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黑色的加長轎車的車窗始終靜悄悄的。御錦看著它像一只游魚一樣滑出去。
從窗前轉身,他的手里捏著剛剛收線的電話。他才移了兩步,門上的鈴聲有致地響了兩響。他去打開了房門。
他坦然地接著簡夫人望過來的目光,叫了聲阿姨。
簡夫人點點頭,走進房子。她握著手包的動作有些緊,下意識地在室內掃視了一下。
「是失憶後的習慣性昏厥,沒有什麼大礙。現在睡著了。」御錦走過來。就在剛剛,心瑟說完了那句話,她是以那麼緩和的調子說的,說完了,她卻如一下盡了全身的力氣,在他的眼前昏厥過去。
簡夫人轉身看了他一眼,坐下。因為不放心,她跟著他們出的VINEYARD。在門前,她只顧著滿腦袋的紛亂糾纏,差點撞上了一個人。
簡夫人看著御錦給她遞過來的水杯。這種時候,這個孩子還是細心地顧及到她的生活習慣。她從不喜歡過多地飲用茶類以及飲料。她伸手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清澈溫潤。她清了清嗓子。
「鐘伯伯早就來過你這兒?」簡夫人直入主題。
御錦自然地接著她探究的目光。
「你媽媽剛剛說,不知道鐘伯伯當時怎麼找的你,怎麼說服的你……她很吃驚,也很傷心。」簡夫人望著他的神色。
御錦的兩只手肘都放在膝上,身體自然地前傾。他低著眉眼盯著自己面前的那杯水,沒有回答。
簡夫人嘆了口氣。剛剛在跟來貢院的路上,在樓下,對于御錦和心瑟,Johathan簡單地跟她做了說明。他一向不是個言語多的人,有些細節,她不好過多去問,可是經歷了這一出一出,她也大抵知道了大概。想想剛知道這兩個孩子隱婚的時候,她的直覺果然沒有錯。
「小錦,那個晚上,瑟瑟怎麼找的你?」
簡夫人臉上的坦白和決然,從她站在御錦門口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種感覺,她對他,是不想有什麼過多的隱瞞了。也或許,從另一個人那兒,她知道他已經知道的夠多,根本沒有再遮掩的必要。所以她會問的如此直接。
「是一個偶然。」御錦回答的簡短。他的腦海里閃過久遠以前的畫面。那個雨夜,心瑟躲在那條街上,癱軟在暴風雨里。還有影子。是偶然嗎?或許又不是。她在那兒,有她必在那兒的緣由。而他,是剛巧經過了。御錦擰了擰眉心。
簡夫人又端起了水杯,她快速地抿了兩口。她眼下的暗影映著晶瑩的杯子,她的睫毛飛快地眨了眨。「那個晚上,對于我,卻不是。」她慢慢地說,語調其實分明有些急促︰「在那以前,我等了很久了。等了很久。」她自己又重復了一下。目光調開,望著客廳較遠的一個角落︰「我等著,一個機會,一個時間。我不知道有多久了。自瑟瑟從延慶回了城里,她進了爺爺女乃女乃的家,進了你們的小圈子,我就開始等著。我想,我一直看著你們。現在想想,時間過的真快啊,可是那些年的我,幾乎每一日,至少是看著那個丫頭,看著你們的時候,我簡直如坐針氈。我想,如果是,萬一是你,或是其彥,甚至是子卓……我會怎樣地松一口氣……」
簡夫人說到這兒,略微停頓,然後又繼續︰「可是都不是。我眼見著你們一個一個長大,瑟瑟長起來。她的體態,眉眼,甚至很多時候的神情,都越來越像一個人。她該像的那一個人,她的……媽媽。我眼見著她有了少女的心思,她的臉頰會莫名其妙地發紅,她的眼楮那樣亮。一張飯桌上,我看著我面前的這兩個孩子。可軒,瑟瑟。有幾年,我日日夜夜的,腦袋里裝滿了這兩個名字,這兩個孩子。他們攪得我頭疼。可是從最初,我就知道不行。他們不行。我不能允許……我找著機會,合適的機會,斬斷他們的念想,斬斷這一段孽緣。然後,我等到了。瑟瑟要畢業了,瑟瑟要出國。先是她來跟我說的。我知道可軒也等著的,他也要跟著一起去。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計劃,我並不太知道的很清楚。瑟瑟跟我說的晚上,我到可軒的房間,他的東西收拾的那麼井井有條,我的心開始撕扯,疼。我終于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他們真的是要一起走掉的。他們那時根本不會有什麼懷疑。瑟瑟的領養證,可軒見過。那是多麼悶熱的一個晚上。我從可軒的房間再到了瑟瑟的房間。她那時在家里住的日子也多起來。她正在翻著一本畫冊。我沒有敲門,走進去的時候,她都渾然不覺。她大概在想剛剛跟我說出國的事情時我的反應。我坐在她的書桌旁,看著她。我跟她說他們院長跟我提過到紐約的畫院交流學習的事情,我希望她去。從小到大,那幾乎是第一次我對她說出我的希望和想法。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我看著她沉默,就說出了那一句話︰‘可軒會進商務部。’她雖然極力掩飾,好像還是吃了一驚。如果在紐約畫院交流順利,我希望她在那兒多留幾年。她那時終于知道我的意思了。我看見她的臉色又斂起來,凝著。從小到大,她很多時候使用這樣的神情對著我。在這個家里,她鮮少有明顯的抵觸,卻從來都是隔著一層。那一層,遠的就像萬水千山。永遠,都是遠遠的。永遠,都夠不著。那些日子,明明剛好一些啊。可是我看的
太清楚,我知道她是想用另外一重身份試著走近我,走近這個家,接納這個家,也讓這個家接納她……而這,在我,是根本不可能的……」
簡夫人咽了一下︰「那天晚上,我的手里攥著她的領養證。我把證書給她看。她接過去,眼楮像是定在了那上面。我跟她說,她出生的時候,那前後的幾年,我都在美國,在那個她出生的地方。我還跟她說,在我的婚姻之前,我曾跟另外一個人深深相愛。在美國的那幾年,一方面是因為學習和研究的需要,一方面還有我不願直言的原因。我望著她。她的臉色在那時已經蒼白極了。然後,我說,她的父親,就是我曾深愛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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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故事是從七年後開始的。這中間的緣由和糾纏在文中的諸多人物心中早就有一筆賬。這幾章又涉及女主的身世,或許還是不明朗了一些。接下去,一切都會交代清楚的,大家放心!
謝謝大家的耐心和一直的支持!我會加油的!
祝大家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