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仿佛恢復了平靜,沒有人再騷擾傾,但是城中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顯然又給這座繁華的小城帶來一絲凝重,就連大街上巡邏的官兵也沒來由的多了起來。
「我不想再窩下去了,太無聊了。」某位公子一聲長嘆,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景色,憤憤的咬了下唇,「我要出去玩。」
孩子氣的抱怨,讓身邊跟隨的三個人微皺了眉頭,只有女子的莞爾淡定如常。
「鳳凰公子,您能不能再忍忍?」陶涉好言相勸,換來白眼一瞪。
「忍到什麼時候?」傾漂亮的目光一凜,火氣沖口而出,「忍到你們半夜不再偷窺我沐浴更衣?還是忍到你們不偷听壁角聞我翻雲覆雨?還是忍到我就連要個親吻都被人撩簾子瞪著?」
一句話,女子湊近唇邊的茶盞震了下,濺了幾滴出來落在手背上,搖首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輕擦去手背上的茶漬。
這幾天,別說親密,就連吃飯喝水如廁都有人如影隨形的跟著,清高如公子又怎麼能夠忍受?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頭,換來他可憐兮兮的一聲咕噥,「早知這樣,我死也不彈那勞什子‘桃花流水’,悶死我了。」
「那出去走走?」她淡淡的一句提議,頓時亮了公子的眼楮,忙不迭的點頭。
「單姑娘,這只怕不好?」谷南暄和陶涉同時開口,為難的表情寫滿臉。
「這事本就與鳳凰公子無關,江湖中事江湖了,總不能將鳳凰公子困一輩子來展示你們保護的能力?偌大的數個門派,莫非還不敢讓人出門?」她平平靜靜的幾個字中,牽上傾的手,走出了大門。
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公子,猶如放出了籠的鳥,揚著他青衫尾羽,驕傲的笑容穿梭在人群中,搖晃著手中的桂花糕,「解衣,你吃這個嗎?」
桂花糕在他手中搖落了糖粉,撲簌簌的落在他的前襟袖口,他也懶得管,那笑容震驚了身邊所有的人,剎那熱鬧的集市變的安安靜靜,他也沒有注意到。
「我發現,你不吃糖葫蘆。」她看到,幾乎是每一個攤子他都沒放過的湊上腦袋看熱鬧,唯獨對身邊舉著糖葫蘆草簽的小販看也不看的擦身而過。
「吃。」他皺皺鼻子,「只是不愛里面的山楂酸棗,太酸了。」忽的偏首望著她,笑的無賴,「不若……我把糖衣舌忝干淨了,山楂歸你。」
「好啊,好啊!」一個下意識的回答從身邊傳來。
兩人偏臉,身邊一名大嬸望著傾的臉,痴痴的回答。在兩人的注目中方才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紅著臉飛快的奔走了。
「前日答應你去那吃飯,後來沒吃成,今日補償你。」她笑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酒,瞥見了公子眼中的垂涎欲滴。
顧不得姿態,也要不了身份,某人牽上她的手,一溜煙的小跑,朝著酒奔去。
與其說他是為了吃瘋狂,倒不如說為了這幾日閉門思過而瘋狂,她不禁有些懷疑,這樣的性子,是怎麼在青里一呆就是數年的。
他跑的快,身後三個保護的人追的快,三個人之後,是各門各派的人,哪管什麼暗樁、隱線,盯住人才是重點,一時間大街小巷追的好不熱鬧。
前方公子如玉,後方雞飛狗跳,但是這些都影響不了公子的好興致,他拖著身旁的女子,大呼小叫的沖進了酒。
一只腳才進,他忽然轉身,拽著單解衣就往外退,臉上又恢復了剛才的清高,眼神中透著一絲煩躁。
不用問,她已經將眼前的情形盡入眼底,更何況那不絕于耳的各種好奇、贊嘆、探視的眼神。
而這,恰恰是公子最不喜歡的。
更因為,這些人眼中的精光,身上的勁裝,還有腰間鼓鼓的武器,一水的江湖人士裝束。
「換地方?」她小小的聲音只有他們兩人听見。
耳邊,已傳來各種寒暄聲,「哎呀,這不是‘點蒼’派的李掌門麼,久仰久仰。」
「谷大俠,幸會幸會。」
「陶舵主,許久不見,精神一如從前。」
一群人,團團圍了上來,早已將身後保護的人給擁在了中間,如今再想退,似乎也有些艱難。
傾哼了下,「為什麼是我走?」
青衫飄飄,他徑直撥開人群,朝著上行去。
身姿才半個露出二,單解衣明顯看到他的腳步停頓了下,回首間的表情滿是無奈。
