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作為兄弟,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同寢室的室友田飛剛一進門,看了李景然一眼,有些猶疑不定地說道。
「你說!」李景然正在寢室靠窗邊的洗滌槽洗那件蔚藍色的白襯衣。他只有一件拿得出手的白襯衣。他的女朋友莫書亞前兩天說叫他明天陪她一起上街,翻箱倒櫃,最後只找了一件藍色的長袖襯衫,勉強看起來有些體面。但襯衣的領口和袖口有些髒,李景然決定趁上午沒課的時候洗一洗。
「我剛才買煙的時候又看見你女朋友——跟大三的劉剛在一起。」
「哦!」
「看起來好像……好像很親密!」田飛又吐了一句。
「是嗎?」李景然頓了一下,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仍然埋著頭搓著領口。
「她手里還拿著一束花,是劉剛給她的!」
「……」李景然眉頭微皺,停下了手中正在洗的襯衣,吸了口氣。
「兄弟,沒什麼的!女人都愛見異思遷!」見李景然神色有些不對,田飛急忙安慰道。
說罷開始吸煙。
「明白了。謝謝兄弟!我沒事的!」李景然面色平靜,埋著頭又開始洗起衣服來。
大三的劉剛一直在追李景然的女朋友,從他跟莫書亞進大學的第一天起到大二,從沒停過。這些都是書亞跟李景然講的。有兩次劉剛甚至直接走到李景然和他女朋友的面前,對莫書亞大聲表白,不過被莫書亞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但听李景然的女朋友說後來他一直沒有死心,開始想其他的方法來,諸如送花,寫信,買些小禮物什麼的。
自然,這些都不會起到什麼作用。莫書亞愛的是他——李景然,而不是他劉剛。
這就夠了。
洗完衣服,李景然給莫書亞打了個電話,李景然現在還沒手機,用的是寢室內安裝的座機,直接打到她們寢室。
接電話的是莫書亞的室友張琴。
「書亞,快點過來,是你男朋友李——景——然!」張琴捂著電話,壓低聲音。不過很不巧,還是被李景然听到了。
他的听覺在一般人之上。這是李景然在小學四年級的一天突然意識到的。
「景然,是,是你啊?」電話另一頭的人听起來似乎有些慌張。
「嗯,是我,景然!」李景然平淡地說道。
「你——找我有什麼事啊?」聲音好像平靜了下來。
「現在有空嗎?一起吃午飯?」
「吃午飯啊?我,我已經吃過了。」平靜再次被打破。
「那就陪我吃!」
「對不起,景然,今天中午我還有點事,明天,明天可以嗎?」莫書亞聲音低沉,帶著一副乞憐,壓抑的口氣說道。
「好!明天見!」說完,李景然就掛了電話。
顯然,李景然的女朋友不是一個撒謊的好手!撒謊也是需要訓練的。很明顯,她缺乏這方面的訓練。
李景然坐在床邊,把剛才他跟莫書亞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回憶了一遍。可以肯定︰這是莫書亞第一次跟他撒謊。結合剛才田飛給他反映的情況,不難想出她撒謊的原因,她為誰而撒謊。
產生了問題,馬上解決掉。解決不了,那就暫時沉下來,面對和接受!
李景然吸了口氣,整理了下襯衣,用刷子蘸水擦了擦腳下的廉價皮鞋,然後出門。
離女生寢室大門不遠有幾顆不算太小的香樟樹。六月的香樟郁郁蔥蔥,爬滿了青翠欲滴的葉子。李景然在香樟樹的後面一直站了三十二分鐘,才看見莫書亞走出女生寢室的大門。
她的旁邊是劉剛!
兩人出了大門後沒做過多的停留,直接鑽進停在旁邊等待載客的返程的士。
本來想打個的跟下去,想一想又不覺傻氣。李景然吸氣,強行壓下開始沸騰的心緒,不作他想,轉身朝寢室的方向走去。
牙關緊咬的嘴角有點甜,李景然混合著唾液吞了下去。
回到寢室喝了三杯水,坐在床邊靜靜的想了二十分鐘,然後出門,去圖書館借書。書名︰《當代大學生的愛情觀》。用兩個小時零八分把它看完。
整本書不值一提,除了作者所宣稱的,絕對「真實」,來自全國各地18個高校,36名學生身上的真實事件。故事是否真實姑且不論,不過借鑒意義或者說最後的教訓倒是有那麼一點點。
還了書,李景然一個人獨自漫步在校園的林蔭深處。這些地方曾遍布過他跟莫書亞的足跡。李景然不再壓抑,往日的事件如電影回放一般迅捷而又無比清晰地在腦海反復重放。
景色依然,佳人不再!
