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漫]殊途 第十章 祈願

作者 ︰ 花水

大自然把人們困在黑暗之中,迫使人們永遠向往光明。

——歌德

為了防止節外生枝,萊塞斯直接將教皇連同其他聖騎士用結界術封閉在了聖殿中。這簡直是前所未聞,史無前例。沒人能夠阻止光明聖騎士長要做的事情——只要他有那個心。封印消失的那一刻,弗烈德也好,法拉也好,就知道什麼都太遲了。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和其他聖騎士們一起趕去了北邊的月復地。

不如那狗血的悲傷時必定是狂風暴雨的情節,這一天,是個艷陽天。

一馬當先沖在前面的法拉看到的是失魂落魄的少年跪坐在萊塞斯的身邊,藍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身邊,是神色安詳的仿佛睡著了一半的萊塞斯,可是只一眼,法拉就明白,對方已經停止了呼吸。

連金發都黯淡了不少,失去了一種生機勃勃。

也許現場只有那陽光刺眼的讓人想要流淚。

「……萊塞斯……」弗烈德臉上陡然浮現出一種悲滄的神色,他和萊塞斯自幼一起長大,他的期望、他的堅強、他的願望、他的努力、他的失望、他的悲傷乃至他的絕望,他都看著,都參與了。「呵呵……你這個,自私的家伙。」

萊塞斯,你只看到了你自己因為老師的死而多麼的悲傷,卻看不到其他在意你的人了嗎?

真是不公平。

法拉按捺住悲傷,走上前,單膝蹲下。他面對著那個孩子,可是那孩子的藍眸中,卻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也許這個孩子的心在萊塞斯死的那一刻,就跟著去了。一如當年上一任光明騎士死去時的萊塞斯一樣。

萊塞斯,即使我們做了那麼多,你的眼中,還是不曾有過我們的影子。可是卡諾恩何其無辜,你也居然忍心如此,你究竟還有沒有心?

「卡諾恩……不,光明聖騎士長。請允許我們作為上一任的聖騎士迎請您回聖都。」

大陸歷519年,卡諾恩懷著沉重的心情,繼承了光明聖騎士長的力量和稱謂。他遵照萊塞斯臨終前的囑托,火化了他的尸體,埋在了北方月復地——那是萊塞斯的恩師去世的地方。

許是因為出過萊塞斯的事情,聖騎士……不,現在應該說是前任聖騎士們了,他們確實盡了最大的努力教導自己的弟子敬重光明聖騎士,可惜的是,灌輸是一回事,而人類,以自身擁有的智慧與判斷力為榮。

當卡諾恩穿著與萊塞斯一樣白色神袍站在聖殿最上方,他沒有錯過其中幾人表面上的尊敬和隱藏的不是很好的不服氣。

吶,光明神,您定下了光明聖騎士不得在繼位前與其他聖騎士接觸的規矩,究竟是用意何在?

卡諾恩扯著如萊塞斯一般溫和的笑容,用著能安撫人心的聲音,結束了每天例行的覲見。之後看著他們緩緩離開,卡諾恩完全沒有回頭的走近了聖殿最深處——只有光明騎士長能進入的聖殿禁地。

他仰望著光明神的神像,如此神聖而莊嚴。

萊塞斯是個骨子里狠厲而狡猾的家伙,偶爾,卡諾恩也會覺得其實他和月島是有相像之處的。他從來沒有明文讓卡諾恩做什麼,可是點點滴滴潛移默化,他希望的,卡諾恩其實都習慣去做了。

他看著那些聖騎士們,完全升起不了親近之情,連期盼的意思都沒。他同樣不知所措,能做的就只有溫柔和微笑——一如聖典,也一如萊塞斯後期所作的那樣。

可是萊塞斯的死對卡諾恩來說,並不是另一個月島。

誠然,兩個人都救了他的命,都陪伴過他,但是萊塞斯更像是扮演了父親一般的角色。力量和知識,他教會了卡諾恩更多的東西。

只是從萊塞斯的死亡中緩過神後,卡諾恩慢慢拾起了他之前沒能想起的細節。

萊塞斯的死亡,應該還有別的隱情。

卡諾恩覺得,萊塞斯固然自己想死,可是也透露出一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被迫無奈。

他說他倦了。

他說是為了他好,如果僅僅是說對這些聖騎士的態度,是說不通的。

還有,他說,他殺了他的老師。

這個說法,和法拉的對不上。但是卡諾恩知道,法拉沒有說謊。而萊塞斯則是不屑說謊。他就算跟你用光明神來扯大半小時,也沒有一句會是謊話。

兩個不同的版本,都是真話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出現的不難猜,但是萊塞斯究竟是出于什麼原因殺死了他的老師,上上任的騎士長普拉。

