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瑟起身走到小廳里,打開了展示櫃,將懷中的畫稿放到櫃子下面的格子里。
「何家希望熙和在美國接受教育,大姐更願意她先接受完整的中國教育。最重要的,那丫頭有畫畫的天分……」他算做了解釋。
心瑟皺了皺眉,她一向知道舅舅對中西環境的態度。當初,大表哥和御笙婚後選擇在國內發展,就花費了不少功夫來爭取。羅家爺爺在有些方面是很有些抵制舅舅的「崇洋媚外」的。熙和是何家的長孫女,也是羅家的長甥女,難怪,就連她的教育問題也要有些分歧。懶
她想起自己在紐約兼職教畫畫的經歷,那些個「移民二代」口中動不動冒出的詞語︰YouChinese…(你們中國人……)那一種分明的與你對立的感覺,常讓她有五味雜陳的感受。她有時想,或許是自己根深蒂固的文化認同感使然,她有時對中國文化近乎偏執的熱愛,讓她覺得她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世界公民。
她注定,到哪兒都是過客……
御錦看著她的眼楮閃爍著一種奇怪的光亮,卻是眨眼之間就熄滅下去。她拿起鑰匙鎖著櫃子。
他抱著臂,看著她手中的鑰匙硬是插不進匙孔。她自己放佛全然未覺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上前了一步,拂開她的手。他拾起了另一把放在玻璃盒上的鑰匙,將櫃門鎖上。蟲
心瑟望著他利落的動作,面皮上有些訕訕的。這點事情自己都是這麼不中用,怪不得他從來是看不上她的。
他瞥了一眼她手中兀自緊捏的鑰匙。
心瑟知道他看到了,或許也認出來。她將手縮了縮。她暗自有些懊悔,那天其彥拋給她的時候,是不該接的。如今拿在手上,卻是左右為難。她眼前浮現了其彥一雙似笑非笑的眼楮。她嘆了口氣。其彥所有的不認真都在那一雙眼楮里,他所有的認真,也都在那一雙眼楮里。這麼多年,她不相信那個人從來看不到……
御錦仍是盯著她的手心,心瑟挺了挺脊背。她突然覺得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他不見得介意這個。何況,這只是其彥的好意。何況,他隨手丟給女人鑰匙的次數,肯定不在其彥之下。而且,她敢相信,每一次,都不會是……這麼單純。
「你們的圈子里不是一向流傳著周少的「狡兔九窟」嗎?這好像是其中一窟……」她無所謂地揶揄了一句。說完,她大膽地直著眼楮瞧著他的反應。瞬間,她看他的眉頭壓下來,緊著臉色。
他的眸中閃過一道奇怪的光。「還回去!」
他那明顯的命令語氣,令心瑟直覺地起了一種逆反。她把手指在他面前揚了一揚,張著眼楮問︰「為什麼?」
「你幾歲了?還用我教會你‘拿人手軟’的道理嗎?」他反問。
心瑟的臉上有些燒,她的情緒,不受她控制地一下起來︰「未見得你要用自己來衡量全世界的人……」
御錦冷眼看著她,他利刃一樣尖銳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停住了下面的話。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將鑰匙放到書桌上的筆筒邊上。她的手里已經憋了一手心的冷汗。她轉過身去收拾自己的畫板。
她把畫板支在窗戶邊上,光線也沒有調。她在那兒有一筆沒一筆地涂抹。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她身後也始終安靜。她回頭的時候,整個房間就已經是她一個人了。她把畫筆扔下,靠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然後,她開始來來回回地在房間里踱著步子。影子跑進來了,沖著她張著大眼楮使勁地瞧。她望了它一眼,俯抱起它。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到了她鼻子底下。她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它。
「剛給它洗了澡。」可軒溫和的聲音響起來。
心瑟看過去,他正立在她房間的門框上,看樣子站了有一會兒了。她把自己的臉龐埋在影子的皮毛里。
可軒看著她。她臉上的茫然、無助明明白白地寫在那兒。她低著睫毛,眸子里不知正靜悄悄地轉動著怎樣的思緒。她突然嘆了口氣。「哥……」她叫了他一聲。他的脖頸像是扎進了一根刺。回來了這些天,這是她第一聲這樣地叫他。
「以後……熙和要來學畫畫……」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念叨了這麼一句。
可軒哦了一聲。他再看了心瑟一眼。怪不得羅御錦來這兒,原來他有他的打算。這麼說,他的提議,她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他看著她靜靜的面龐,她眼楮里的思緒,在七年以前,他就開始讀不懂了。
盡管,那個時候,或在那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是篤定了她的身世的。他想她也是猜到的,她也不說。他們心照不宣。多少年了,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悄悄享受著那樣輕微的帶著顫栗的喜悅?他們等著,有一天,總有一天,真相會被說出來。到時,一切都將水到渠成,順其自然。
可是,為什麼,終究還是沒能等到?七年前,她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她似乎一下子就沉進另一段讓她無法自拔的迷失里。她曾走掉了三個月。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曾想救贖他們這份感情?可還是,最終敗了。敗給了她的另一處**。
可軒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听指揮地開始發著涼、僵硬。他靠在門框上,手下緊緊捏著那邊緣。可是,為什麼是他?怎麼可能會是他??這個世界上,他最不願相信的就是會是他!可軒握緊的拳突然狠狠地砸向門框,他所有的不解、苦惱和痛苦放佛都隨著他重重的一擊發泄出來︰「瑟瑟,為什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