自從兩年前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因車禍離開之後,李景然以為自己能夠面對與抵擋人世間任何的打擊;但到最後還是只有用眼淚來收拾。他在心里默念︰書亞,難道我們以前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麼?難道你就這麼看不起我李景然,對我們的未來一點信心都沒有?
為了盡可能的搞清事情的原委,李景然約他的高中同學仁雪到校門口旁的一家冷飲店見面。李景然,莫書亞和仁雪三人是老鄉,從同一高中畢業,然後一起考入SC外語學院,彼此關系相當不錯。
「仁雪,這里!服務員——!」已經在窗邊找了個座位的李景然向在門口張望的仁雪招了招手,然後又朝櫃台喊了聲。
「啊,不好意思啊,李景然!我遲到了!寢室里有……有點事,耽擱了一下。」仁雪瞟了眼李景然,咬著嘴唇,一臉歉然的樣子。
女孩兒粉女敕的臉上微紅,葉眉彎彎,呈玄黑色,顯然經過了一番精心的修飾。
「沒關系,是我早到了。喝點什麼?今天我請客!」李景然將桌布上的茶水單掉了個頭,推到女孩兒的面前,然後將視線放在女孩兒爬滿紅暈的臉上。
真是一個愛害羞的女生!
「哦,隨便……隨便什麼都可以!」
「那就來杯檸檬水!服務員,兩杯檸檬水,加冰!」
在等待檸檬水的過程中,兩人大致聊了聊各自的近況,都是些老生常談,乏善可陳。幾分鐘後,李景然便轉入了正題。
「仁雪,我想從你這里了解一點事,希望你能告訴我。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
「你,你!」似乎明白了李景然想問什麼,仁雪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
「兩個月前,書亞的媽媽檢查出得了腎功能衰竭,需要換腎。要三十幾萬。錢是劉剛給出的。
「……他們大概從一個月前就開始交往了!這段時間,劉剛天天都會約她,給她送花,送衣服跟化妝品。甚至上課的時候有時都會把她叫出去。劉剛的父親好像是個當官的,家里也很有錢。
「李景然,書亞她還是喜歡你的……你不要放棄,你們一定會走到一起的。」
听完仁雪的敘述,好長一段時間,李景然的頭腦里面都是白白的,什麼東西都沒有,腦海中殘存的那絲最後的希望也在仁雪緩慢而低沉的敘述中灰飛煙滅,消失殆盡。至到仁雪拉著他的手,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李景然才回神來。
「李景然,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坐在對面的仁雪滿臉焦急,聲音都帶著哭音。
「我沒事!仁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走了。今天的事請不要告訴她!」
「嗯!我一定不說。不過,李景然,你真的不要緊?不需要再坐一會兒?」仁雪關切地問道。
「不了!我要走了。這里是二十塊錢,你幫我買下單!」李景然從褲兜里模出二十塊錢,放在鋪著淡藍色格子花的桌面上,然後步履第一次有些蹣跚地離開了冷飲店。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李景然通過各種手段,旁敲側擊,終于大致弄明白了劉剛的身份。
劉剛,SC外語學院國際交流學院大三學生。父親是SC外語學院黨支部副書記兼副校長,母親在外面開了一家翻譯公司,借著C外強大的人才教學資源,實力相當雄厚。
劉剛本人樣子一般,在長相和身材上跟李景然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但因為家庭的關系身邊總不缺女人。從去年起見過李景然的女朋友之後,一時之間驚為天人,立馬開始對其窮追猛打。
雖然被莫書亞當著李景然的面不假辭色地拒絕了好幾次,但劉剛並沒有死心,仍舊屢敗屢戰,鍥而不舍,揚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且據說經此一役,以前那種公子的濫情作風反而改了不少。對外宣稱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夢中情人。
近一年以來,劉剛多次或自己親自當面或委托別人給莫書亞送花,送衣服或送名牌化妝品。
結果當然是屢次踫壁,一次也沒得到過莫莫書亞的好臉色。
不過在一個月以前,劉剛不知從何處得知了莫書亞的母親患了腎功能衰竭需要換腎才能延續生命這一事實。在得知憑莫書亞捉襟見肘的家庭根本拿不出患腎所需的幾十萬手術費之後,大喜。
最終,在走投無路之後,莫書亞迫不得已接收了劉剛的資助,在一個星期前在雙慶最好的醫院做了換腎手術,挽救了母親的生命。
或許是基于劉剛與莫書亞之間的協議,或許是被劉剛一年以來堅持不懈的「誠心」感動,莫書亞瞞著她的男朋友在一個月以前開始了跟劉剛的交往。交往過程中,劉剛一直彬彬有禮,沒有做多少過分的動作。出手也豪爽大方,給莫書亞買了很多她以前想買但囿于經濟的困頓卻無法獲得的東西。
自然而然,劉剛的這一系列動作把莫莫書亞推入了一個搖擺不定的困境,讓她無所適從,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