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應對也不可謂不得當,在敵情未明的情況下,首先退回到同伴們的保護中間,無疑是最妥當的辦法。只可惜,他料錯了一件事,他的敵人,並不是來自前方,而是在後面。
「小心!」鐵人雄的提醒已經晚了,在聲音入耳的同時,雷烈已經如捕食的獵豹般從樹上撲下,手里的長刀如天降雷霆,向著年輕人的頭頂劈落。
「殺!」殺聲入耳,年輕人只覺仿佛千軍萬馬在同時向自己怒吼,心旌動蕩,原本圓轉無礙的雙鉤出現了一絲遲滯,刀光隨即迎頭落下,震散銀光,蕩開雙鉤,從他的頭頂劈到會陰。
一刀兩半。盡管師門傳承的刀法不在少數,然而隨著刀下斬殺的人數增加,雷烈越來對這看似簡單粗陋,實則霸道強悍的七殺刀法情有獨鐘。不僅是他,雷烈能夠感覺到,每當以七殺刀駕馭時,蕩決也會變得分外的興奮。
胸中熱血沸騰,殺意激蕩,雷烈驚訝地發現,他的功力雖然沒有進步,七殺刀法的威力卻比從前提升了將近一半,不僅攻擊更加迅猛,而且刀勢的運轉更加隨心所欲。和如今相比,以前的他,使用這刀法的技巧,簡直可以說慘不忍睹。
「殺人過百,精髓自現,殺人過千,刀法可成。」雷烈前世今生雖然殺過不少人,卻都是事出有因,心里面對于殺人多少還有些抵觸,否則那彩衣宮的南宮婉和羅雲,還有袁行空的那個刁蠻女兒,早在第一次招惹他的時候,就已經變作了尸首。直到昨夜在懸崖邊待了一夜,心態大變,再沒有任何顧忌,這才真正符合了七殺刀法的心境。
七殺刀,創自兩軍交戰的沙場,秉承的就是一往無前,敵死我活的信念,一刀出手,絕不會容情,哪能像雷烈從前那樣,要殺人先得越過自己的心理底線?
「什麼人?竟敢殘殺十三宗門的弟子?」有人高喊,二十幾人紛紛從林中奔出,向著雷烈包抄過來。
「討債的!」雷烈仗刀長吟,身形閃動中,蕩決化作一場疾風驟雨,向著最前面的一人急沖而去,一刀擊飛其兵刃,又一刀將之梟首︰「今天先收些利息!」
這二十幾人雖然年紀輕輕,卻全都是各大宗派的精英,如果能夠將之一舉留在虎狼山,雖然不至于讓這些宗派出現人才斷層,卻也足可以讓他們三十年後在頂級戰力上受到不小的影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按照這一世的年齡算,雷烈才十五歲,再過三十年,依然是武者的黃金年齡。為了把那些仇人連根拔起,他不介意從現在就開始布局,用更長的時間去策劃一切。
「殺!」有一個宗派子弟在雷烈的刀下斃命,肚破腸流,鮮血噴濺到他的臉上,雷烈卻連眼楮都不眨一下,獰笑著,向另外兩人沖去。
鐵人雄安排的搜索陣型是中間凹陷,兩邊突出的弧形,自己和兩名武功最高的同伴則在弧形的前方進行探察,同時確保可以隨時接應位于弧線上的同伴,這時反其道而行之,最先沖出的卻是處在中間的人,鐵人雄三人反倒落在了後面。雷烈此時對上的兩人,一個身穿麻布長袍,手提重劍,另外一個卻是豪門公子的打扮,手中一柄細長的寶劍,兩人幾乎同時從林中奔出,一齊撞上了雷烈。
「鐵劍門鐵人虎在此,休要逞凶!」使重劍的人長相威猛,說話卻古色古香,似乎听演義听多了,手上卻不慢,重劍風聲呼嘯,彷如一條黑色的巨蟒,向雷烈身前襲來,那貴公子卻一聲不響,先繞到對手身後,手里的細劍如同毒蛇捕食般,悄無聲息地向雷烈後心刺來。兩人一剛一柔,一明一暗,雖然招數風格不同,配合起來卻頗為默契。
