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的第二春 往事知多少(下)

作者 ︰ 黎小墨

第十一章•往事知多少(下)

葉青鸞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我也知道這話許是說的重了,嘆了口氣,道︰「你們都以為我想要做這個太皇太後?一個兩個的都這麼恨鐵不成鋼,我卻問你們,從頭至尾,可有過一個人問過我是否想要這份殊榮?可曾有任何一人關心過我?你和先皇濃情蜜意你儂我儂的時候,誰考慮過我這里的風大風冷?到頭來你們卻為什麼有資格在這里怪我。實話告訴你,我這太皇太後若是做的不好,對不起的只有皇朝子民。與你,與先皇無關。」

葉青鸞默了半晌,抬頭道︰「可是三郎跟我說過,這皇貴妃……是你自己要做的。」

我笑道︰「那又怎樣?我現在後悔了,不想做了。我慕容以安就是這般潑皮的性格,你又能奈我何?」

葉青鸞伸手指著我,結巴道︰「你,你……你如何,如何能……你……」

我冷眼瞧著,這果然就是大家閨秀的弊端,也好在我自小就並不是一個足不出戶圈養在家里的大小姐,不然此刻必定也如她一般,指著對方說不出話來。在這樣針鋒相對的環境下,這樣的結巴真的是大大的不該。

自然我還是要想著正事,問她︰「皇祈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青鸞顯然剛才被我一句話噎的不行,這下要緩了好幾口氣,才開始給我講這個故事。而在她和緩的講述中,我發現我逐漸揭開了這個神秘的故事的面紗一角,因此而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而葉青鸞看到我如此有興趣,講的也格外繪聲繪色一些,這直接導致了她講的十分巨細且十分冗長。但這個故事大體說來並不是十分復雜,想必是葉青鸞做刺客的時候生意不佳,無法糊口,所以時常需要去接一些說書的生意,因此培養了這副能把一句話的故事說上一天的口舌。

自然這事簡單說來就是,皇祈的母妃姓祁,閨名已不可考,是個舞女出身。而皇朝雖然民風曠達,可終究不太接受女子太過拋頭露面,況且又是這般賣藝的工作,因此世人大多知道她的藝名,叫做祁十二。

這藝名究竟是從何而來,如今也已不可考。總而言之就是這個祁氏是朵解語花,又生的那一副美極的面貌,自然很討皇帝的喜歡,而不討皇後的喜歡。後來這舞女有了身孕,卻在生產時難產而亡。

生產時產婦固然凶險,但祁氏是舞女,身子骨一向很好。雖說是難產,可她也死的太快了一些,所以當時的皇帝很是疑惑,下令徹查。可是查了好幾個月也終究沒查出什麼來,此事便不了了之。

只是縱然沒有查出什麼,皇帝卻很疑心當時的皇後,也就是後來的太後,也就是皇昭的生母。因為一則女人吃醋在所難免,二則祁氏若是誕下龍子,難保不會威脅到皇昭的太子之位,引起皇後的戒心。所以漸漸宮里也有了謠傳,說是皇後害死了祁夫人。

當然這是一個法制社會,雖然時常出現暴力手段,可這終究是一個有皇朝特色的法制社會,凡事都要講求證據。因此皇後沒有被懲罰。

只是這樣一來,皇祈的成長道路就變得很艱辛。皇帝護了他兩年,終究抵不過身心俱疲,靈光一閃覺得這麼下去不是個長久的辦法,等自己一死,這個兒子肯定立刻就要被人害死,于是就給他封王送出宮去了。

卻說這皇子一般都是成年後才會被封王,此刻那時的皇帝便是大大的破了例。然而皇子一旦被封王,肯定就不會是太子了。所以皇祈得以安穩的長大。而在他安穩的成長的過程中,朝堂更迭,皇昭繼位,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我想男人果然只會在他人的故事里完美。在他自己的故事當中,果然就會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而當葉青鸞絮絮叨叨的說完這個故事,我頓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深深覺得自己擺月兌了皇昭的束縛之後果真有點太閑散了,對皇冼疏于督導,對後宮疏于治理,對朝堂疏于關心,對天下疏于策謀,對百姓疏于照顧。因此實在覺得自己很不該,噎了一口粥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于是葉青鸞束起手來,好整以暇的對我說︰「三郎將山河托付給你,是覺得你向來參與政事,在朝堂有些根基。但是他不放心皇祈一個人在封地——當然他沒有跟我說過這些事。是我這幾個月來心里分析,覺得恐怕是三郎覺得,王爺肯定不會料到三郎會讓他封府留京。或許三郎想要打亂他的陣腳,又或許是……只有把王爺放在你的眼皮底下,他才能安心。」

