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陽早落,天際從淺藍變為深藍,望不清遠方,唯有初始那一眼,將所有影像印在心中。
秋夜來臨,寒意漸起,更多的是屬于秋季獨有的肅殺之氣,每一口深深的呼吸間,都能嗅到刀光劍影的氣息。
她第一次感到了沙場上征戰的前奏,听到身後聲音聲聲,「盟主,我願帶領五色旗做前鋒,為聯盟出力。」
回首,眸子在火把的照耀下,很容易找到聲音的來處,是那初始為偷襲而自豪的漢子,很顯然他是想為自己的錯誤贖罪。
不止他,楚濯霄身邊每個人臉上都是這樣的堅定,手指緊握腰間的武器。
她錯了,開始她只認為他們是有勇無謀的烏合之眾,卻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了那鐵血錚錚的氣息,只有真正的綠林豪俠,才做得到生死一笑彈劍長歌,哪怕前面是千軍萬馬只身一人擋。
他們更重兄弟情義,一諾千鈞,以命相交。
這山頭一點明亮的火把,是對方進攻的焦點,也是所有黑道漢子心中希望的火光,為守護這里,他們可以付出一切。
白道名門又如何?朝廷軍隊又怎麼樣?人生為情義,性命拋卻。
遙遙的,火光燃點起。
一陣陣的鼓聲擂響,沉重的炸破夜空。
她無聲的閉上了眼楮,戰鼓響,足以證明一點,對面的隊伍中,真的有朝廷的士兵,這種戰鼓只有戰場上才會有。
率軍突擊的,是單鳳翩,還是……風瑯琊。
若是前者,或還有些許希望;若是後者,只怕希望都沒有了。
衣袂聲聲響,是無數武林高手帶出的聲響,此刻他們不需要掩飾身法,不需要隱藏身跡,他們的武功要做的,就是將所有屬于楚濯霄的防御摧毀。再以軍隊,踏平這山頭,不留一點余地。
這些高手的作用,就猶如利爪,撕開他們的防線。
她看到了山腳下染起一片片的火把,將整座山峰環繞,這是楚濯霄的人,以火光向山上報著廝殺的訊號。
若火滅一盞,則代表防御被打破一點,以警示下一輪的防線做好準備。
可是這樣,不就等于在告訴那些武林高手他們的位置,引他們去殺?這些守衛著火把的豪俠們,最後還能留下幾人?
她緊了緊手,想握緊拳頭,可她握緊的,只有楚濯霄的手。
短兵相接,能听到遠處風聲里的兵刃相交,清脆短促,然後逐漸擴散到山腳下每一個角落。
很快,火把滅了一盞,然後是兩盞,三盞,隨著衣袂聲越來越多,火光漸漸熄滅,那一圈圍繞著山腳的溫暖之光,在視線中漸漸消失。
「盟主,讓我去吧。」漢子再度開口,語聲急切。
楚濯霄擺擺手,站在山巔之畔,身形始終未動。
楚濯灕的手腕抬了起來,信號飛舞在天邊,是綠色的。
樹影搖曳,暗器破空,間或夾雜著人聲的悶哼,黑夜中,他們看不清楚,只能靠聲音去判斷。
「這一輪,能抗住一炷香。」楚濯灕開口了,平靜無波。
只能一炷香嗎,又不知有多少無名的人,將倒在這一次的進攻中,單解衣嘆息。
單鳳翩將這麼多無辜的人卷入斗爭中,那些倒下的人,多少也曾是笑談江湖風雲,來去不留名的豪俠。
可單鳳翩又有錯嗎?皇家的命令,他能違抗嗎?
