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帥帳的寢帳之中,葉天熊坐在了一個碩大無匹的澡盆之中,里面熱氣騰騰,還夾雜了濃濃的藥香。
葉天熊半眯著眼楮坐在澡盆之中,葉進則站在他的背後,雙手為他松著筋骨。
雖然早已經年過花甲,但是葉天熊畢竟是先天境界,駐顏不老,筋骨精壯的看上去如同四十中年般,全身筋肉輪廓分明宛如刀剜一般。
「畢竟還是老了啊。」葉進一邊手上用勁,心中暗嘆。
武修者只要沒有修煉到了武聖的境界,體內的先天真氣甚至先天罡氣也只能養煉筋骨,稍稍延緩一下衰老而已,最多只能延長三四十年的壽命。
而武聖境界就不同了,武聖的真氣已經擁有了綿綿不絕的生機活性,擁有強大的生機,能夠使得衰老的器官重新迸發活性。
渡過心魔劫之後的武尊更是能夠斷肢再生。
「進兒,你告訴我,如今你是武宗幾層了?」葉天熊忽然睜開眼楮問道︰「老實說,我當初也會過幾位武宗高手了,他們好像境界都不如你。」
葉天熊比劃了一下,道︰「這麼說吧,那些武宗高手的罡氣雖然凝練,但卻已經帶上了一股暮氣了。」
「大爺爺,其實我也不瞞你,在門派中的時候,我就已經突破入了先天巔峰的修為了。」葉進一邊用力地給他捏骨,淡然一笑道︰「我這半年來在外游歷磨練了一番,這才突破的瓶頸,現在已經是武宗中階的修為了。」
葉天熊雙目圓睜,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是武宗中階的境界!我的天!你經歷了多少奇遇?吃了多少靈丹妙藥?」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爺爺,其實你知道的,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比不得一顆通達的心念。」
葉進笑了笑,繼續為他松骨道︰「當初我太祖爺爺之所以能夠成就武宗,乃是因為他讀的書多,懂得道理也多,印證武道自是不難,但是當初他卻並沒有留下什麼絕世的武功,只是傳下了一些看似養生健體的拳法和功法,其實都是大學問,我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已將全身上下煉透了,入門之後,眼界開闊之後,更是逐步印證推演武道,這才成就了武宗業位。」
「原來如此!」
葉天熊仰首望天,喃喃地道︰「大玉王朝一國之氣運,就是落在咱們葉家的頭上了,老祖宗……嘔心瀝血留下了諸多家訓,其實……都是用心良苦啊,可惜我們這些後輩非要到了這把年齡才能懂得,哎……」
說罷,搖頭唏噓不已,似乎回憶起了少年時的荒唐與叛逆。
葉天熊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家族中的一個異類了,自幼不好讀書,卻喜好舞槍弄棒,成年之後也不去入京趕考,而是直接投身軍旅,十幾年的軍旅生涯把他燻陶的也沒有了半點儒雅氣息了。
葉進一邊慢慢地松骨,一邊感慨地道︰「是啊,家中的萬卷藏書樓,其實就是先祖給葉氏留下的最大的一筆財富。」
葉天熊開口問道︰「進兒,此間事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葉進沉吟了一下,隨即道︰「大爺爺,我也不瞞你,待我徹底了結這一樁因果之後,我就要離開了,返回通天劍派繼續修行。」
「你居然要離開了?」葉天熊一雙濃眉蹙了起來,不悅地道。
「大爺爺,我也不想離開。」葉進平靜地道︰「但是青陽門背後勢力,上界通天劍派卻不會放過了,準許了我了卻凡間因果,已經是最大的容忍了,武宗的力量已經能夠左右一個皇朝,是不應該存在凡間國度的力量,更會遭到君王的忌憚,我能修煉到這種地步,固然是葉氏歷代積下的祖蔭,但也和一國之氣運分不開,當年我太祖爺爺葉落也正是因為看破了這一點,這才離開了家族,數十年都沒有音訊,他是不想壞了家族中的氣運。」