我心覺得她這話說得真有道理。不過幾個月來她心里才參悟出來這麼一點,讓我實在得不到什麼實用的消息。而更讓我奇怪的是,難道皇昭也不清楚祁氏到底是不是皇後害死的嗎?

當然我強烈的表示了我的疑問,同時葉青鸞也表示自己雖然與皇昭相愛,可並不是皇昭肚子里的蛔蟲,不可能猜到他全部的想法。

對此我表示理解。

閑話不多說,況且今日我也算收獲頗豐,于是叫了玉瑤和玄珠準備打道回府。玉瑤和幾個小尼姑正玩的歡快,听我說要走很是不情願。我心想也許是最近在皇宮內院把她憋壞了,是以寬宏的表示她可以再玩一陣,晚上回溫府她的本家去住。擇日再進宮陪我。

因此三人分道揚鑣,我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便沒心情去吃圓子,連帶著玄珠也沒了口福。回宮的路上一直被她碎碎念,直念到我們進了青霄殿的大門還依舊喋喋不休,卻被正巧前來請安的皇冼撞了個正著。

小猴子皇冼立即開口就罵︰「你這女官怎的如此無禮?在皇祖母面前絮絮叨叨,成何體統!」

我最怕的就是這麼一句「成何體統」。想我還年輕……哦不,是年幼的時候,我的父親︰慕容鐸,字伯文,胤東郡大晁人,當代杰出軍事家、著名大將軍。性別︰男;愛好︰打仗;人生最遺憾的事︰結發妻子英年早逝;人生最喜歡的事︰以「成何體統」作為教訓女兒的開場白……

所以小猴子這一句話大大的刺激了我脆弱的神經,以至于他這話一說出來,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立刻蹲下去揪住自己的耳朵大喊一聲「我再也不敢了」。

好歹殘存的理智硬生生的將我下蹲的動作改為了矮了矮身子。小猴子奇怪的看著我︰「皇祖母這是……?」

我干咳了一聲,說︰「……方才仿似看到一只耗子從那邊跑過去,我便蹲下來看看。」

小猴子似懂非懂的看著我,半晌,說了一句︰「啊……」

我想他應該不懂我說的話,應當不知道耗子就是老鼠的別名。當然,甚至他是不是懂得老鼠是什麼都是一個很好的命題。皇宮里面他是最尊貴的男人,雖然現在稱他為男人尚還有些早,但他生下來就注定是一個男人,那麼蛻變的過程也僅是時間的問題。

想來作為最尊貴的人,活了十幾年沒有見過活的老鼠是很能理解的事情。而如果他沒有見過活的老鼠,那麼也必定沒有見過死的老鼠。因為活的老鼠顯然比死的老鼠更難被打掃的小太監掌控一些。

我轉移話題的說︰「陛下今日的功課倒是結束的早。只是我今天出去拜佛,回來的晚了,冼兒等了很久罷?怎麼也不進去坐?春天最是容易染上風寒,折騰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小猴子興致勃勃的扯住我的袖幅,兩眼彎彎的笑著說︰「孫兒今天得了個寶貝,想著皇祖母肯定喜歡,便拿來送給皇祖母。方才孫兒是在院子里玩,並沒有凍到。」說完扯著我的袖子往院子里拽,一面催促道,「皇祖母快些,快些。」

我覺得他今天這副樣子真是鮮少的毫無心機的天真無邪,而他就此忘記了要責罰玄珠的事,說明他的記性大大的不好。然而我始終認為上位者最要不得的便是天真無邪和記性不好,這種情緒在听過葉青鸞的一番話之後毫無疑問的達到了一種巔峰。是以見到他這般樣子,我心里並不是很舒暢。

