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大咧咧的動作,在他笑容和輕巧的動作間,也充滿了優雅之感,但是身為江湖中最為有名的十大高手之一,還是個和尚名頭,他這個行為震撼了不少人。
里啪啦,不知道砸掉了多少人手中的碗。
稀里嘩啦,不知道摔落多少人指間的筷子。
單解衣對面的韓香末,張著嘴巴,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人,被驚的良久忘記閉上,滿眼的不置信。
不僅她,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這個表情,公子這一坐,也不知道坐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而那始作俑者,半點不受影響的坐著,輕飄飄的回轉面容,媚態並著超然,並駕油生,半魔半佛的氣質,最是令人沉淪,沖著單解衣輕輕彎起了眉眼,「可重?」
當他幾乎佔有性的擠入她和楚濯霄之中時,她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在「藍衣坊」中當著眾位武林豪杰撲向自己的鳳凰公子,不管不顧他人眼光,只要她。
這一次,在眾目睽睽中不在乎身份地位的,是赫赫有名的「情僧」無心,他的動作不僅僅是出格,簡直是視禮教習俗于無物。
但也偏偏就是這個動作,落在單解衣的眼中,是一種無聲的誓言。
當那陣佛香入懷的時候,她忍不住的伸出手,攬上了那腰身。
臂彎中的人,真的瘦了。那寬大的衣袍遮擋不住她與記憶重疊之後的比較,那縷佛香繞鼻,將一陣陣深藏的過往如流水般的牽出。
「沒有。」她淡淡的回應著,眼底閃爍的溫柔頃刻被他靈動的表情吸引,有些話不需要再問,他的舉止已表明了一切。
從認他至今,兩年了。分開許久,本以為從此就是江湖陌路,此刻遺珠重得,心頭難免唏噓。
狹小的位置,本就緊緊挨著,多一人擠進來也就罷了,偏這人手中還抱著三尺有余的「神鶴琴」,那偌大的琴左右搖晃著,可慘了單解衣身邊的人,時不時的要被撞上兩下。
白衣公子溫文爾雅,手掌擋在身前,仍然被不輕不重的磕了下,發出低低的悶哼聲。
這一聲,黑衣公子手指輕彈,掌心力道撞向「神鶴琴」。
他的動作不大,而且快,場中甚至沒有一人察覺。
「噌……」清律突響,刺破耳膜,青衫寬袖手指拈上一縷琴弦,那琴就在他掌中停了下來。
兩人目光空中相撞,冷然。
「公子,陶總瓢把子那有上座,何必來我們這擠?」楚濯霄手掌按在桌面,凝勢待發,嗓音冰寒。
雪白手指輕搖,目光清波瀲灩,反唇相譏,「江湖名頭是一回事,家中規矩是一回事,身為她的人,我豈能不陪在身邊?倒是二位宮主,‘清風暖日閣’的名頭只配坐這最下首的位置嗎,還是陶總瓢把子不會招待人?讓‘風雲錄’上的二位宮主蹲在門邊?」
一句「清風暖日閣」,場中又聞無數 里啪啦稀里嘩啦的聲音,可憐了陶涉安排的下人,不停的換上新的碗筷。
而韓香末,慘白著臉,保持著舉筷端碗的姿勢,但是手中的碗筷早落下,大海碗傾倒在桌子上,碗中的酒撒了一桌子,**的沾滿了她的前襟,她也恍若未覺。
就在剛才,她居然還隱隱調戲了那男人,說他長的漂亮,暗指他跟著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女人不如跟著自己,至少自己是個門派的旗主。
現在的她,恨不能一巴掌扇歪自己的嘴巴,旗主算什麼,門派算什麼,他一根指頭就能把自己玩完。
韓香末慢慢的縮著,朝著桌子底下,借著大圓桌的遮掩悄然離去,遠遠的躲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楚濯霄的名頭和兩人間似有若無的火藥味吸引,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再是沒腦,也能察覺到不對,更別提二人此時身上冷冷的殺氣。
「一別經年,沒想到上次見到解衣身邊之人,是‘情僧’大師。」楚濯灕爾雅開口,臉上揚起暖陽般的溫和,如水潺潺,和煦清幽。
一句大師,諷刺的是什麼,大家心頭明白。
傾笑眼彎彎,「你上次見到的是我,可我上次見到她身邊的男人卻不是你。」
臉垂下,香氣吹上單解衣的耳邊,「又換人了?那位貴氣的爺呢?」
他的聲音很小,堪堪夠單解衣和身邊兩人听到。
一句話問畢,那雙眼楮若有若無的瞟過楚濯霄和楚濯灕,眼尾勾起的眸光分明是另外一種挑釁。
「能給我點面子嗎?」單解衣淡淡的開口,是對傾,也是對楚濯霄。
方才兩人暗戰的過招,她不是沒有看在眼內,幸虧他們點到即止,只是這冷嘲熱諷之下的話語,早吸引了數十桌人的全部目光,本想躲在角落中不招惹是非,結果這突然的變故,反而成了注目的焦點。
「好。」傾輕飄飄從她的腿上落地,抱著他那尾琴,忽然收斂了笑容,認真的雙眼盯著她的眼楮,聲音忽然沉了沉,「單家向家提親了。」
單家,是她的家麼?