還有,在終于到了聖都,到了聖殿後,卡諾恩讀到了很多需要權限才能閱讀的書籍,他才知道,光明騎士的繼承意識,是由每一代的光明騎士長自行決定的。只要他們覺得下一任足以成熟挑起重任,就會將光明神劍刺入對方的身體,用神劍中的神力淨化增加繼承人的身體和靈魂力量。換句話說,光明神劍是光明神與光明騎士的聯系工具之一。可是這一次,萊塞斯不僅僅是將他本應得的、光明神賜予的那一份力量給了他,還在他繼承的同時,把萊塞斯自己的力量傳承給他。這就如同鑽了光明神的漏洞,現在的卡諾恩,有的是兩倍的光明騎士長的力量。

萊塞斯顯然想的很全,不知何時,月島當年留給他的靈力結晶也被他動了什麼手腳,變成了一種變相的力量封印。只是他隨時都有自由解除封印的權利。換句話說,萬一力量超過了卡諾恩身體和靈魂的限度,水晶就會成為另一個臨時的媒介,吸收多余的力量儲蓄起來。

也許萊塞斯固然想給卡諾恩最好的,但是所有的理由,都不是如此冒著激怒光明神的理由。

他如此迫切的要卡諾恩擁有巨大的力量,究竟是為什麼。

當年的真相,是什麼?

卡諾恩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批改文件,發布指令和翻閱書籍外,卡諾恩將剩下的時間花在了祈禱上。

向著光明神祈願。

萊塞斯讓他不要相信光明神,若是以前,卡諾恩也許對于宗教也沒什麼感覺,可是如今不同。

他身上的力量告訴他,光明神確實存在。

即使萊塞斯說沒有用,但是卡諾恩依舊希望如果虔誠有用,那麼懇請光明神澤恩。只要能讓萊塞斯歸來,他什麼都願意做。

每天晚上,他都是這麼跪在神像前,讓自己卑微的仿佛是塵埃。

他知道他其實在走萊塞斯的老路,可是沒有辦法。

再渺茫的希望,他都不想放手的。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萊塞斯說,他也曾幻想著安樂的享受退休(……)生活的萊塞斯偶爾會回來調侃他。

因為有萊塞斯,所以無論是什麼樣的困難,他覺得都可以無所畏懼。因為有老師在身邊。

不同于前世的幸村,他是真正讓卡諾恩依賴的人,至此才傷的更加深刻。

請求您……

請求您,光明神啊……

懇請您回應我的願望。

無論是什麼樣的代價都由我來支付。

只是想再見萊塞斯一面,想要再見他。

光明神啊,您待您的子民如此仁慈。為他們驅趕外敵、為他們提供安定、給予他們信仰和精神的支撐。那麼也請您對您的聖騎士寬容一次。

正在祈禱的卡諾恩沒有看見,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進入,應該進入的禁地之門,微微開了,又悄無聲息的關上了。

空曠的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

雷鳴騎士長塞雷斯和火焰聖騎士長盧卡並肩走著,誰都沒有說話。剛才那幕,卻仿佛是深深印刻在了腦海中,再也揮散不去。

光明神像的面前,那在他們映像中理應而實際上也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光明聖騎士,跪下了。他低下了那高貴的頭顱,一頭如陽光般燦爛溫暖的金發長長的披散在身後,他閉著眼楮,姿態虔誠,似乎在禱告著什麼。雖然他的面容依舊安靜而溫和,可是卻偏偏讓人有了落淚的沖動。

光明騎士長卡諾恩。

什麼都擁有的你,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神態?

力量,地位,金錢,還有什麼是你求而不得的?

塞雷斯不明白,盧卡也是。

聖騎士們中,有對光明神憧憬虔誠的聖騎士亦有如他們壓根不信光明神會做什麼救人的聖騎士。連帶著,對于光明騎士長也是不以為然的,即使他們的老師給他們灌輸了那麼多。

不過說來,當年他們老師提到的更多的,反而是光明聖騎士。

明明是個從來沒見過的、和我們差不多年齡的家伙嘛,干什麼硬生生的要低了他一等呢。塞萊斯這麼想。待到繼承儀式的那天,這種懷疑和不滿更加的深刻了——看上去柔柔弱弱、優柔寡斷,這樣的家伙,也不過是命好被光明神挑上了?不,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他不無惡意的想。

可是現在,他卻有些迷茫了。

那樣身姿單薄卻筆挺的背影,刻在了他的腦海中,再也揮之不去。

神殿之中,卡諾恩睜開了那雙如天空般澄澈的藍眸,淡淡的回頭看了一眼入口。

來了,又離開了嗎?

復又轉頭仰視著俯瞰一切的光明神神像,喃喃的說,「明明知道是禁地……可是,懲罰什麼的,還是算了。老師,我也有點稍稍理解您當年為難的心情了呢。」

可是……並不想親近。即使被排斥在外也好,就算會保護,也不會想著如何拉近距離了。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老師……這是您所期望的嗎?」

我……是不是也稍稍成長為了您所期望的樣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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