但轉念一想,覺得他能就此不再追究玄珠的事也算是好事一樁,而和他計較天真無邪和記性不好的事情顯然也不急于這一時,因此就被他拉著進去,並沒有說什麼。

穿過大殿到後院,我在終于見到他的「禮物」的同時嘴角抽了幾抽,那籠子里裝的,分明,分明就是只小猴子……

小猴子皇冼笑盈盈的把我瞧著,脆生生的說︰「這是連玉養的,孫兒瞧皇祖母養了好些動物,想著肯定也喜歡這只猴子,就跟他討了來。皇祖母皇祖母,你喜歡不喜歡?」

我強忍著問他一句「連玉是誰」的沖動,笑的很是慈祥的說︰「冼兒專門送來給皇祖母的,祖母自然喜歡。」

小猴子就笑的更開心,手舞足蹈的說︰「我就知道皇祖母一定會喜歡。嘻嘻,嘻嘻嘻嘻……」

他笑的開心,籠子里的金絲猴也手舞足蹈起來。我眼見著兩只小猴子一起手舞足蹈,只覺得眼花繚亂,狠狠的壓制著說一句「你倆真像」的意願,拉著他的手到房間里寒暄。

鑒于我實在沒有過馴養猴子的經驗,而皇冼這個缺心眼的居然只討來了猴子而沒有將它的馴養員一起討來,我只得不恥下問的對皇冼說︰「這……猴子,平時吃些什麼?」

皇冼歪著頭想了半晌,說︰「連玉說它什麼都吃,尤其喜歡吃女乃糖。」

我心想只听說過猴子喜歡吃香蕉,從沒听說過猴子喜歡吃女乃糖這種如此人性化的食物。不禁抬眼看向玄珠,而玄珠此時居然已經拿了一只香蕉遞到了籠子里喂猴子吃。那金絲猴把香蕉接過去,熟練的剝開皮,吭哧吭哧吃起來,還嗒嗒嘴。

我想,猴子果然是喜歡吃香蕉的,什麼女乃糖不女乃糖。

第二天我從皇祈的口中得知了這猴子背後的故事。

皇祈沒有葉青鸞那麼口若懸河的說書功底,只是簡短的告訴我︰「听說陛下昨日與連玉打了一架,贏了只猴子。」

我驚訝的「啊」了一聲,皇祈繼續道︰「不過好在連玉的家教比較好,年紀也比陛下大些,很懂得為官之道。變著法的輸給了陛下。不然以他那般的家世,怎可能會輸給陛下去?」

我心想,這小孩子打架,跟家世有什麼關系?果然皇祈看透了我的想法,貼心的補了一句︰「連玉的家世如你的家世一樣,是將門世家,自小就教習子女武藝。莫說連玉本就比陛下年歲大,便是三年前他如陛下一般大時,也已經可以近身搏斗一個成年男子。」

我想了半天,恍然大悟的說︰「啊……這連玉的父親該不會,該不會就是大將軍連仲甫。」

皇祈涼薄的看了我一眼,無語凝噎。

我說︰「哎呀這可真是沒想到啊,果然虎父無犬子啊,果然是將門之後啊,果然是天助皇朝啊。沒想到連仲甫都這麼老了還能老來得子,果然老當益壯,真是可喜可賀,傳為美談啊。」

皇祈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我,說︰「……你覺得這年齡對的上嗎?連仲甫明年都滿六十了。連玉是連仲甫的孫子。連玉的爹爹叫連城。」

他成功的讓我覺得有點丟人,模了模鼻子沒好意思接話。當然這個時候我很想問一問皇祈關于他母妃的事情,但是最終還是沒問出口。對此我給出的理由是︰就算我問了又能如何呢?難不成皇祈能告訴我「沒錯老子的母妃是被皇昭他娘害死的,老子現在就是來復仇的你能奈我何」?

所以我只能說︰「啊,將門之後嘛,當然是學些刀槍棍棒的功夫。若父親是個不懂得風花雪月的彪悍漢子,兒子卻是個成日風花雪月的小白臉,這就太容易讓人懷疑那位夫人的貞潔了不是。所以這樣的安排很是合理嘛。」

皇祈托著腮幫子玩味的看著我,笑的雍容而欠抽的說︰「話說回來,安子。你好像對琴棋書畫也不是很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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