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夫人快步地從房間里走出來。她忽地打開了房門,腳下有些發虛,她踉蹌了一下。
一雙手適時地攙了她一把,她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可軒。
他臉上有些蒼白和緊張,望了里頭一眼。
「讓她休息吧。」她對著可軒。說完,她向著院子走過去。她心里的情緒,山海一樣壓的她要窒息。她走到一個幽靜的去處,使勁地揉了幾下胸口。她張著干澀的眼楮望著黑默默的四周。懶
就在剛剛,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孩子眼中的透明人。她又一次歷經著她瞬間冷卻下來的眼神、言語和動作。
這麼多年了。竟然什麼都沒有改變。不,好像,反而是心瑟身上莫名其妙罩上了一件「戰袍」,對她的抵御更加決絕了些。曾經,那個時候,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抵制的、受傷的,可是起碼,她還把她當成一個親人。如今,她再看心瑟的樣子,她就知道在這七年里,她的心牆早已築的又厚又高,根本到了她無法逾越的程度。
心瑟是出了一身透透的汗才醒過來的。她打發走了御錦,自己坐在她床前,拿著毛巾給她小心地擦拭著。心瑟的眼皮緩緩地動了動,她就知道她要醒了。
她一時竟有些緊張起來,看了眼身旁立著的許阿姨。許阿姨沖她安慰地笑了笑。
簡夫人巴巴地望著眼前這一雙秀麗的眸。張開,條件反射般眯了一下,又張開。轉了頭向外,看著她。簡夫人的心髒都往上提起來,她事先早已準備好的笑容和說話此時全都不見了蹤影。母女倆靜靜地對視。蟲
幾秒鐘後,心瑟眼神里的迷茫一掃而光。她瞪著那一雙大眼楮。燒了三天,她的一雙眼楮更顯得大了些。簡夫人突然覺得無法遁形。
「呵呵,這總算是醒了!瑟瑟啊,餓了沒有?」一旁的許阿姨適時地說上了話。
心瑟就將目光遞給了許阿姨︰「阿姨,你一直守在這兒的嗎?天都要亮了吧?」她努力地說著話,嗓子是低啞的。三天沒有張口了,簡夫人覺得心酸。
「你睡了三天……」簡夫人剛要抬手去端托盤里的粥,就听心瑟說了一句︰「啊呀,阿姨,我還真想喝兩口您煮的粥呢。」
她見心瑟的一雙眼楮都在許阿姨身上,就起了身,讓許阿姨端著粥過來。
她看著許阿姨喂完了小半碗粥,那邊皺著眉頭,已經是一口喝不下了。
「你去跟老爺子和老太太他們說一聲。」她告訴許阿姨。
許阿姨應下,收拾了盤子走出去。
簡夫人再回頭,心瑟已經自己坐起來。手里握著頭發,在到處找著簪子。她趕忙到梳妝台上去拿了來,送到她手上。
她卻不接,放了頭發,靠在床頭上,面向里,背對著她。
簡夫人覺得自己十分尷尬。她往前走了兩步,拿過了漱口水放到心瑟面前。
簡夫人索性就陪著坐在她身邊。她看著燈光下心瑟烏黑的頭發,白皙的耀眼的肌膚,看著看著,就發起呆。心瑟背對著她的身子,始終一動不動,她以為她是又睡著了。
直到心瑟轉回了身子,一雙眼楮到處地在床頭櫃上看。她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是那麼差,就比剛才在昏迷中,還要難看的多。
「找什麼?」她輕聲問。
心瑟不動聲響地又看了一圈,才返回去。
簡夫人想了一下,站起身,拉開了之前御錦放下盒子的抽屜。她打開,是之前她看到的那種藥。她從夾得緊緊的縫隙里取出來一只,拿到心瑟面前︰「是找它嗎?」
心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伸手來拿。
「你先停兩天。」簡夫人把手收回來,和顏悅色地說︰「我拿到院里實驗室做檢驗了,等等看結果。」
「不用!」這才逼出了她的兩個字。
簡夫人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厭棄自己多此一舉,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這個藥,不能經常服用,醫生跟你交代過嗎?」
心瑟閉口不答。
簡夫人看著她板著的臉,突然有些激動︰「從小,我怎麼跟你說的,藥怎麼是可以亂吃的呢?!」
心瑟的眼楮直直的,望著手中握著的漱口水。她靜靜地說︰「您是弄錯了吧?您的女兒不在這兒,她如果在,多半會明白您的所指。」
「瑟瑟!」簡夫人吃驚又痛心︰「媽媽有一千個不是,你也不能把咱們以前的情分都抹殺了不是?」
「從我有意識地認識這個世界,身邊的人,從我第一聲說話,從我跌到地上又學會站起來……我所有的最初和第一次,都是姥姥在我身邊……」心瑟望著她,搖了搖頭︰「除了她之外,您希望我記住誰?」
簡夫人覺得自己的心髒遭受了重重一擊,她白著臉色︰「瑟瑟,不管怎樣……你珍惜自己的身體終歸沒有錯。這個藥……還是不能過多服用。就听媽媽一句,好不好?你……」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來︰「為什麼服這個藥?」
知道等不到答案,她又加了一句︰「你的毛病……什麼時候的事?」
心瑟一直無動于衷的臉色,讓她沖口而出︰「是因為御錦嗎?」
她的話一出口,眼看著心瑟像被針扎了一樣,瞬間豎起了所有的刺︰「是!」
簡夫人閉了閉眼楮,知道她一半是負氣︰「好了,御錦跟我說了。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鬧了這麼久?這麼多年,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夫妻。」心瑟念出了那兩個字。生澀的,簡夫人都覺得難受。
「瑟瑟……」她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兒地問問她︰「你跟御錦……你們……是因為……愛嗎?」
話一出口,簡夫人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巨大的錯誤。她看著心瑟的唇角動了動,那一動,所有的諷刺、挖苦、嘲笑、看不起……都在那里面了,都是對著她。「您呢?」她反問。
「瑟瑟!」簡夫人厲聲制止了她。
心瑟因為她的聲音顫了一下。她慢慢地挪到毯子里,再慢慢躺下去,順手熄滅了床頭燈。
「瑟瑟……再怎麼樣……媽媽也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我的幸福?」心瑟已經用毯子蒙起了自己,她的聲音從那薄毯中透出來,冷的像凝霜的冰︰「我的幸福早隨著您七年前的故事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