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在金城公主那里孫氏來到蓬萊殿外面時正踫到一個女官,便問一句那女官答道︰「是,快一個月,陛下未出門一步以前還能見著在四處走動,近來是一回也見不到孫夫人要見陛下
孫氏道︰「不見,過來看的外孫女她一面說一面從余光里注意著身邊一個宮女的表情那宮女名喚倩,是太平公主那邊過來的人,孫氏用腳趾頭都猜得到她在己身邊是干嘛的別瞧倩恭恭敬敬的其侍女沒有什兩樣,但誰知道她回頭會不會去見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為皇室的體面,沒有張揚薛崇訓孫氏那檔事在場的人听她問皇帝在哪里,最多以為孫氏是關心己的女兒得寵問題;可那倩應該知道點什,孫氏感覺她在身邊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堪那種好像隨時被人窺視監視的感受很不舒服,孫氏也不能支開這宮女,更不能想辦法除掉狗還得看主人,她是沒辦法反抗太平公主的
薛崇訓呆著的地方、金城公主起居的宮室並不在蓬萊殿正殿中,而屬于西邊的附屬建築群蓬萊殿以前後兩大主殿建築群為主體,前殿的區域是皇帝起居活動的地方,北邊的正中宮室作為皇後的寢宮;除此之外在周圍還有許多較的房屋建築,有嬪妃女官的寢宮,也有宮女內侍住的地方于是孫氏等一行拾階而上,進主殿中的走廊前往皇後李妍兒住的地方
這時見走廊對面迎面來一群人,李妍兒正在前面,孫氏見狀心下欣慰道︰妍兒倒是越來越懂禮數,出門這遠來迎
卻見薛家河中公主也在那里,李妍兒只叫一聲娘,而河中公主款款行禮,客客氣氣地說︰「寧國夫人安好孫氏因此可以判斷李妍兒是送河中公主的,並非專程來迎接己孫氏受封寧國夫人,爵位上還沒皇帝的親妹妹二公主大,但一大家都是沾親帶故的,孫氏終究是長輩,河中公主先見禮確是一個乖巧人,給人一點傲氣架都沒有的感覺,挺招人喜歡的
孫氏微笑著還禮,留河中公主敘話,河中公主委婉拒絕,笑稱己也住在承香殿平常都能見到,而公主薛夏州卻不能天天見著
公主沒有被帶出來,還在宮中讓女乃娘帶著,另外有兩個宮女陪著玩孫氏去皇後寢宮見到己的外孫女,薛夏州的眼珠很明亮模樣兒也聰明,還記得孫氏,見面就叫一聲「外婆孫氏滿面笑意疼愛地去抱她,當薛夏州撲進她的懷里時,她的眼中又閃過一絲難以讓人察覺的神情……外孫女都能叫人正好不遠處的梳妝台上有一面銅鏡,孫氏抱著公主時從銅鏡中看到己的臉,模模糊糊的看起來好像並不老,卻依然叫人百感交集
孫氏臉上不然的表情很快就不見,她若無其事地逗起公主來李妍兒在旁邊說道︰「听說陛下在浴池看見金城姑姑沐浴,因此就迷上……而且金城是故意讓看到的,她真的是那有心計的人
「河中公主說的孫氏皺眉問道
李妍兒道︰「她也是听宮女們私下議論知道的
孫氏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冷笑︰「那怎不追問是哪些宮女是皇後,有權處置後宮中的人行,就算河中公主不認識或者不記得是哪些人在議論,那她在哪里听到的總該記得,在何時听到的也該記得吧這宮里的人平常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哪些人什時候應該在什地方錯不,問明白立刻讓人查,是誰在造謠或者宮女們根本沒造謠一查就能清楚……這些事就不能己多用心想想
李妍兒見孫氏臉色不好看,一見面就責怪己,然不太高興,有些委屈地說︰「一定要查……要是查出來是不是又要有人丟性命上次有個昭儀跳井死,總覺得那邊的人看的眼神都怪怪的,還是別吧……