葉天熊的一雙鐵絲般地濃眉緩緩舒展了開來,眼中已經帶上了三分明悟,緩緩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葉進問道︰「大爺爺,現在只是單憑我們葉家支持四皇子,畢竟還是有些單薄啊,而且四皇子這些年來似乎也有些低調了,沒有爭取和其他幾大世家搞好關系。」
「沒關系。」葉天熊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別看咱們葉家和其他幾家斗得厲害,但真到了關鍵時刻,你看吧,其他幾個世家都會站到皇子這一邊來的,唉,你爹這些年來也不容易啊,為了和萬家周旋,足足瞞了我十多年,硬是看著你受苦受委屈,而不能動,你爹心里也苦啊。」
葉進沉默了一下,神色略帶慘淡地道︰「大爺爺,你不用說什麼,我也明白爹的苦楚,再說了,我快要離開這里了,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看不開的呢?」
葉天熊欣慰地道︰「你能看開就好,不過隔閡終究還是難以消除,畢竟是十多年積累下來的。」
「大爺爺,就算是我和萬家有仇,但我報仇也是有分寸的,最多也不過殺了二夫人,再讓萬家斷子絕孫也就夠了,但我絕不能拿這種動搖國之社稷的事情做文章。」葉進收起了一條毛巾,冷冷地道︰「我葉進讀書不成,但是家國天下,輕重緩急,這最起碼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葉天熊凝視了他片刻,微微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倒是相信了,只是事情涉及到了藩王,不得不謹慎處理。」
葉天熊深知,葉進為人謹慎,縱然是想要報復萬家,也決不可能拿這種驚天大事開玩笑。
「畢竟是葉家孩兒,也長大成人啦。」葉天熊長嘆了一聲,道︰「進兒,如今我也不隱瞞你們倆了,楚王要造反的事情,早在二十年前,你們父親迎娶萬夫人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發現了,當時的大皇子早已病死,二皇子和三皇子接連夭折,只剩下了四皇子頤親王,我、你九爺爺和你爹,就已經察覺了其中的端倪。」
葉進忽地抬起頭來,驚詫道︰「我九爺爺不是早已經因病逝世了麼?難道他……」
「沒錯,你九爺爺只是假死而已,爾後又改頭換面,入了親王府,出任私人教席一職。」葉天熊冷靜地道︰「這件事情牽扯的太大了,而今上卻又剛愎自用,過份信任楚王,我們幾個老家伙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保住先皇血脈,而如今下,四皇子在邊陲也歷練有成,勢力也已漸漸養成,且拉攏了皇甫、蕭家、文、趙等數個世家,待過段時間後,我自會聯合幾位朝臣上表奏請,立他為太子。」
「那我媽……是不是?」葉進呼吸急促了起來,激動地問道。
「你媽沒有事。」葉天熊眉毛蹙起,搖了搖手指道︰「這件事情其中錯綜復雜,真正詳細內情我是不清楚的,整件事情偶是你父親和你九爺爺主持的,老九因為擔心我藏不住事情,因此隱瞞了許久。」
葉進凝視了他半晌,垂下了眼皮來。默不作聲了。
「楚王勢力太大,又多是膏腴之地,若是起兵叛亂,只怕動搖朝廷社稷。」葉天熊憂心忡忡,嘆息了一聲︰「而眼下邊陲蠻夷作亂,內憂外患之下,黎民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葉天熊道︰「咱們葉家不但有世傳的武學,也有世傳的道訣,你九叔修煉的是道法,已經臻至先天靈師的境界了,可是這些卻是遠遠的不夠啊……」
帳篷外面忽然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來︰「啟稟大將軍,屬下黑羽,這里有一封密信。」
「進來吧。」葉天熊從澡盆中站了起來,披上了浴袍,喝道。
帳篷無風自動地開了,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飄然飛了過來,單膝跪地道︰「屬下拜見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