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帶領上百人的馬幫,在二十九軍官兵厭惡的眼神中,再次走進張家口火車站。
接受了跟鬼子走私隊合作的任務,秦家馬幫便借著日本人的氣勢,非常高調地行事。
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飛揚跋扈地狐假虎威,吵吵嚷嚷來此接貨了。
要是敢的話,負責火車站警戒的143師官兵,恨不得拿槍禿嚕了他們。
當然,他們不敢,而且還得不亢不卑地簡單檢查後,客氣地放行。
二十九軍高層有令,凡涉及日偽人員,只要沒有危機軍事設施,一律不得刁難。
以免引起摩擦,讓日軍有挑釁、開戰的借口。
這道命令的執行情況,總體來說還不錯。
雖然察南地區各處的日本、朝鮮浪人越來越多,所謂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但是也就是傾銷日貨、販賣鴉片、開設花館(妓院)之類。
還沒有弄出販運、走私軍火,勾結無良土匪的勾當。
秦家馬幫的出現,也曾令二十九軍官兵起疑。
只是透過可靠途徑了解,卻又放心不少。
連宋長官都覺得,平谷的秦士言不是漢奸之輩,其管家也不可能做出漢奸行徑。
可跟鬼子走私隊混一塊,不僅大肆接收日貨,還帶著馬幫四處幫著傾銷,又作何解釋?
忌憚跟秦家馬幫形影不離的十幾個浪人,有意刁難盤問一下有難度。
幾次跟蹤查探,又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所以每每遇到順子等人,除了冷諷熱嘲幾句,給點鄙夷的臉色,也就沒有其它法子。
對于這樣的誤解,馬幫眾人早已熟視無睹,都覺得這正是非常好的掩護措施。
一列火車嗚嗚作響進站,馬幫照例擁堵住老長一段站台。
在其余接站人群的冷眼中,一陣寒暄接上幾十個人,拉上大批貨物揚長而去。
背後一陣鄙夷的噓聲,甚至有厭惡不已的啐唾沫聲。
「老宋啊,老陳的特科,盡出這類怪人!」
馬幫奔出張家口,朝東北方向偏僻處行了十幾里地。
火車上下來的人中,有一個帶著眼鏡的,實在是忍不住了。
湊近一個被稱作老宋的,一陣小聲嘀咕。
「老古,吳楞子恢復特科本色,這不是很好嗎?」
老宋十分放心地微微一笑,似乎覺得這樣,才是好事兒。
「好是好,就怕以後難相處哦。呵呵!」
老古頗為神秘一笑,往大車上的貨箱靠靠,陷入沉思狀。
老宋也沒有再說什麼,不時眺望著遠處,急切地期待著什麼。
幾次在順子回頭查看情況的時候,頻頻招手示意。
只是負責接應的順子,只顧悶葫蘆般帶著馬隊警惕地前行,沒有理會他的動作。
直到遙遙望見大馬群山主峰花皮嶺,才在一處路旁小村停了下來。
分作十幾個院落安頓好後,順子帶著些緊張神色,往老古、老宋所在的小院子來。
「二位首長,旅長命令俺接應大家伙,還得保證大家伙的安全。
「路上不便說話,盡量少說話。
「不管踫到什麼情況,請大家伙只當自己是托請馬幫送貨的貨主。
「不便之處,請二位首長原諒!」
像模像樣地敬了個禮,順子總算是悶葫蘆開口。
「理解、理解,俺們理解!辛苦你了,小同志!
「你的姓名、年齡、職務,可以說說吧?」
老古顯然是想以這樣的對答,消除順子的緊張心態。
「不行!」
順子居然一口回絕,毫無商量余地。
隨後轉身就走,留給二位首長一個尷尬的背影。
「看,怪人帶的怪兵吧?」
老古有些氣憤地扶扶鏡框,不滿地沖著也是愕然不已的老宋嘟囔。
「老古,還是那句話,小心無大錯,人家做得對!」
老宋有些不以為然地說著,大口啃著窩窩頭。
還有滋有味地滋溜溜幾口面疙瘩湯,隨意抹抹嘴道︰「上海灘難混,這窮鄉僻壤情況也復雜。我都後悔剛才一路上招手,太過冒失了。」
「嘿,是有這道理。可是,可是……」
可是了兩遍,老古卻打住話頭,緊張地望著村外雪地上,來回奔走的馬幫人員。
再側耳听听急促的馬蹄聲,心知剛才那位小同志,可不是因為見首長緊張的!
他猜得,一點兒也沒錯。
順子得到的命令,是對上暗號,接應這些重要的人。
至于這些都是什麼人、干什麼的,一概不知。
進門來知道喊首長,還是問其他人是誰主事兒的時候,隨行人員說是二位首長。
到底多大的官,是不是比旅長更大,他沒興趣管。
只知道因為這些人要來,整個特別勤務旅的對外通道,都被形形色色的各類人等封死了。
自己接到這些人之後,不能多說、多問,確保萬無一失地帶到大馬群山的密營去。
在法庫縣協助抗聯第一軍的人,順利帶走旅長交付的人員物資。
又按照旅長的部署,帶了馬幫以售貨為名,在大馬群山布置下一些密營。
索蘭雅的父親,曾在張北一帶當過馬匪頭子,多少還是有些故舊。
在他們出面幫助下,不少有骨氣的漢蒙兩族青年,紛紛牽著戰馬、背著大槍加入。
目前為止,已有二百六十余人馬,長短槍支百余支。
要是按照旅長之前的許諾,順子覺得自己該當個騎兵營長了。
不過,比起村子外頭疾馳而來的大隊騎兵,又覺得當個連長還差不多!
「閃開、閃開、閃開!沒長眼的東西,耽誤軍情,老子崩了你們!」
村子路口,空空六拿著香煙,打算討好這些騎兵領隊。
卻被不耐煩地吆喝著,一馬鞭撥開。
「嘿,順子,晉綏軍的騎兵,該是往綏遠增援的吧!」
吃癟了,空空六卻很高興。
只要不是來為難自己這些人,管他們干啥去!
「快,收拾一下,牽馬走村後小路……」
順子卻是面色陰沉,下令大家盡快行動。
果然,就在馬幫穿過村子後山豁口,沿著山坡往花皮嶺方向去的時候,那些騎兵又轉回頭來。
而且如臨大敵地分散開,向空無一人的小村子包抄圍攏。
還泄憤似地一把火將村子十多座小院子點著,弄出滾滾濃煙。
老古、老宋二人再次看向順子的時候,眼神中盡是欣賞與信任。
「老宋,情況復雜、危險,這小同志肩負重任,咱們得好好配合。」
不顧雪後山路難行,腳下頻頻打滑,老古緊緊手套,以很輕的嗓音說。
「嘿,放心吧!俺們干部團,從不收孬兵!相信吳楞子早把一切安排好嘍!」
老宋似乎對「吳楞子」相當了解,一面伸手拉老古一把,一面頗為自得地笑說。
跟著將後邊的人,一個個拉過打滑的雪坎。
順子拽著馱滿貨物的馬匹,正翻越上方陡坡。
回頭看到這一幕,神色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