孫氏嘆一口氣道︰「現在當然不能再查河中公主一說這事兒,就該馬上追究造謠者;當時都沒追究,剛河中公主又踫到來這兒,後來去追究,不是明擺著在指使,那不就把河中公主得罪她在承香殿那招太平公主疼愛的,以後為娘住在承香殿不得時時都要心
李妍兒松一口氣︰「那不追究就是嘛,何必去弄出是非來呢
「是非不是裝聾作啞就躲得的孫氏苦口婆心地說,「金城公主的心思比活絡多,而且彼此是親戚從就玩得好,現在住在蓬萊殿這邊,應該她多來往避免產生隔閡既然有流言說她心機重,作為皇後知道此事,就應該顧情誼站出來幫她;卻當作不知道,金城公主會怎想
「姑姑人很好,她不會怎想的李妍兒忙道
孫氏張張嘴,卻不知道該怎說,就算是母女之間,她也開不口正大光明地向李妍兒灌輸人心險惡之類的東西況且旁邊還有公主的女乃娘皇後幾個近侍在這里(倩等人沒跟到皇後的內室中),孫氏是相信這幾個人不會把己宮里的事兒往外說,但當著外人她仍然無言以對
孫氏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憂慮之色,李妍兒忙寬慰她幾句,她卻不全是因為女兒的那點是非,不過剛的那件事影響她的心情而已,有時候情緒的忍耐程度只需要多加一根稻草就無法淡定
她甚至想︰母女倆的身份要是對換就好,讓她己擁有皇後的身份地位,絕不會變成這般窘境……正所謂下棋的不急,觀棋的急︰佔著棋盤上的大好局面結果步步爛招,怎叫人不心慌
又或是她薛崇訓的那檔事沒被太平公主知道也好,她就可以留在李妍兒的身邊,像以前那樣替女兒出主意照顧她
有些事真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好處不能全部佔盡那件不能見光的事當初不收斂,在太平公主的眼皮底下遲早要敗露,然後會叫她選擇要去承香殿住要出宮去居住……那時她已經沒有選擇,就算拋開個人的情緒也不能選擇出宮
她太解薛崇訓,薛崇訓是不可能容忍她像其貴婦一樣找面首的在看來有人動的女人比異族進行戰爭挑釁還要難以容忍,一怒之下血流成河只是拂袖之間的事就像以前崔家本來還沒對金城公主怎樣,就落到抄家滅族的地步,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薛崇訓干得太過分,但有些人的性格真不能以常人度之……雖然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
如佛家所言,凡心未的人都有這樣那樣的執念
孫氏同樣有執念,當她在不斷說教女兒明智對待問題的時候,己不也在鑽牛角她明白己,就算薛崇訓能容忍,她也絕不會去養漢或許是出身士族,受儒家禮教影響太深的緣故,孫氏實在沒有李唐時的貴婦們那樣放得開,而且在矛盾中也無法放棄善惡黑白禮儀廉恥的觀念所以武則天不是誰都能當的,她能毫無壓力地殺己的兒,能正大光明霸氣地收後宮,在觀念上已經沖破聖賢、典籍、倫|理道德制造的強大秩序牢籠
在孫氏看來,在一個男人面前月兌光衣服是一種被征服般的屈辱,在薛崇訓面前也不例外但是薛崇訓在她心目中足夠尊崇強大,(或者是合法的關系)她便會接受這種屈辱,就無所謂失去尊嚴;就如男人們對天下跪稱臣,從來不覺得有失尊嚴,反而覺得榮光得很︰上跪天下跪父母,上合周禮下合尊卑理所當然
于是她注定會在矛盾中徘徊,一面是年輕守寡的尷尬,一面是女兒的大好形勢需要克制對薛崇訓的思念,而且近來發現一些事這種思念愈發強烈起來當她看到與己有血脈關系的外孫女也有種難以言表的不親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