單解衣忽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面對著傾,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答應過尊重他的選擇,更叮囑過鳳翩不要任意行動,可是為什麼傾卻會帶來這樣的消息?傾今日的大膽舉止,是因為這件事嗎?
「我答應了。」他忽然笑了,帶著幾分釋然,放下,手指輕輕點上她的唇,「單家允我平夫之位,準我陪你身邊行江湖,不會有束縛,不會桎梏。」
「誰說的?」挑戰單家族規,就連她都不能任意許下這樣的承諾。
傾垂下眼皮,是笑,卻笑的深沉,「單鳳翩,他親自與我私談的。」
「什麼時候?」為什麼單鳳翩的每一次行動,都不會經過她,即便是與她有關。
「大半年前。」他的臉色,隱隱藏著什麼。
大半年前,正是她追查「芙蓉扇」事件時,那時鳳翩曾入江湖,與自己在余家大院有過短暫的相會,是那個時候嗎?
那時的他曾提過,只要她完成任務,便由皇家請命為她娶傾過門。
那時的她是如何反應的?是拒絕,是諷刺,還有對鳳翩的失望,對他干涉的憤怒,一場不歡而散。
也就是說,之後她與傾相逢時,他已知道這事了,所以才會有與風瑯琊的對手相戰?
她靜靜的凝望著傾的臉,那俊美無儔的容顏帶著笑,凝著深情幾許,伸手撩開她臉側的發絲,笑眼千千,「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她伸手握住那臉頰邊的掌,「我只知道以鳳翩的性格,你一定還應了他其他要求。」
「有。」他毫不掩飾的點頭,「不過我覺得值得,就好。」
他忽然抬起臉,聲音穩穩的傳入場中,「對不起諸位,‘情僧’還俗下嫁,今後江湖中不會再有無心此人,只有單家夫。」
笑容,在他唇邊綻放,「從此我的曲,只為你奏,可好?」
「不委屈嗎?」她咬著唇,不敢相信這幸福會來的如此之快,那牽掛在心中的人,會這般坦然的站在面前,將昔日的堅持放下。
「委屈。」他帶著幾分撒嬌似的口吻,「所以,你以後若要再娶人入門,需我點頭。」
場中,喧囂起,各種起哄叫好聲伴隨著猜測,不明白這女子究竟有何魅力,能讓傳說中「情僧」如此委屈求全。
這般姿容,絕世武功,令人仰望敬佩;青年才俊,出塵氣質,值得任何女人捧在手心中好好呵護,卻要為這名不見經傳的女子退隱江湖,甚至坐不到正夫之位,怎不令人扼腕嘆息。
各種低聲的議論,均是在猜測那女子的身份,可惜放眼全場的人,竟無一人知道她的身份。
「當日,單鳳翩尋上我時,我的確沒有答應,他讓我考慮一年。」傾的笑容中,有苦澀,有心酸,「這一年中,我一直在猶豫,我領悟了曲中情,卻再也放不下。直到那日,我听到你與‘仙翁雙客’一戰,再也沒辦法安寧,我開始後悔,若是我在你身邊,斷然不會讓你受此危險。」
所以他突然下了決心,以高調的姿態挑戰「仙翁雙客」,是他終于心疼了,不舍了。
「啊……」人群中忽然有人一聲驚呼,「我……我知道……知道她……她是誰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一聲比一聲不淡定,一聲比一聲驚訝。
「‘紫衣侯’與‘仙翁雙客’一戰,先說‘紫衣侯’重傷下落不明……」
「然後‘情僧’挑戰‘仙翁雙客’……」
「還沒打呢,就傳出‘紫衣侯’一人挑雙客,老頭還被扒光了吊在城上呢……」
「她是‘紫衣侯’。」
「天吶!」
「不會?」
「這麼年輕?」