同時,她也將二所有客人收入眼底。
道士——武當掌門帶著手下弟子。
和尚——少林主持隨著一眾僧人。
乞丐——丐幫幫主領著大小要飯的。
放眼望去,個個器宇不凡,氣勢超然,不是舵主就是魁首,比下的檔次高了不止一個級別,但相同的,都是公子不喜的人。
她笑著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你還不興人家也吃點好東西?」
「我有點後悔。」傾悶著聲,「不該和他們沾上。」
「其實也挺好的。」她為他倒上一杯茶,「只要你願意,那承諾永遠兌現,將來若是找個彪悍的妻主想要納個二房或者對你不好,一句話,給你打的狗血滿屋。」
「為什麼要嫁妻主?」公子沒有伸手接她的茶盞,而是就著她的手淺淺抿了一口,「我就不能娶妻?」
「那是……」她倒忘記了他那隨性又驕傲的性子。
他伸手招來小二,一連串的菜名從口中 里啪啦翻飛而出,她靜靜的喝著茶,眼神似有若無的掠過。
菜色不錯,各幫派魁首幫主遙遙一敬,沒有下的喧鬧,單更多了些自恃身價中的神交意味,唯有‘武當’‘少林’一眾人的面前是空空如也。
在這樣的地方,他們兩人倒顯得特別的格格不入。
失神的片刻間,小二一聲吆喝,「好 ,爺您等著,就來就來。」
轉身在‘少林’‘武當’兩派桌前一個行禮,「佛爺、道爺,您們要的齋菜就來,就來。」
丐幫幫主吳半中倒是最顯輕松的一個人,一邊抖著腿,一邊捏著桌子上的花生米,剝了滿滿一手,在與單解衣目光對視的剎那,咧嘴一笑,一口氣吹過,花生衣漫漫飛舞,這才志得意滿的咬著。手也不停歇,給自己斟滿一壺酒。
「幫主……」一個急匆匆的聲音,停住了吳半中的動作,也讓上所有人夾菜倒酒的動作一窒。
飛奔而來的身影,站在吳半中的面前,氣喘吁吁,「幫主,有,有線索了。」
目光,悄然瞥了下各派武林人士。
「,都是武林中人,不必存什麼私心。」吳半中隨意一笑,端起手中的酒遞了過去,「先喝杯酒歇歇,慢慢說。」
小乞丐也不推辭,顯然和吳半中隨性慣了,接過酒碗一口氣飲了下去,狠狠的吐了口氣,擦了擦唇邊的酒漬,「報告幫主,我們查出當年尹府被滅門的線索了。」
這一句話,頓時酒上靜悄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有公子,望著眼前剛上上來熱氣騰騰的饅頭兩眼放光,不受任何騷擾的伸手抓了個。
「那尹府家有個家丁,在血洗前三天去了鄉下照顧病重的老娘,僥幸逃過了一劫。後來發生血案也不敢回來,就悄悄的城外西頭住下了。他說,那家主在血案發生前三個月,曾經在街頭無意中相中一把琴,琴匣中還附帶了本琴譜。因為自身愛琴成痴,家主瘋狂的練習曲子,卻彈奏不了。于是抱琴而出,遍尋方圓數百里的琴師討教,不惜重金求高人指點,那家丁不識字,只是老听著家主念叨桃花,桃花……。」
「啊……」男子低低的呼聲,帶著眷戀的目光望著滾落的饅頭,完全沒注意到無數眼神的注視,自顧自的嘆氣,「掉了。」
她笑笑,拈了個饅頭,重新遞到公子的面前,「小心燙。」
「你喂我!?」他無賴的揚著下巴,綻放著明媚的笑容。
她掰開饅頭,吹了吹,送到他的嘴邊,他咬著饅頭,笑的燦爛。靠著她的肩頭,「其實,你說不定是個好妻主。」
手頓了頓,單解衣平靜的表情上難掩一絲復雜,「其實我真不是。」
沒人理會牆角里娓娓低語的小情人,小乞丐繼續著他自己的話,「我們今日找到了那家丁,他說主人在回來後就經常一個人悶在房中彈曲子,魔怔了般。就在他出府那日,還曾有人拜訪主人,說是為琴曲而來,他在離去時那人進門,還曾擦身而過。」
「是麼?」吳半中長身而起,「他還記得那人樣貌嗎?我去問問。」
「幫主放心。」小乞丐表情很是得意,「我請了城中最好的畫師著人帶去,讓畫師按家丁的描述,看能不能畫出當年那人的容貌。」
「聰明!」吳半中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不愧是跟著我的人。」
小乞丐笑的更加得意,只是這得意才出,忽然凝結在了臉上,手捂著胸口,表情慘然,身體慢慢的軟倒在地,「酒……」
一時間,上下的武林豪杰紛紛倒地,呼吸艱難,只有吳半中和‘少林’‘武當’兩派掌門及幾人站著,大部分都在地上低聲哀鳴。
「誰上的酒菜?」吳半中問了一句,身形展開,奔向後廚房。
比他更快的,是一道紫色魅影,帶著青色香風,從他眼前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