他的《契文舉例》已經來回改了三遍,猶自不放心,經常為了某個小證據,一個人鑽進如山的甲骨堆里翻檢。盧弼的《三國志地理今釋》,原本有兩萬字,經過查檢老師楊守敬的藏書,去除前人已經說過的內容,刪去枝枝葉葉,最後只剩下千字,幾乎是字字是珠璣、字字有來歷。

清末民初的學者,多是本著藏諸名山傳之其人的信念,用心來結賺每一篇論文。對于論文的要求,就是樸實簡潔,言之有物,言之有據,發前人之未能發,言他人所不能言。如果引用他人成果或者采用舊說,必然注明。盧弼的文章中,就數處標明「楊師說如此」「熊君會貞所言」。後世那種灌水、剽竊的文章,是極少出現的。

在寒冷的冬天里,一盆炭火、一杯熱茶就是無上的享受。而溫暖如春的房屋,在眾人的眼里,更是神仙府邸一般。所以剛通了暖氣的成蹊館,在這個冬天,成為人氣值最高的地方。一向在半山居很少出來走動的楊守敬,這時候也頻頻出現在辦公室中。大家就圍坐在教室里,就編纂的每一個細節仔細磋商。

一九零三年的西歷新年後不久,學校放寒假,部分學生回家了。還有一半的學生,或許是回去一次輾轉不易,或是住在京城附近卻眷戀學校的暖氣,留在學校不肯離去。這學報校勘的活兒,正好拜托他們。經過師生的共同努力,《私立經世大學學報》第一期的樣稿,終于在兔年的元宵節後問世。

這本雜志,真可謂是琳瑯滿目、遍地珠玉,除孫詒讓《契文舉例》(上篇)、盧弼《三國志地理今釋》之外,還有楊守敬《壬癸金石跋》、羅振玉《南宗衣缽跋尾》、廖平《王制集說凡例》、皮錫瑞《魯禮禘祫義疏證》、嚴復《亞當•斯密&lt原富&gt平議》、王國維《論教育之宗旨》等,無一不是赫赫名家,無一不是輝煌大作!

楊守敬在看完樣稿後,贊賞不置,欣然命筆題詞道︰

「諸同仁之文,各出新見,陳言務去,令人耳目一新。讀者見之,豈不喟嘆‘新創之見,學風之變,盡在茲矣’乎!」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重生之大科學家最新章節 | 重生之大科學家全文閱讀 | 重生之大科學家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