所有的一切,從楚濯霄選擇與他對立的那刻起,就種下了因果,或許說從許風初死的那一天起,江湖就再沒有了制衡的能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人命如螻蟻草芥,不由自己。
一盞盞綠色的燈籠從樹林間升起,在山腰中搖晃。
生命流逝的倒數,又一次開始。
一炷香,多麼短的時間,如果可以再長一點,該多好。可是長下去,又能堅持多久?那不可能是終點。
人影漸近,可以看到一道道身影撲入樹林中,尋找著隱藏在樹影間的黑道高手們,兵刃的糾纏劃入風中,是血肉圍堵著信仰的堅持。
黑白不兩立,暗潮一直都在;只因這一次,盡情發泄著所有的憤恨。
刀身入人體,能在力量間判斷對方的結局,可是他們不能動,不能營救,不能撲出這山頭,只能握緊拳頭。
綠色的燈籠,慢慢少了,似被這秋夜冰冷吹滅了,黑暗又一次侵襲了大地山中,掩蓋了所有逝去的人。
「灕,為什麼不突圍一條路,保存最大的實力。」單解衣為這種拼殺的犧牲而嘆息,「軍隊的支援不可能太長,只要突圍出數日,他們必然撤兵,那時黑白兩道再爭,勝負尚未定論。」
「你忘了我們是什麼身份嗎?」楚濯灕回首凝望她,那火把在他眼底跳躍,戰斗的光芒一陣陣的閃爍,「我們是‘佘翎族’的後人。」
「你!」
單解衣恍然明白了什麼,心頭憋悶著。
「佘翎族」是皇家最討厭的血脈,因為他們身上有著顛覆朝堂的傳說,楚濯灕本就知道這是一場打不贏的戰斗,他和楚濯霄要的,就是以一己之力拖住朝廷的軍隊。
因為北地軍隊的延誤不歸,單鳳翩這一次調動朝廷兵馬,京城防御早空,若此刻有義軍揭竿而起,京城必定失防。
可是他們不知道……
局面已不容單解衣再想什麼,再說什麼,當綠色的燈籠全部熄滅之後,一盞盞紅色的燈籠飄飄了起來,空氣中飄起了古怪的煙霧。
「他們放毒,快上。」此刻,近的人聲如此清晰,清晰到不僅能听到聲音,還能看到飛掠在空中的人影,看到每一次刀鋒揚起時反射著月光的冰冷。
「含解毒丹,以最快的速度上去,抓到首腦逼問解藥。」
山腰間人群推進的速度更近了,單解衣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容顏,在追尋「桃花琴」時,在武林大會時,那些人群中的面容。
昔日也算一面之緣,今日刀劍相向。
有人被陷阱絆住,轉眼中樹林中就是一片片的暗器飛出,射上身體。一個人倒下,引數個跟隨在後的人撲入樹林間,剎那間,紅色的燈籠滅了一盞。
僵持,在臨近山頂的地方;真正的廝殺拉鋸,就在他們的眼前。
單解衣眼前的黑道豪杰們,不再是武林單打獨斗各使招數,他們面前豎著偌大的盾,為山頭鑄造起最後一道鐵壁銅牆。
沒有了擅長的武器,這種防守能夠□幾時?只有防守,沒有進攻的下場又是什麼,山頭上的人更清楚。
刀劍砍在厚重的盾上,火星四濺。身體抵住盾牌,身後的人揚起手中的粉末,散開在空中。
進攻,第一次遇到了阻礙,但也緊緊是延緩了對方上山的速度。
大漢再也忍不住,在一人倒下的瞬間,大聲怒吼,掠入林中;接住同伴身體的同時,硬生生扛住了那厚重的盾牌,掌心力道飛出,將來者擊飛。
風吹開雲層,月光照在大地。
血色飛舞,在這場戰斗中,沒有武功高低,只有血性。
僵持,也只維持了三柱香的時間,中間的盾陣防守剎那被撕開一道防線,人影向兩邊倒去,紅衣在月下翻飛,無可抵抗。
她的目光看著來者乘風而來,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匯。
俊美端莊的人,即便在出手取命間,依然是如此的完美,他糾纏著她的身影,朝著她的方向靠近,他的身後,是各門高手,在一番廝殺下,除卻他幾乎都是狼狽難看。
「單鳳翩。」她耳邊,听到了一陣輕笑,是看到了希望的笑。
楚濯灕的手揚起,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在天空中炸開,黃色的信號飄蕩在頭頂上空。
山腳下,沉悶的響聲一陣陣炸開,原本平坦的地面頓時崩裂無數,地面塌陷,深深的溝壑出現,山腰間山石滾落,將所有上山的道路封堵。
官兵,沒有武林高手的身手,不能飛縱跳躍,他們要上山,只怕先要開山搬石。
這些被炸藥引爆的石頭,凌亂沒有層次,只怕要費上幾日功夫了。
楚濯霄揚起臉,「江湖事江湖了,黑白兩道的事,注定是要自己解決的。」
單鳳翩的人在空中,朗然聲音悠揚空中,「即便沒有後盾,如今的你,還能與我一戰嗎?」
是啊,山頭這些黑道英雄,是否能與面前這眾多白道高手抗衡?
人數上,已是劣勢了。
楚濯霄雖能與單鳳翩對峙,可楚濯灕的武功,絕沒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誰,還能與楚濯霄並肩,護衛他們的性命?
楚濯灕的手,牽上她的掌心,另外一只手按上她的肩頭,「解衣,你給我的我還給你,你是否願意?」
一句是否願意,問的不僅僅是她是否狠得下心讓他回到當初文弱的書生,更問的是,她是否願意與單鳳翩對陣,是否舍得下夫妻情分。
從戰斗開始,她就一直冷靜的看著,看著人群從山腳而上,看著一盞盞的燈光被滅,看著人倒下。
慢慢的抬起臉,她重重點了下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偷偷去打三國殺,結果看到了一個D用著十二宮里某個男主的名字,于是很興奮的撲上去打招呼,然後,然後……然後我就被T回來寫字鳥,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