「如果不是‘紫衣侯’,憑什麼讓‘情僧’如此痴心念念,憑什麼和‘清風暖日歌’兩位閣主坐在一起?兩位閣主還一左一右相伴呢。」
「何止啊,剛才楚大宮主和‘情僧’,分明是在爭風吃醋。」
從沒有一刻,這些在他們看來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會有如此多八卦消息可以讓他們肆意談論,還是活生生的演在眼皮底下給他們看。
感情的八卦,遠比打斗紛爭來的讓人興奮的多,更別提都是一等一的風雲人物感情糾紛。
議論聲越來越大,楚濯霄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冷,清寒的眸光猶如出鞘長劍,一寸寸的掃過眾人,那群看熱鬧猶如菜場般的哄笑,頓時慢慢的減低減低,直至不見。
眼見著如此情形,陶涉也終于坐不住了,他笑盈盈的端著酒杯走到二人面前,「真是沒想到,早在兩年前就見過‘情僧’真容,想來也是,若不是‘情僧’誰有如此琴上功夫,當初二位情深令人羨慕,陶某謹以薄酒一杯,祝二位鸞鳳和鳴。」
傾一向眼高于頂的傲氣表情中,終于染上了些許開心,紅唇微啟,「多謝。」
「謝他,為什麼不謝我?」一聲清朗長笑,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屋頂上方,衣衫襤褸的大漢男子慵懶的躺在屋瓦上,若不是他突然開口,全場數百群雄,竟無一人發現他的到來。
傾才露的笑容剎那繃在臉上,眼神微眯,「風瑯琊?」
「呵呵。」屋頂上的人大笑著,拈著絡腮胡子,「沒想到月下一眼,公子念我至今不忘,這般形容竟也未能逃過公子銳利的眼神。」
傾輕輕哼了聲,「怎麼,昔日貴公子今日落魄,入了丐幫?」
「是啊,太窮了只能要飯過日子,不象公子嫁了好人家,今後衣食無憂。」他身影微晃,從房頂上落下,手中錦盒遞到陶涉面前,「風瑯琊代表丐幫上下三十萬弟子,祝陶老爺子百歲千福。」
手中青竹杖一晃,眼尖的人立即發現,「那是丐幫幫主信物。」
陶涉接過錦盒,正待開口,眼前已不見了風瑯琊的人影,這禮送的,敷衍無比。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單解衣眼底終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輕輕吐了口氣。
他還活著,這麼多個月的牽掛,終于有了結果。
高大的人影走到她的面前,「听聞你調動單家全部力量找我下落?」
笑容,浮現在她眼中,「因為一年之期快到了,你還欠我一個約定。」
雪白的牙齒綻放在陽光下,「讓你記掛是我的錯,風瑯琊特來道歉。」
手指,摩挲著她的下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他俯下臉,在眾目睽睽中吻上她的唇。
場中,抽氣無數。
傾眼中神色深藏,嘴角笑意冰冷。
楚濯霄手掌在身側,不動如山的姿態中,掌心捏緊,指節雪白。
楚濯灕含笑隱隱,始終平和有度,溫雅從容。
作者有話要說︰還要高。潮麼?你們確定連續高。潮不會昏過去嗎?再高下去就要一團混戰了,哎……一群惟恐天下不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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