雷烈兩眼微眯,手里長刀橫在胸前,大步踏進,長刀同時由內向外橫掃出去,刀鋒準確地擊中了重劍的劍尖,鐵人虎只覺得虎口一麻,重劍不由自主地被掃到一邊,不等他換招,耳邊已經傳來一聲令他心神震顫的吼聲︰「殺!」
「 嚓!」貴公子的頭顱帶著滿臉的不能置信離開脖子,飛上了天空,脖腔里的鮮血隨之如箭般 射出來,直到斷氣的一刻,這個定陽林家號稱僅次于林遠峰和林遠山的子弟還不明白,對手明明是在向前面的同伴進攻,為什麼刀鋒會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沙場上四面八方都可能是敵人,七殺刀法創于沙場之上,又怎麼可能只顧著正面?對于每一個修煉這種刀法的武者來說,應付群攻都是必修課,而在對付數量超過自己的敵人時,先除弱小,再對付強敵,已經是不言而喻的常識。林家的子弟劍法雖然詭異,比起十三宗門的精英來卻還差了一線,雷烈不拿他開刀,拿誰開刀?
「蓬!」鐵人虎終于從那一瞬間的失神中恢復過來,在雷烈收刀之前已經發出了第二招,重達三十幾斤的重劍攜帶著如山力道,穿透了雷烈的後背。
在十三宗門里,鐵劍門無疑是極為特殊的一個,他們的弟子,僅限于自己收養的孤兒,而且每一個人無論原來有沒有姓氏,都要改姓為鐵,據說其開派祖師認為這樣可以最大限度提升門派的凝聚力。其門中所用鐵劍也和普通長劍不同,分量重,體型大,招數剛猛迅捷,兼具刀劍甚至鋼鞭的特點,絕對是十三宗門里攻擊力最強的幾門絕學,在鐵人虎這樣戰氣境五層的高手用來,更是威力驚人,就是一頭巨熊被刺中也是有死無生,但卻殺不死雷烈。
低頭看了一眼從自己胸前露出的劍尖,雷烈踏前幾步,身子硬生生從重劍上退了下來,接著轉過身,沖著鐵人虎露出一個無聲的笑臉。
這情景詭異極了,配合上雷烈那滿臉的血污,就算是在大白天,也足以把人嚇死。鐵人虎也是個膽大包天的角色,這時卻被嚇得臉色發白,低吼一聲,手里重劍本能地抬起來,就要再度攻擊,卻見對手右手一揚,一段滑滑膩膩,白色中帶著血污的,繩子一揚的東西已經向自己面門飛來,心中一寒,差點忍不住吐了出來。
那是一截人的腸子,來自剛才被雷烈開膛破肚的宗門弟子。
「師弟速退,我來了。」清朗的聲音入耳,鐵人虎頓時精神一振︰大師兄來了,只要有大師兄在,不管對手有多少手段,今天都難逃一死。
鐵劍門的同代人里,比鐵人雄年紀大的不在少數,但在所有人心目中,只有鐵人雄才配得上大師兄這個稱呼,對于他們來講,這個創造出無數輝煌戰績的年輕人,就是無敵的象征。心神穩定的鐵人虎重新恢復了正常的狀態,大笑一聲,重劍挑開那段令人惡心的腸子,隨即在身前舞起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牆,身體同時向後飛退——大師兄既然讓他退,他就必須退。
一道細細涼涼的絲線在劍牆完全建起之前纏上了他的脖子,然後,借助他自己後退的力量,把他的頭顱勒了下來。
「你該死!」鐵人雄的重劍和怒吼幾乎同時到達,風雷聲中,一道黑色的光芒激射而至,一股厚重如山,鋒銳如劍的氣勢,同時包圍了雷烈的身體。